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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讯
残阳如血,将沈府门前的石狮子染得一片猩红。沈定从背着手立在阶前,听着最后一波寻人的家丁跪趴在地上回话,指节攥得发白,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废物!寻了整整一日,竟连个影子都没见着?”
家丁们头埋得更低,不敢接话。
正怒不可遏时,府外远远忽然传来车马轱辘声,跟着是几个劲装汉子。而后面拉着的竟是口棺材。
为首那人抱拳行礼,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地砸在沈定从耳中:“沈老爷,我家世子命我将沈二小姐送回。”沈定从脸上的怒色骤然僵住,像是被无形的冰锥钉在原地。他死死盯着那口漆黑的棺材,指节因用力攥紧而泛白,喉间滚动半响,才挤出沙哑的声音:“你说什么?”
为首的汉子抬了抬眼皮,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的冷硬:“沈将军,二小姐今早出府后,去了城西的观音庙。据庙里的香火说,她晌午时分往回走,过石板桥时被一辆失控的骡车撞了,人直接滚进了桥下的激流里。”
他侧身示意,身后立刻有人捧着个湿透的包袱上前:“这是从水里捞上来的。您看这藕荷色的罗裙,还有这支珍珠抹额,都是二小姐今早穿戴的样式,世子让人比对过,错不了,还请沈将军节哀,提早为二小姐准备丧事,我等就先回府交差了 。”
沈定从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死死锁着为首的汉子:“比对?凭几件衣裳首饰就敢说没错?
汉子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漠然:“沈将军息怒,人已辨认不清样貌,实在无从查验。但世子既有吩咐,断不会错认。”
“断不会错?”沈定从冷笑一声,声音里淬着冰,“我女儿今早才离府,晌午便横死桥下,你们世子倒是消息灵通得很,连比对都做完了?”
他上前一步,周身的戾气几乎要凝成实质:“丧事自然要办,但不是现在。这口棺材,先在府中停着。”
汉子眉头皱起:“沈将军这是何意?世子还在府中等回话……”
“回话?”沈定从打断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让他亲自来跟我说!我沈定从的女儿,死得不明不白,凭你们几句话就想打发了事?”
劲装汉子们对视一眼,终究没再争辩,抱拳行礼后便转身离去。车轮轱辘声渐远,沈府的院子里,只剩下那口沉默的棺材,和沈定从眼中翻涌的震惊与疑云。
靖安世子府里,崔逸端起茶盏,指尖在温热的杯壁上轻轻摩挲,眼底漾着几分玩味的笑意:“世子这招,真是高妙。”
“那口棺材送进沈府,再加上那些‘证据’,沈定从定会认定,是你江裕行逼着他女儿沈念之盗取军备账册,如今账册到手,你才狠心将人灭口。”
可他断然想不到沈二是我们的人,如今她假死脱身,此后,世上便再无沈二姑娘了。
江玉行抬眸,目光落在窗外摇曳的竹影上:“她知道的够多,也够聪明。换个身份活下去,对她,对我们,都是最好的结果。”
崔逸笑了笑,江裕行这盘棋,布得远比他想的更深,连沈定从最不放在心上的女儿,如今都成了关键筹码。
“我让你办的事,如何了?”
崔逸闻言,脸上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笑,从袖中取出一卷油纸包好的册子,轻轻放在桌上:“幸不辱命,都在这儿了。”
他推了推册子,声音里带着几分得意:“你要的那些证人证言,我亲自去核对过三遍。从七年前河工款被克扣的账册底单,到五年前年秋贪没战后阵亡者家眷抚恤款的明细,连沈定从私下挪用军饷的流水,都找齐了人证签字画押。真的越查,越觉的沈定从不是个东西啊”
江裕行拿起册子,指尖拂过封皮,眼神冷冽:“都是活口?”
“自然。”崔逸呷了口茶,“我把人都安置在城郊的旧宅,层层看住了,没走漏半点风声。这些人要么是被沈家坑害过的,要么是手里攥着把柄想自保的,个个都恨不能立刻把沈家拉下马,证词绝无虚假。”
江裕行翻开册子,目光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沈定从总以为自己根基稳,想不到背后早被蛀空了。这些东西,足够让他万劫不复。”
“就等你一声令下了。”崔逸放下茶盏,“是直接递上去,还是……”
“不急。”江裕行合上册子,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击,“沈念之那边刚‘死’,沈府正是乱的时候,我还要找出他陷害我父亲的证据。
江裕行指尖停在封面上,眸光沉沉如墨:“沈定从当年构陷我父通敌,害得江家满门流放,这笔账,总得连本带利讨回来。”
将册子推回给他:“沈家那本贪污账册,不过是开胃小菜。我要的,是能让沈定从身败名裂、抵命偿罪的铁证。”他指尖再次叩响桌面,每一下都像是敲在复仇的鼓点上,“沈府越乱,他越容易露出破绽。等着吧,用不了多久,当年的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对了,沈念之或与龙玉有关,你去盯着她,可以找机会探探她的底,她有些失忆,但也更不好掌控了,有点小聪明,你不要放松警惕。”崔逸不知从哪里变出把白玉扇,摇啊摇,说道:“这美差我喜欢,我最喜欢和姑娘家聊天了?”江裕行冷眼看着他,崔逸不废话了,一个翻身,从后窗离开了满香楼。
没一会,一个黑衣人进来了。
听见动静,江裕行指尖一顿,玉佩在掌心转了半圈,抬眼看向来人时,眸色已沉了几分:“江靖还没回?”
那人躬身道:“江大人传来消息,说这龙形玉佩的雕工,与十年前‘影阁’的信物手法极像。他已派成员去了江南,想从当年影阁散落在外的门徒那里探探消息。”
“影阁?”江裕行眉峰微挑。那是当年横行江湖的暗杀组织,行事诡秘,覆灭后余党散落各地,踪迹难寻。
“让他小心。”他将玉佩揣回怀中,声音冷冽,“别打草惊蛇。若真与影阁有关,那这潭水,比我想的还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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