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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七次
一觉醒来,刚摘下耳塞,咚咚咚的敲门声跟催命符似的一下下撞在时喻的耳膜上,太阳穴青筋直跳。
不用睁眼都知道是谁。他摸索着抓过手机,屏幕亮起的白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眼底泛着泪花。
半眯着眼过了好一会,才看清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这一下下的敲击,不知已在门外持续了多久。
白语安毕竟是主角,见好就收的道理他比谁都清楚,真将人惹毛了,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心里这般自我宽慰着,手上的动作到底还是慢吞吞的。指尖依依不舍地勾过床单,身体也像灌了铅,不情不愿地向门边挪去。
门外白语安脸色惨白得吓人,眼睛肿大,脸上泪痕纵横交错。
干裂的嘴唇渗着暗红的血丝,好像咬出了血,瘦削的身子空荡荡地支撑着衣服,像根单薄的木桩。
他就那么直挺挺地杵在那儿,如同隆冬里被随意插在雪里的一小株枯树,任凭寒风裹着雪沫,一寸寸将他吞没。
他呆愣了一下,眼底骤然迸发出强光,白语安根本等不及时喻开口,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青年,时喻肩头微微一侧,那只伸来的手便擦着他的袖管落了空。
手僵在空中,这姿势突兀得刺眼。连同他整个人在内,在背后传来的窃窃私语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时喻神色未变,仿佛只是寻常礼让,顺势关上门,将外面那些的窥探目光尽数隔绝。
白语安刚一张口就被时喻打断,他示意两人坐下说话。
屋内漆黑一片,窗帘将月色挡的严严实实,时喻打开灯,冷白的光刺得白语安眼睛微微一眯。
适应了光线后,他才看清眼前人的发丝有些凌乱。
他垂下眼帘,那密而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翳。
原来时喻他一直在睡觉吗?
他愣神这会,时喻已经在沙发坐下,准备倾听对方从原生家庭开始讲起的苦难。
“对不起,时喻,我真的只是太孤单了。母亲早早去世,父亲下落不明,留下我跟奶奶相依为命。你知道的,我是特招生,没人愿意理我,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白语安的声音早已染上哭腔,泪水再一次止不住流下来,说到这里他整个人情绪异常激动,伸出的手在空中顿住,又蜷缩回来。
待平复好情绪,他又哽咽道:“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高兴地冲昏了头脑,让你和我一起上课。如果不是我你今天就不会被针对,对不起……”
……
对方絮叨着说了一大堆,时喻静静地听着,偶尔应几声。
过了一段漫长而煎熬的时间,白语安终于结束了,他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盯着自己看,瞳孔深处有一小一簇焰火在燃烧。
眼底流露出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自信,他有把握相信时喻会原谅他。
时喻将一切都尽收眼底,白语安没有赌错,自己确实会原谅他,不是因为他的卖惨,只是因为他是主角受。
“这样啊,是我错怪你了。”青年垂下眼眸,睫毛如受惊的蝶翼般轻颤,冷白的灯光自头顶洒下,如一把刀,将他的身影切割成阴阳两面。
听到这,白语安眼底的火苗骤然迸溅出灼人的星火,憔悴的面容也容光焕发,恍若枯木逢春。
可青年接下来的话,却像一盆冰水,将他脸上刚刚绽放的狂喜泼得寸寸凝固、僵死在原地
“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把我拉进泥潭的。”青年的声音轻飘得像一缕烟,“这样我们就是永远的朋友了……当然,我不是说你,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时喻极为缓慢地眨了下眼,语气越发的轻缓,像一层纱浮在空中。
“我昨天看了本小说。”他的目光穿过白语安,落在虚空处,“里面的反派,就是这样把主角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生活怎么可能像小说一样?是我想多了,错怪你了。”
看着时喻脸上真挚的歉意,白语安的心像被泡在柠檬汁里,酸的绞痛。
他确实没有猜错,自己就是这个意思。
可惜,这话他不能说出口。
“是我太狭隘了,没想到你的过去这么痛苦。我没有父母,独来独往惯了,一人吃饱全家不愁,可能因此让我变得自私狭隘了吧?”
青年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自嘲的苦涩,是真心觉得自己真是太不应该了。
字字句句化作万千银针,根根扎进白语安内心深处。到了最后,他甚至有一种呐喊的冲动。
他多想就这么不顾一切地站起来,摇晃着时喻的肩膀,把藏在胸膛里,烫的他生疼的话尽数宣泄:
不!你没有错怪我,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就是想把你拽进泥潭,让我们彻底捆绑。
你不自私,也不狭隘,是我!是我无耻!不是个东西,装乖卖惨骗了你,是我心里……太过阴暗了。
……
嘴张张合合就是不出声,白语安从始至终都知道那些话就像他这个人一样,要永远烂在里面,藏起来。
每一分每一秒犹如皮筋一般被无限拉长,他忽然想到时喻方才在听他讲述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煎熬?
尤其他还是个那么单纯良善的人……在那根皮筋崩断的前一刻时喻站起来了。
“半夜了你应该饿了吧?我给你煮碗粥,喝完早点回去休息吧。”时喻转过身,留给白语安一个悄悄抹泪的背影,声音低沉而沙哑,“从没人教过我怎么做饭,到现在这么大了也只会煮个粥,委屈你了。”
热泪毫无征兆地流下来,白语安慌忙擦拭,怎么也擦不干。
种种思绪杂糅在一起,将他拖入情绪的泥潭。
他现在宁愿自己还是孤零零的一人,也好过现在这般诛心之痛。
相比他这边的沉痛,时喻那边明显欢快多了。
仗着白语安看不到他正脸,他肆无忌惮地笑,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倒像是在哭泣。
既然不能明着和主角作对,那他暗里阴阳怪气再辅以杀人诛心,难受死主角又不是他的错,况且谁能证明?
不用喝咖啡,那命苦都已经腌入味了。
他说的哪句不是大实话?谁让他命运多舛,穿进这破书,可不是孤苦伶仃,双亲俱无,只有位一面之缘的远房亲戚?
白语安千不该万不该,非要拿这个来他面前卖惨糊弄,这下好了,回去以后梦里都得锤床板,哭着喊“我真该死啊”。
时喻:同情主角nonono,魔法对轰gogogo~
等脸都笑得僵硬,肌肉发酸,隐约有点抽搐后,粥终于煮好了。
鉴于未来漫长的日子,时喻决定细水长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毕竟勤俭节约才是美德。
有了上次失败的教训,这次的粥非常出色。
米粒在其中犹如沧海一粟,沉浮不定。拿勺子搅和搅和,它们便像是惊涛骇浪里终将倾覆的孤舟。
普通的碗是装不下这么多的,时喻目光在厨房逡巡一圈,落在水槽边那个吃泡面专用的不锈钢盆上。
此盆非常实用,直接上灶,倒点油等其滋滋作响后,磕个鸡蛋进去,顺便将火腿肠也一并炸了。随手撕开包装,倒入泡面和调料,等盆里嘟嘟冒起密集的气泡时,空气中早已弥漫着勾人的辛香。
此时若再铺上两片芝士,滚烫的汤水瞬间将其融化,味道更上一层。关火,端盆,享受美食,最妙的是可以少洗一锅一铲。
简直就是人间美味,都给他想饿了。
他决定这个盆从今天起正式退役,以后就是主角受专属用具了。
时喻像上次那样,细心地将那碗冒着热气的粥端到了白语安面前。“上次你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我担心你饿着,就多放了些=点米,煮得厚实些。”他顿了顿,目光关切地看着对方,“不过,睡前吃太饱,容易积食,影响休息。”
白发青年的声音微微一哽,带着点不自然。又因竭力压制差点被呛到,待缓和过后,才继续下去:“这样容易消化,胃里舒服些,晚上也能睡得更安稳。”
这话说完时喻自己都觉得心虚,且不提白语安胃里到底有没有食物可供他消化。
光是这满满一大盆的“米汤”,确实够他喝一壶的了。
方才时喻说话,强忍着笑意,只觉得耳朵和脸颊越来越烫,像在烧水,说到最后一句时险些没绷住。
他心里暗暗盘算着:等白语安回去后,要么惊醒捶足顿胸,要么起来上厕所,这一夜是别想安稳了。
想想书里那些主角们动辄“一夜七次”的传奇,身为热性好市民的时喻,怎么能让自家主角受输在起跑线上?
至于是哪方面的七次就不要深究了,大丈夫不拘小节。
上七次厕所怎么就不是一夜七次了?!
一个和人打交道,一个和马桶打交道。现在是新时代,要学习新思想,争做新青年,物种歧视万万使不得!
马桶也是有尊严的,我们要尊重它的马桶格,马桶也是人类的好朋友啊。
时喻想象着自己双手摊开,做出一个包容万物的姿态,郑重而庄严道:“须知——”
“众生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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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时喻身上泛着人性的光辉,却专门不干人事

其实作者自己长这么大还没吃过加了芝士的泡面(汗),但是应该更好吃了,给我写馋了

关于象牙塔这个论坛,我本来想弄成绿泡泡小橙\序的,但素……要米……等作者以后有米了再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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