紫薇雨

　　夕阳将未名湖面染成琥珀色，覃梦薇抱着《分子生物学》教材站在石拱桥上，发梢沾着细碎的金芒。温靖斜倚着汉白玉栏杆，浅灰色衬衫袖口挽到手肘，目光追随着她手指的方向："那边是博雅塔倒影的最佳观测点，每届毕业生的标准打卡地。"杨语禾突然踮脚扯了扯表哥衣角："哥你往左让让，挡着我拍照了！"镜头里，覃梦薇转身时发丝扬起，清晰唤道："温靖，你挡住取景框了。"与背景的灰砖红窗构成明信片般的构图。
　　穿过爬满紫藤的长廊，三人在明代园林的叠石前驻足。覃梦薇指尖轻点假山缝隙里钻出的野迎春："这些石头是万历年间从太湖运来的..."话未说完就被杨语禾打断："学姐的耳坠在发光！"她下意识摸向耳垂，那枚基因实验室事故后嵌入的量子芯片正泛着幽蓝微光，金属链在暮色中晃出细碎光斑。温靖忽然上前半步挡住表妹探究的视线："该去钟亭了吧？"覃梦薇瞥见对方耳后泛红，低声道："你总爱抢答，温靖。"
　　八角亭内，百年铜钟表面的饕餮纹在夕阳下显出奇异的光泽。覃梦薇踮脚去够撞钟木槌时，温靖的手掌虚扶在她腰侧："小心重心偏移。"杨语禾的快门声与钟声同时响起，惊起一群檐角栖息的灰椋鸟。手机屏幕亮起时，覃梦薇瞥见基因实验室主任的夺命连环call，歉然一笑："温靖带语禾去大礼堂吧？我处理完..."话音被渐远的钟声揉碎在风里。
　　水晶吊灯将舞台映成星河，当主持人念出"生命科学学院优秀毕业生代表"时，温靖忽然坐直身体。杨语禾举着手机的手停顿在取景框里——台上穿香云纱旗袍的身影，颈间正晃动着他们刚才在钟亭见过的幽蓝微光。追光灯下，覃梦薇开口的瞬间，温靖摸了下胸前的银杏叶书签，那是三年前她夹在《生物化学》教材里借给他的，扉页还留着清秀的签名"梦薇 2022.9.1"。
　　礼堂穹顶的水晶吊灯在视网膜上折射出星轨，温靖听见自己心跳声漫过耳畔潮水般的掌声。追光灯织就的银河里，台上穿香云纱的身影正将分子链谱写成十四行诗，他忽然想起三年前那个飘着槐香的午后——她将《生物化学》教材推过实验室长桌，扉页钢笔字晕着薄荷香："温靖同学，建议重点阅读第三章酶动力学。"此刻那些严谨的学术符号都化作她眼尾的星芒，在聚光灯下流转成他读不懂却甘愿沉溺的方程式。当礼堂穹顶的星芒坠入她发间时，温靖终于读懂了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里写过的顿悟：有些瞬间的永恒性，往往诞生于听不见声音的刹那。
　　杨语禾突然倒抽冷气，手机快门声连成骤雨。温靖的喉结在阴影里滚动了下——学士服立领托着她天鹅般修长的颈项，量子芯片耳坠在深蓝绶带映衬下泛着幽蓝微光，鎏金滚边的袖口随她接证书的动作扬起，露出腕间那枚三年前实验室事故后植入手腕的银色疤痕。
　　"原来她早换了衣服。"杨语禾举着手机小声惊叹，镜头里捕捉到导师将流苏从右侧拨到左侧的瞬间。温靖的指腹无意识摩挲着银杏叶书签锯齿状的边缘，那年她将教材推过来时，袖口也是这样堪堪露出一截皓腕，实验室刺鼻的消毒水味混着她发间的薄荷香突然翻涌上来。
　　追光灯在博士帽沿镀出铂金轮廓，当她转身致谢时，流苏穗子扫过缀着校徽的肩章。温靖忽然想起某个雪夜，他在图书馆天台找到冻得鼻尖通红的她，实验数据单被北风吹得哗哗作响，她却仰头望着被博雅塔尖刺破的星空："温靖你知道吗？分子在0.1秒内就能完成三级结构折叠，但有些认知..."当时她没说完的话，此刻正从二十米外的舞台中央传来。
　　可温靖却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在覃梦薇上台后的演讲，他居然会一个字也听不到了，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道刺眼的光芒瞬间突袭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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