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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范露西被牢牢禁锢着,却始终仰着脸,眼神不偏不避。
听见尤观柏的兴师问罪,她非但没慌,反而“嗤”地一声笑了出来,语气松快得像在分享些闲话趣闻:“哎呀,被你发现啦?他在穿衣服呢,刚才我们两个折腾了半天,弄得一身汗。”
“穿、衣、服?”
尤观柏一字一顿,扣住她手腕的指节不断收紧。
范露西的坦然像是一团迎接重拳的棉花,将他心头的邪火催得更旺。
他预想过她的慌乱、辩解、哀求,唯独没料到会是这般理直气壮的平静——
坦然到直接承认自己藏了个男人,坦然到直白说明对方正在穿衣。
任凭尤观柏的人生经历再如何丰富,此时此时,也短暂地失去了镇定组织语言的能力。
两人无声对峙之际,卫生间的门被人从后拉开,未知的“奸夫”走了出来。
额前卷发沾着点汗湿的潮气,发尾还翘着,像是刚用手胡乱抓过。
身上的T恤和长裤倒穿得整整齐齐。
蔺遥脸上看不出半分被“捉奸在床”的仓皇,反而透着股胸有成竹的客气。
“你来了,观柏哥。”
他先向尤观柏打了招呼,随即转向范露西,点头致意:“谢谢你啊,露西,这次多亏了你。”
空气里浮动着说不出的怪异。
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感化作无形屏障,包裹住范露西和蔺遥,将尤观柏这个局外人隔绝在外。
敏锐捕捉到这丝异样,尤观心中的疑惑丛生。
“什么帮忙?”
他松开范露西,转身与她并排站着,目光定格在蔺遥面孔,声音依旧透着寒气。
像是早有准备,蔺遥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边上滑解锁一边解释:“我自导自演的期末作业里,需要一段‘他人拍摄我’的片段,带了点……嗯,强迫性质,露西她知道后就说愿意跟我搭戏。”
找到对应的视频后,他翻转手腕,将手机屏幕转向尤观柏,“刚才我趁着穿衣服的功夫,看了下刚拍的素材,露西的演技挺好,出来的效果挺真实的,帮我节省了不少时间——当然得谢谢她。”
尤观柏没接话,垂眼看向手机屏幕。
画面是静音的。
假设他们说的都是真话,他的确不想再听一遍那些引人遐想的对白。
视频里,范露西举着手机,起初还在正常拍摄穿着整齐的蔺遥。
随后,她的嘴唇张合,无声动了几下,蔺遥的眼底瞬间露出混杂着耻辱和忍耐的表情。
镜头再往后,是他慢吞吞地将T恤下摆一点点拉高,露出紧实饱满的腰腹和部分胸膛,整个人像听话的木偶一样,被范露西用镜头“摆弄”着,拍下各个角度的不堪照片。
“什么自导自演的作品需要这种片段?”
尤观柏被视频刺激着别开眼,醋意和愤怒被更深的怀疑彻底覆盖。
这个理由乍听合理,却又处处透着牵强。
一直观察着他表情的范露西适时开口,淡定补充着前情提要:
“阿遥的这个片子,讲的是校园霸凌,他演的主角不小心犯了点错误,正好被我演的反派撞见,于是我就抓着这个把柄,对他大搞精神控制,还故意羞辱他。时间越长,他的身心就在折磨里越来越沉沦,最后走上自我毁灭的路。刚才那段,拍的就是我这个角色怎么靠践踏他的尊严找乐子——
“就是那种扭曲的快感,你懂吧?”
她边说边从蔺遥手里拿过手机,指腹拖着进度条来回滑动,随即将画面定格在蔺遥衣衫半褪、表情屈辱的一帧,献宝似地举到尤观柏眼前:“你别说,我演这种恶女还挺像模像样吧?”
蔺遥接起话茬,配合地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确实,你应该去当演员,学播音主持真是埋没了。”
尤观柏压抑的视线,在范露西和蔺遥之间轻扫。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口径一致,表情坦荡。
没有切实的证据,倘若再揪着“出轨”不放,倒显得是他小肚鸡肠还无理取闹了。
尤观柏胸腔里那口气堵着,上不来也下不去。
他勉强扯出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目光转向蔺遥,意有所指:
“拍摄艺术而已,我又不吃人。阿遥,你用得着怕我怕得特地躲到卫生间去?”
蔺遥哈哈一笑,神态自然:“观柏哥,你说到哪里去了。你进来的时候我还没完全出戏,情绪有点沉浸,所以找个地方独自平复一下而已,免得让你误会露西真在私下霸凌我。”
他开着玩笑,尤观柏却只是表情转淡,恻恻注视着范露西,没缓和半分。
意识到两人有话要说,蔺遥识趣地抬步朝门口走去:““那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
*
门被小心带上,范露西脸上那点生动的笑意转瞬收敛。
她离开尤观柏身畔,走到床边坐下,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指甲,缄默不语。
尽管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但范露西这副模样,显然是不高兴了。
尤观柏走过去,挨着她坐下,手臂习惯性地想揽住她的肩膀。
却被范露西微微侧身躲开。
她抬起头,眼睛看着他,语调沉了下去:“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尤观柏想解释,却不知从何开始。
秉着不能委屈自己的原则,他挑了些情绪明说:“我承认,刚才确实误会你们了。但宝宝,这也很正常。这是女生宿舍,就你们两个人独处,我站在外面,还听到些,容易引人误会的话。”
范露西抿唇扭过头,精准点破他的潜台词:“你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有误会还特意站在门外偷听——说白了,你就是不放心我,觉得我搬回学校另有目的,所以随时想着要过来‘捉奸’,对吗?”
她的双眼落在旁处,只将线条紧绷的侧脸留给尤观柏。
尊严被质疑的羞恼在她眼底积聚,如同无声的质问沉甸甸压过来,刺得尤观柏呼吸一紧。
“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试图否认,又被范露西打断:“你刚刚推门进来时,样子活像要生吞了我。”
尤观柏哑然。
回忆起自己刚才那被妒火冲昏头脑的状态,确实无法反驳。
沉默几秒,他低声道:“对不起。”
但转眼,他又换了副模样。
不顾范露西的抗拒从后将她抱紧,下颌抵住她温热的颈窝,委屈巴巴道:“但你得也体谅体谅我吧……一想到要整个月不能经常见到你,只有周末才能短暂相处,我心里就空落落的,很不高兴。”
这是尤观柏惯用的伎俩,卖惨装乖,示弱撒娇。
不过,也是他最后的底线。
别管心里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肯放低姿态已是努力的结果。
换作平时,范露西多半会见好就收。
然而此刻,她又不可避免地想到“皑皑雪”。
这个名字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口,不算痛,异物感却持续存在。
虽然她吝啬于在尤观柏身上付出太多真情。
可恋爱期间,她自问做到了忠诚、体贴、耐心,尽力扮演完美女友,提供他所需的情绪价值。
是尤观柏先越过了界限。
范露西变软些许的心脏再度寸寸坚硬。
她佯装叹了口气,抚上青年横在她胸前的手臂,声音放软几分:“可是老公,没有人能够像对连体婴一样,时时刻刻不分开呀……就像我们住在一起,你也会有打游戏上头不陪我说话的时候,也会有约好了出去吃饭,公司临时要加班顾不上我的时候,也会有出差好多天,和我见不到面的时候——
“我这点事,才一个月而已。
“准确来说,搬出来还没到三天,你就差点要因为一个莫须有的误会,跟我吵起来了。”
范露西说这些,并非真的指望尤观柏能幡然醒悟,理解彼此信赖的重要性。
她从来都清醒地认识到,在这段关系里,某些方面的不对等是根深蒂固的。
只是偶尔,尤观柏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到大想要就一定会有的,被惯坏了的孩子,也需要被彻头彻尾泼一盆冷水——让他明白,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会按照他的意愿运转。
果然,在听完这番话后,尤观柏洒在她耳侧的呼吸变轻了许多,好一阵子没再开口。
房间里静得能感受到彼此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良久,他拥着她的臂膀蓦地收紧,半张面孔闷在她颈间,磁性嗓音再度回归低沉。
他含含糊糊撒着娇:“我错了,老婆……大不了,你也拍我裸//照,随意‘霸凌’我,惩罚我……
“好不好?”
*
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倏忽而过。
尤观柏捡起散落在地的外套和皮带,动作慢吞吞的,一步三回头地与范露西告别。
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室内昏黄的光线,和范露西娇美如同荷瓣的脸。
刹那间,尤观柏脸上无数言语不足以道明的柔情蜜意,潮水一般退去,神情顿时阴沉下来。
他掏出手机,指尖抵在通讯录里“蔺遥”的名字上方,屏幕冷光映照着他眼底翻涌的晦暗。
*
最终,那根手指还是没有按下去。
尤观柏收起手机,缓步走向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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