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后传:爱情当真只是劫

作者:紫曜一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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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


      八戒立于南天门外的云崖之上,望着天庭金光万丈的琉璃殿宇,眉心紧锁,手中拂尘微微震颤。
      他本已斩断尘缘,可心中那一缕涟漪却如春藤缠心,愈演愈烈。
      那不是凡情,而是命运织线中一道无法抹去的裂痕。
      身旁的涟漪一袭素纱如雾,眸光清冽似寒潭映月。
      她轻声道:“风暴之源,藏于’天律残页’。那是上古天庭封印的禁忌之卷,记载着情劫与天道之间的禁忌平衡。
      若无人阻止,三界将因情而焚,因爱而崩。”她的声音不高,却如钟磬余音,在八戒心头久久回荡。
      八戒侧目看她,见她眉间隐有忧色,却无半分退意,心下一震。
      他曾以为自己是那情劫中的执迷者,却不料她竟愿为他逆天而行。
      他低笑一声,眼中却泛起微光:“你可知那天律书阁,乃天机神力所铸,一步踏错,魂飞魄散?”
      涟漪抬手,指尖轻触他胸前佛玉,温润微光流转。
      “妖力与佛息,本为水火不容。可若因情相融,便成破界之钥。”她眸光坚定,“你我同行,便是逆命,也值得一闯。”
      夜阑人静,天庭沉眠于星辉之下。
      两人隐匿于劫云边缘,八戒结印于心,妖力如暗潮涌动,自血脉深处奔腾而出;涟漪则盘膝而坐,唇间低诵梵音,佛息如莲绽开,层层净化周遭神机警兆。
      当妖之炽烈与佛之清净在虚空交汇,竟化作一道幽金光流,如龙蛇盘旋,撕裂了天机大阵的无形屏障。
      阵门开启刹那,万千幻象如潮水般扑面而来。
      有前世他跪于灵山前,眼睁睁看着她化作飞灰;
      有来生她立于彼岸花海,转身离去,再不回首;
      更有无数轮回中,他们或为仇敌,或为陌路,唯独不得相守。
      八戒咬牙前行,佛珠崩裂三颗,血从指尖滴落;
      涟漪以魂为引,以情为灯,一路低吟着只属于两人的旧日歌谣,将幻象一一击碎。
      终于,穿过九重迷障,一座悬浮于虚空之上的古阁显现眼前。
      琉璃为瓦,星辰作梁,阁门之上悬着一块无字玉牌,唯有心诚者方能见其真名—天律书阁。
      风起,卷动檐角铜铃,声如天问。
      八戒与涟漪对视一眼,执手而入。
      身后,阵法轰然闭合,仿佛天地也为这一场因情犯险的逆行,屏住了呼吸。
      玉阶无声,阁内幽光浮动,似有万千星屑在琉璃壁间游走。
      八戒踏进一步,足音未起,心却已沉如坠渊。涟漪紧随其后,指尖仍缠着他掌心余温,可那温度却仿佛正被这古阁深处的寒意一寸寸抽离。
      残页陈列于中央石台,泛黄如秋叶,边缘焦灼,似曾遭天火焚灼又强行续命。
      八戒俯身欲取,忽觉眉心一震,一道金纹自额间浮现,如烙印苏醒。
      他踉跄后退,佛玉骤然发烫,灼得胸口生疼。
      “怎么了?”涟漪伸手扶他,却被一股无形之力震开三步。
      八戒双目微睁,瞳孔深处竟浮现出流转星图—那是命格之眼,唯有触及本源者方可开启。
      他未曾修习此术,却因情劫激荡,血脉中沉睡意识自行觉醒。
      石台之上,一本蜷缩如蛇的卷轴缓缓舒展,其上无字,唯有血纹蜿蜒成星轨。
      当八戒目光触及那一瞬,整座书阁轰然一颤,天律光辉自穹顶倾泻而下,凝成一道古老碑文,浮于虚空:
      “天蓬元帅,本属天河正神,掌玉阶清露,司天门启闭。然因其魂根含情胎,易动凡心,故天机阁主以改命术逆推命轨,削其情缘线,铸为孤星之格。凡生情者,必堕;所牵之人,魂散无归。”
      字字如锤,敲在八戒心上。
      他怔立原地,耳边嗡鸣不止。
      前世记忆如碎镜重拼—那身银甲未染尘埃,手持玉杖立于南天门前,目送仙娥翩跹而过,心中却空荡如死井。
      他曾以为那是修行至境,心如止水,原来…是被生生剜去了动情的可能。
      “所以…我不是不愿爱,而是不能?”他喃喃,声音沙哑如锈铁相磨。
      涟漪上前一步,欲言又止。她望着那碑文,眸中闪过痛楚,却强压下情绪:“天律可改命,却未必能灭心。你今日能站在这里,已是破局之始。”
      “可若我本就是灾厄之源?”八戒猛然抬头,眼中血丝密布,“若我每一次心动,都意味着他人魂飞魄散?那我…还算什么人?不过是披着佛皮的劫数罢了!”
      话音未落,佛玉碎裂,化作点点金光消散于风中。
      与此同时,卷轴猛然燃烧,火焰幽蓝,不焚形体,只灼魂魄。
      八戒闷哼一声,跪倒在地,额间金纹寸寸崩裂,鲜血顺眉骨滑落,滴入石台。
      涟漪扑跪上前,将他揽入怀中,十指紧扣,以自身佛息渡入其脉。
      梵音再起,低缓而坚定,如同春夜细雨洒落荒原。
      她在他耳畔轻语:“你不是孤星。孤星无光,而你照亮了我的黑夜。命格可以篡改,但此刻我们相拥的心跳—谁又能说这不是天意?”
      八戒喘息渐稳,却仍觉胸中翻涌。
      他抬手抚过石台,指尖触到另一片残页边缘。
      那纸极薄,近乎透明,上面浮现出一行小字,墨色暗红,像是以血写就:
      “情非劫,执才是。若心不认命,天律亦难束。”
      他怔住。
      涟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低声念道:“这是…补遗之笔?竟有人在天律之后留下批注?”
      八戒摇头,声音微颤:“不是批注…是警告。写这字的人,一定也试过逆命。”
      他缓缓起身,环顾四周。图书阁深处,一道隐秘暗格悄然开启,从中浮出一面古镜—镜面蒙尘,却映不出人影,唯有一颗孤星悬于虚空中,冷冷旋转。
      涟漪凝视良久,忽道:“这不是普通的命格镜…这是照心台,唯有直面真我者方可开启。你要看吗?”
      八戒沉默片刻,终是点头。
      涟漪结印于空,佛息与妖力再度交融,化作一道清光注入镜中。
      尘埃剥落,镜面如水波荡漾,显出一幕景象。
      浩渺天河之上,一名银甲将军独立云头,面容与八戒一般无二。
      然而他周身缠绕着九道金锁,每一锁皆连向一颗星辰,而那星辰之上,皆有女子身影浮现:或抚琴于月桂之下,或舞袖于瑶池之畔,或静坐莲台诵经…她们皆对他含笑,眼中情意流转。
      可每当他心弦微动,金锁便骤然收紧,星辰崩裂,女子化作流光消散。
      第九次时,一名素衣女子立于桥头,手中执一朵未开的白莲。
      她未语,只轻轻摇头,随即纵身跃入忘川。
      那一刻,将军仰天长啸,银甲尽裂,眉心绽出血色星纹。正是孤星烙印。
      镜中画面戛然而止。
      八戒浑身颤抖,嘴唇发白:“那女子…是她?”
      涟漪没有回答,只是将手覆上镜面。
      刹那间,镜中景象再变—不再是过去,而是未来碎片。
      南天门血雨倾盆,他手持九齿钉耙,双目赤红,身后尸骨成山;
      涟漪立于彼岸花海中央,双手结印,口中诵着舍身咒,魂魄正一寸寸化作风烟;
      还有无数画面交错闪现—他怒斩天兵,她泪洒灵山,他堕入魔道,她转世为凡人,两人擦肩而过却不相识……
      “这是…结局?”八戒声音嘶哑。
      “是可能。”涟漪收回手,镜面重归混沌,“天律不容逆,但也不曾断绝希望。它只是告诉你:若执意前行,代价将由你我共担。”
      八戒久久不语。他低头看着自己双手—曾握过佛珠,也沾过妖血;
      曾捧过素斋,也挥过杀伐。
      他不是纯粹的僧,也不是彻底的妖,他是被命运揉碎又重塑的存在。
      良久,他忽然笑了,笑得凄然,却又释然。
      “我一直以为,斩情才是修行。可如今才懂,情才是修。”他抬头望向涟漪,眼中血丝未退,却燃起一簇火光,“若天命要我孤独,那我就偏要在这孤星之上,种出一朵花来。”
      涟漪眼波微动,似有泪光闪现,却终究未落。她轻轻点头:“那我陪你种。”
      两人再度走向石台,残页仍在燃烧,幽蓝火焰中浮现出更多文字:
      “天律残页·第七卷:情劫三问—一问心是否真,二问愿是否深,三问命是否肯让。过三问者,可触改命枢机,然每问皆以魂为祭。”
      八戒伸手,将残页投入火焰。火势骤盛,照亮整座图书阁,连琉璃瓦都染上血色光泽。
      “第一问。”他闭目,声音沉稳,“我的心,是否真?”
      刹那间,天地寂静。
      一道清音响彻虚空:“你可愿为一人,弃佛位,舍神道,断轮回,逆天律?”
      “我愿。”八戒答得毫不犹豫。
      火焰腾起三丈,幻象再现—
      他被钉于刑台,佛骨剥离,神丹碾碎,灵台焚毁,三魂七魄散于风中。而他始终紧握涟漪之名,至死未松。
      “第一问过。”虚空中传来低语。
      涟漪上前一步:“第二问,我的愿,是否深?”
      清音再起:“你可愿为一人,历百劫,受千苦,永堕幽冥,不得超生?”
      她唇角微扬,如雪莲初绽:“我愿。”
      地面裂开,黑水涌出。
      她坠入无尽黑暗,耳边回荡着忘川哭声与彼岸花开的轻响。
      但她嘴角始终含笑,仿佛那深渊尽头,仍有他等候。
      “第二问过。”
      八戒睁开眼,望向涟漪,眼中尽是痛惜与敬重。
      他深吸一口气,踏上最后一步。
      “第三问。”他直视虚空,“我的命,是否肯让?”
      这一次,久久无声。
      良久,天律光辉黯淡,碑文崩裂一道细纹。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命者,天定也。然…若有情者执意争之,天亦当思量。”
      火焰熄灭,残页化灰,唯余一枚晶莹玉简悬浮空中,其上刻着三个古字—改命枢。
      八戒伸手欲取,却被涟漪拦住。
      “还不能拿。”她凝视玉简声音轻如叹息。
      “它需要双心共契之血,才能激活。而且…一旦启动,三界情劫将重新洗牌,天律崩解,神魔动荡,甚至可能引发归墟之劫。”
      八戒看着她,忽然伸手抚上她脸颊,拇指轻轻擦过她眼角未落的泪。
      “你说过,值得。”他说。
      涟漪望着他,终于展颜一笑,那笑容清澈如初雪融水,映得满阁生辉。
      她咬破指尖,他亦划开掌心,鲜血交融,滴落玉简。
      刹那间,天地剧震,星轨倒转,三十三重天外雷云翻滚,九幽之下恶鬼哀嚎。
      天律书阁开始崩塌,琉璃瓦片如雨坠落,星辰梁柱一根根断裂。
      “走!”八戒揽住她腰,腾空而起。
      两人破阁而出,身后轰然巨响,整座古阁坠入虚空裂隙,化作星尘。
      而那枚玉简,已悄然没入八戒心口,与他血脉融为一体。
      风狂云乱,南天门遥遥在望。
      八戒抱着涟漪,立于劫云之巅,望着天庭金光万丈的殿宇,低声说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八戒。我是…不愿认命的人。”
      涟漪靠在他肩头,轻声道:“那我便是陪你逆命的人。”
      星河倾泻,仿佛为这一对逆行者点亮前路。
      而在遥远的灵山深处,一口沉寂千年的古钟,忽然自行鸣响,余音荡荡,似悲,似叹,似…默许。
      风未止,云未散,南天门外的劫云如墨翻涌,雷光在深处蛰伏,似在等待一场注定降临的风暴。
      八戒立于虚空,心口玉简已融,血脉中流淌着改命之枢的微光,如星火穿行于经络之间,每一次搏动都牵动三界气机的震颤。
      涟漪仍靠在他怀中,指尖微凉,却有一股温润之力自她体内缓缓渗出,与他血脉中的玉简共鸣。
      她忽然抬头,眸光清亮如洗,映着天边将明未明的微曦。
      “你可知我为何能触那照心台?”她轻声问,声音不大,却如针落静湖,荡开层层涟漪。
      八戒低头看她,未曾言语。
      她笑了笑,那笑里有几分苍凉几分释然:“因我本就不在天命册上。”
      风忽止。
      她缓缓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淡金色的裂痕,形如断链,自腕骨蜿蜒至指尖,隐没于血脉深处。
      “我们是天道遗落的残章,是命轨之外的余音。”
      八戒瞳孔微缩。
      “我娘亲曾因恋上一名凡间画师,触逆天规,被剥去仙骨,贬入北荒。她在雪中生下我,临死前咬破指尖,在我额上画下一道封印,让我藏匿气息,苟活于世。”
      她语调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流浪千年,躲天眼,避神察,靠吞食月华与残情碎片维生。直到那一夜,在忘川畔,我看见你跪在彼岸花海中,捧着一瓣落花,喃喃唤着她的名字…那一刻,我竟觉得,这无归之命,也想为谁燃烧一次。”
      八戒喉头一紧,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
      “你问我愿不愿?”
      她仰头看他,眼中水光浮动。
      “我早已无命可失。
      “我不是要改你命。”她气息微弱,却一字一顿。
      “我是要告诉你。
      你值得被爱,哪怕天地不容。
      三十三重天上,天机殿内,龟甲无火自燃,星盘崩裂。
      执掌天律的老君睁开眼,轻叹一声:“情字劫,千年未现。今有双心逆命,竟以无格之魂,补孤星之缺…此非改命,乃创命也。”
      九幽之下,忘川河畔。
      彼岸花忽然全数绽放,红如血海。
      “从今往后,我不求位列仙班,不求功德圆满。”
      他将涟漪轻轻背起,九齿钉耙自虚空浮现,握于手中,“我只求护一人周全,走一条无律之路。”
      他迈步前行,每一步落下,脚下便生出一朵白莲,莲开刹那,又化为灰烬,随风而逝。
      那是被天律排斥的痕迹,也是逆命者的烙印。
      身后,星河低垂,仿佛为他们铺就一条通往未知的路。
      “双心共契,命外生命。此劫不灭,因爱长存。”
      天律残页第七卷上那行血字尚未干涸,墨痕如脉搏般微微跳动,忽而一道裂音自虚空传来,似纸页被无形之手撕开。
      整片残页自“双心共契”四字起,骤然龟裂,裂纹如蛛走蛇行,迅速蔓延至末尾,仿佛天道之笔正在亲手抹除这一段不容于律的誓约。
      风自南天门裂隙吹入,卷起残页一角,灰烬飘散如雪。
      可就在那灰烬将落未落之际,碎屑竟在空中凝滞,缓缓重组命外生命四字逆光浮现,比先前更显深红,宛如新血淋漓。
      涟漪在八戒背上轻轻动了动,睫毛颤了颤,唇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她睁开眼,眸中不再有往日的温润,而是浮起一层银霜般的光,像是月照寒潭,静得能听见命运断裂的声音。
      她抬手抚上八戒颈侧,指尖微凉,“你感觉到了吗?”她低声问,“天地在排斥我们。”
      八戒脚步未停,却微微侧首,目光落在她眼中倒映的星河。他点头:“早知道会这样。”
      “不只是排斥。”她声音轻得几乎融进风里。
      “是反噬。天律不会容忍命轨被强行扭合。它要找回平衡——以痛,以劫,以离别为祭。”
      八戒握紧九齿钉耙,指节泛白。
      白莲在脚下开又灭,灰烬随风翻卷,像一场无声的葬礼。
      他忽然停下,转身将她轻轻放下,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擦过她眉心那道正在消散的封印。
      “你说过,你早就不在命册上。”他嗓音沙哑,却带着铁石般的坚定,“那他们拿什么反噬你?拿什么定你的罪?你本就无命可夺。”
      涟漪望着他,忽然笑了,眼角沁出一滴泪,落地即化作一颗晶莹的星砂,嵌入大地,悄然生根。
      “可你在我命里。”她轻声道,“从你抱起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有了命—是你给的。”
      话音未落,天穹忽暗。
      三十三重天外,原本流转有序的星轨猛地一滞,继而如琴弦崩断,接连炸裂。
      一道无声的震荡自天机殿扩散而出,贯穿三界,连幽冥地府的轮回井水都为之翻涌。
      北荒雪原上,那具坐起的尸骨缓缓抬手,指尖划过虚空,留下一道银痕。
      她喃喃:天律将降情劫九刑,第一刑,断缘。”
      与此同时,八戒心头猛然一痛,仿佛有人用冰针刺入心脉。
      他踉跄一步,跪倒在地,手中钉耙坠落,砸出一圈裂痕。
      “怎么了?”涟漪惊问。
      八戒咬牙不语,额上冷汗涔涔。他体内玉简剧烈震颤,金白双星交缠之象竟开始分离,那根连接两星的血丝寸寸崩裂,每断一寸,他便如遭雷击。
      片刻后,他喘息着抬头,眼中血丝密布:“我…忘了她名字。”
      涟漪怔住。
      “我忘了。”他声音发抖,像是在否认一个不该存在的事实,“我跪在彼岸花海里唤的那个人……她的脸……她的名字……全没了。像被人从记忆里剜走了一块。”
      涟漪瞳孔微缩。她忽然明白—这就是反噬的开始。
      天律不动声色,却最狠绝:它不杀你,不囚你,只一点一点,夺走你之所以为你的东西。
      它要斩断你与所爱之间的缘。
      她缓缓跪坐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脸:“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何而哭。”
      八戒怔然。
      “你哭,是因为心痛。”她指尖抚过他眉心,“不是因为忘了她,是因为怕再也记不起她。可你记不记得,那一夜,你哭着说,她曾为你煮过一碗莲子羹,甜得像月光?”
      八戒呼吸一滞。
      “你还说,她总在窗前绣一朵白莲,说等你回来时,要送你一件白衣。”
      涟漪声音轻柔,如夜风拂过古寺檐铃,“这些,不是记忆,是心印。天律可以抹去名字,但它抹不掉你为她流过的泪。”
      八戒眼眶骤热。
      他猛然将她拥入怀中,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那你呢?”他哑声问,“若它连你也一起抹去呢?”
      “那就让我成为你新的记忆。”
      她环住他的背声音坚定如誓。
      “你忘了一次,我便再说一万次。你忘了千遍,我便陪你再走千遍忘川。只要你还愿意痛,愿意爱,我就还在。”
      风再度卷起,带着南天门外劫云的黑气。
      远处,天机殿方向传来钟鸣九响,每一声都震得虚空裂纹蔓延。
      第七卷残页彻底碎裂,化作漫天血尘,随风飘向三界角落。
      沈曜盘坐于堂前,青衫素袍,手中一卷天机简正泛起幽光。他指尖轻抚简面,神色凝重。方才那一阵天机波动,如刀割神识,让他几乎呕血。
      他提笔蘸墨,在简上缓缓写下:
      “孤星命格异变。因情逆命,玉简生双星交缠之象,命轨强行扭合,天律反噬已启。首刑断缘已落,记忆剥离;次刑焚情将至,心火自焚;三刑孤行,天地不容其迹…九刑尽,则双心俱灭。”
      笔尖一顿,墨滴坠落,在简上晕开如血。
      他闭目良久,再睁眼时,眸中已有悲悯:“此非劫,乃诛心之律。天道不容悖逆,尤不容以无命之魂补有命之缺。可…若情真至此,宁逆天而亡,不顺命而活,又何罪之有?”
      他抬头望向南方天际,那里星河低垂,一道微弱却执拗的银光正逆流而上,如孤舟破浪。
      “八戒啊八戒,你可知你所行之路,早已不在任何命册之上?你不是在改命,你是在…写命。”
      与此同时,三界各处异象频生。
      东海龙宫深处,定海神针忽而震颤,金箍棒残影在水中浮现,竟朝南天门方向微微倾斜。
      地府忘川河畔,彼岸花一夜凋零,又在黎明前尽数重生,花瓣由红转银,如霜覆火。
      而天庭之中,凌霄殿紧闭,玉帝未发一言,唯有司命星君默默将一本《天册》锁入青铜匣,加印三重封印。
      他低语:“自今日起,凡涉‘八戒’与‘涟漪’者,天机不可查,命格不可录,因果不可追。”
      这意味着—他们已被三界除名。
      不再是仙,不是妖,不是人,也不是鬼。
      他们是不存在的存在,是天律盲区里的逆命之火。
      数日后,一处荒山古庙。
      八戒靠坐在残破的佛像下,手中拿着一块焦黑的木片,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她爱莲子羹。”
      涟漪坐在他身旁,正用狐火灼烧一片树叶,叶上浮现一行小字:“她说,等你回来,送你白衣。”
      “你记得多少?”她问。
      “零碎。”他苦笑,“像梦里抓光,抓到手就散了。但我记得…我欠她一件白衣。”
      涟漪点头:“那我们就去找布,去织,去绣。你一针,我一线,总能补全。”
      八戒看她,忽然道:“你不怕吗?接下来,可能会更痛。”
      “怕。”她坦然,“怕你有一天,连我也认不得。可正因怕,才更要走下去。若连痛都不敢承受,又凭什么说爱?”
      她抬头,望向庙外夜空。那两颗强行扭合的星仍在,虽黯淡,却未熄。
      “天要我们断缘,我偏要结缘;要焚情,我偏要燃情;要孤行,我便与你同行至尽头。”
      她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你不是孤星,我是谪星—我们本就不该独行。”
      八戒反握紧她,忽然笑了,眼角有泪滑落。
      “你说得对。”他站起身,拾起九齿钉耙。
      “那就走。走到天律追不上我们,走到记忆碎尽,我仍知你是谁。”
      他迈出庙门,脚下白莲再绽,灰烬纷飞如雪。
      涟漪起身跟上,狐火在她周身流转,映出一道逆命而行的影。
      风未止,云未散,天律的反噬才刚刚开始。
      可他们已不再回头。
      而在讲经山庄,沈曜合上天机简,轻叹一声,提笔在卷末添上一行小字:
      “情之所至,命轨偏移。非逆天,乃心之所向,不可违也。”
      墨迹未干,窗外忽有银叶飘入,落在简上,叶脉中隐隐浮现出两道并行的星痕,蜿蜒向未知之境。
      他知道。
      这一局还未终。
      天律仍在运转。
      可人间。
      已有了新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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