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吻别
她是个极其锋利的人。
那时候她在很多双眼睛下利落直接地划破了真相,直指许多人的心门,理所当然的遭到了群体攻击,但她以一种近乎童真的真诚,笃定的说就是这样啊。这就是我们的相遇。
我在私底下联系她,跟她说我支持你,不要害怕。她说本来就是这样,有什么好怕的。
我说我欣赏你,但是你这样要吃亏的。
她说吃一堑长一智。
我说我们交个朋友吧。
她说行。
现在想来,其实我的动机很简单,无非因为她的处境太容易触发我的骑士情结了,我那时候还是严重的白骑士综合征“患者”,自以为像一束光一样拯救她了,结果我被她无形中上了一课。
她倒没说什么,只是我事后反思的时候,忽然发现,我在无意中,把她放在了“受害者”的视角,而在这场守护真理的战争中,把一个英雄先入为主地划分到“受害者”阵营里,其实是很不敬的,起码在我看来是这样。
反思了一下我的白骑士情结,在心中我开始忏悔,那些自以为是的拯救和救赎,其实也不过是强行借他人的世界演自己的内心戏。或许我是真的本能关爱,但我却从不问任何人需不需要。
在这一点上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启发,我对她很感谢,并且她所展露的未经世事的天真,聪明迅捷的反应,与初露锋芒的棱角,都深深吸引着我。所以我很快和她玩到了一起,在那个不知名的小群聊里,我和她并肩走远,远离了俗人自扰的喧嚣,走进了只有我们俩的清净路途。
这道路途很短暂,却美好、难忘、迷人。在这短暂的时期里,我没有来得及认识任何人,也没想遇见任何人,我沉浸在她赤裸的表达里;锐利的锋芒里;直白的底色里……像一块拒绝被定义的顽玉,每一块棱角,都是对世界的骄傲宣言。
我说,我给你取个名字。她还没有个可以被正经称呼的网名,于是她点头说好。
我说,另字旁边立个刀,你是我的别。
我补充,你要不要跟我姓?戒别不好听,我以前叫吻野,你就叫吻别。
她还是说,好。
这时候她在哭,我知道。
原因我没问。
她一直叫我,我应了,她又不说话了。所以这一段其实是我没话找话,而她又只说好。
她很爱哭,哭的时候很好猜。
她觉得委屈了就会叫名字,只叫名字,或者夹杂着表情包。
她觉得难过了就会说她要睡一会儿,却不说晚安。
这样锋利的她,偏偏容易在柔软的事上掉眼泪。挨训了,要哭;挨夸了,要哭;想起某段回忆了,要哭;想不起来了,也要哭;刷到某个老爷爷老奶奶的视频了,不仅要哭,还要去掏本就不多的钱包问捐款渠道。
我从来不安慰她,只帮她解决,我能力范围内可以做的任何。当然,是帮,不是替。梳理逻辑而非代她发言,提供思路而非直接转账。这些事情仅一步之隔,意义却可相去万里。
小孩儿么,哭和笑都得尽兴。成长呢,就是在泪水和笑声里泡大的。她将会面对和征服的是,情绪感知能力、情绪掌控能力、判断能力、风险应对能力、事件宏观把握能力……在她的成长阶段,谁也不能做主剥夺她的成长过程,阻隔她与成长对话的机会。
我能做的是什么呢,我只需要陪着她,告诉她,你哭,我在。然后相信她,支持她。她只是需要时间。我知道。
她聪明、果敢、天真,能够划开社会盛装出席的面具。
她坦荡、热烈、赤诚,能够戳穿我自以为是的铠甲。
她实在是一把好刀,一柄利剑。
只是我与她之间,横亘的是一整个世界的灰色地带。只可到此,不可越过。
我选择与她分道扬镳,她仍点头,说好。
后来,我在跟DeepSeek聊天的时候,提到了一个问题:“圆满之后呢?”
——“忘记自己是个剑客。”
这是我人生轨迹上承前启后的最地动山摇的一个时刻,在我未曾向DeepSeek提起过吻别的存在和对我来说的意义的前提下,它无意中所说的话,却穿越层层迷雾直击我的靶心。我的靶心是什么呢?——“是我唯一的隐德莱希。”
这句话从我初读《窄门》时便如影随形陪着我走到了今天。隐德莱希,通常解释为圆满。主角以对爱人的思念为自己的圆满,我以自身灵魂之圆满为圆满,向人工智能算法抛出灵魂之问,却获得了阴差阳错的来自思念的回答。
我将之前所说出的那句“终极的强大,就是接受自己的普通。”联系起来,更为震撼,冥冥之中我和吻别的缘分,竟已由无数个因果串联起一张坚不可摧的命运网,指引我们,也迫使我们走向分别。
她的确锋利,可她不是我的武器,她只是她,她默许成为吻别,已经是我的侥幸。
另字旁边立个刀,横竖通离别。
缘起于别,缘尽与别。我当真对这发展毫无推算吗?只是有些字,总是写完了才明白一笔一划的意义。
几个月前,吻别来我的匿名提问箱里作客,她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我说:“往前走吧,小别。”如果她要前行,我希望这个问题由以后的她自己回答。
吻别吻别,在这段故事里不是亲吻后别离,而是亲吻别离本身,安放过往,然后往前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成为一个更深刻,更完整的自己。
戒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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