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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真是个八卦得不得了的小娘子。
翟行洲念着她年岁不大,也不过多计较她的口无遮拦。心底不知为何却有些发痒,没忍住低头看了一眼她毛茸茸的发顶,二人青丝纠缠。
随后,他无声笑着扬鞭拍马,加快了速度。耳边风声呼啸,任凭狂风将宋玉璎往自己怀里压去。
得不到回应的宋玉璎无奈撇嘴,自认没趣。
不知行了多久,眼前一片亮光,隐约闻到阵阵药味,炊烟弥漫在夜色中。
马蹄渐渐放慢脚步,停在了一座小院前。宋玉璎扭头看去,门上挂着破了一角的牌匾,其上字体格外熟悉。
【木仁医馆】
她回身看了眼周公子,想起来了。这是好像他的字。
听到动静,医馆内有人小步跑出来,从里打开门,是一名扎着双髻的黄衣小娘子。
玉竹正要行礼,却看见马背上男人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公子深夜前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方才被猛虎抓了一爪,眼下鲜血直流。翟行洲忍着背后的剧痛,下马后又转身扶着宋玉璎,二人跟在玉竹身后进了屋。
屋内,田大夫闻声赶来。打开药箱检查翟行洲的伤势,片刻,他一脸严肃地落了帘子。
就在这时,翟行洲快速掀起眼皮,朝宋玉璎所在的方向望去,表情云淡风轻,略有安抚之意。
她满是担忧的神情被挡在了白帘外,翟行洲轻轻勾唇。
帘外,宋玉璎拉住正准备去煮药的玉竹:“玉竹姑娘,周公子的伤如何了?会不会有危险?”
“周……公子?”玉竹不着痕迹地看了眼白帘,又道,“公子伤势严重,白虎爪子上又沾了剧毒,若不及时处理,今夜怕是要发高热了。”
虽不知面前这位半妆美人是谁,但玉竹知道翟大人不可轻易暴露身份,便也顺着话替他圆谎。
“剧毒?可会危及生命?”
“宋娘子暂且宽心,田大夫医术精湛,周…公子不会有事的。”
天明时分,白帘收了起来。
宋玉璎仍旧坐在椅子上,紧张地看着田大夫端了一盆血水走出来。在其身后,周公子半靠在床头,侧过脸直勾勾地望着她。
那件烧焦的里衣早已褪去,绷带缠紧他的胸腹,露出结实的臂膀。
看着她拘谨的样子,翟行洲似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一边眉梢,朝她勾了勾手掌。
宋玉璎即刻便猜到他这是在模仿那夜青花亭下,她朝他勾手指的动作,下意识觉得这人真记仇。
看着面前半.裸的男.体,她脸上一热:“周公子既然无事,那我便……”
“咚咚咚——”
玉竹敲门:“宋娘子,白日我与田大夫须得去清远县行医治病,周公子两个时辰后换药的事儿……”
宋玉璎打开木门,快步出去,在周公子沉沉的眼神中落荒而逃。
“两个时辰之后再说。”
*
辰时,天色大亮。
丁溪镇与清远县交界处,半山腰。
贺之铭脱下外袍,抖掉上面的烟尘,脚步不停地赶路。一旁,花枝和胡六遥望远山,满脸疑惑。
花枝:“贺公子又是如何得知,娘子与周公子昨夜去了清远县?”
贺之铭穿上外衣:“猜的。”
“事关人命,贺公子莫要当儿戏……”
“去岁,我与师兄出行时,我曾因伤在清远县郊外的木仁医馆小住了一段时日。医馆离丁溪镇不远,师兄昨夜定是去了那里。”贺之铭正色解释。
清远县云雾缭绕,水汽弥漫山头。许是四面环山,此地太阳未出时温度较低。
田大夫一早便带着玉竹来到主街上摆摊行医,赚取一些银钱,眼下刚出摊不久便接诊了几名病患,此刻田大夫正忙着给人诊治。
玉竹手里拿着碎银,边清点边走到路旁。
眼前突然一暗,是记忆里熟悉的身影。少年眼尾带笑,正低眉看着她。
“玉竹姑娘可还记得我?”
“记得的。”
她下意识看向贺之铭曾经受过伤的肩膀,如今已无大碍。又想起去岁雪夜时,他躺在医馆门前奄奄一息的样子。
昨夜翟大人带着宋娘子前来时,玉竹多次想问他贺之铭伤势恢复得如何,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以何种身份过问都不合适,便也不再开口,她倒是料不到今日竟能与之重逢。
“这位便是木仁医馆的玉竹姑娘,”贺之铭并未过多寒暄,转头朝身后二人说道,“师兄与宋娘子眼下就在医馆中。”
他抬手示意:“玉竹姑娘,烦请带路。”
看着眼前舟车劳顿的几人,以及贺公子略带生疏的举动,玉竹轻轻点头,笑着引路。
木仁医馆不大,仅有一大一小两座院子。
碍于翟行洲身份特殊,田大夫便让他独自住在空着的小院里。又得知昨夜跟来的小娘子亦出身不凡,也只能安排二人同住一座院落,房间挨在一起。
巳时一刻,药房锅炉里苦药沸腾。
宋玉璎将拆好的棉布扔进锅里泡着,玉竹出门前曾教过她如何换药,如今也算是宋玉璎头一次照顾人。
她慢慢将沾满药水的棉布夹出来,又放在托盘里走回小院。片刻,她站在厢房门前深呼吸。
不就是给周公子换个药么,不紧张不紧张。
况且,昨夜他还救了她,不仅救了,还抱她了;不仅抱她了,还牵手了;不仅牵手了,她还看到了他衣不蔽体时的胸腹……
做完心理建设,宋玉璎抬手敲了敲门。知道周公子不会有回应,她推门进去。
翟行洲半靠床头,手里捧着医书。察觉到门边的动静,他掀起眼帘望向宋玉璎,又看了看她手里装着棉布的托盘,眸中略带笑意。
知道小娘子脸皮薄,但他还是放下医书,调整成一个放松的姿势,眼神直勾勾盯着朝他走来的宋玉璎,神情慵懒。
“两个时辰到了,周公子需要我帮忙换药么?”
宋玉璎轻抿红唇,站在床边。眼前是那人缠满绷带的腰腹,他单手撑在身后坐起身,臂膀结实。
周公子没有说话,他视线往下扫了眼她手里的棉布,随即侧过身,将绷带打结的地方展示给宋玉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无声胜有声。
宋玉璎眨眨眼,上前低着头解开绷带。细细青丝垂落在他的肩上,一缕接着一缕,她专注手上的事,并未察觉到他微动的食指。
那人肩部宽阔,绷带顺着重力往下滑落,一圈一圈慢慢露出他蜜色的胸肌,和紧实有力的腰身。
半晌,层层绷带堆积在扎紧的裤头上,鼓鼓囊囊,阻挡了她的视线。
宋玉璎心里直呼,如此清风霁月的周公子,料不到身体竟这般野性。
耳边一声低笑,被抓包的宋玉璎顿时红了脸。
她赶忙把手里沾了药水的棉布覆到伤口上,转身又拿了一条新的绷带,将周公子伤痕累累的身体缠起来。
做完一切后,宋玉璎连换下来的纱布都没拿走,就这么慌乱离开了。
房内,翟行洲摸了摸未缠绷带的锁骨,薄唇有了浅浅的弧度。
四周还留有她身上的馨香,混着药味,嘴里倒是没那么泛苦了。
院门外,小亭子前有条溪流。
宋玉璎蹲在溪边,双手撑着脑袋出神地看着水里的小虾蟹。后知后觉周公子方才就是故意的,他分明可以自己换药,偏偏还要让她来……
莫不是昨夜她说的话被他听了去罢!
宋玉璎猛然起身,眼前星星点点,有些头晕眼花。热意涌上双颊,肌肤白里透红,她含水的眸中略显尴尬。
她昨晚问他……要不要入赘宋家。
“可那也只是试探他能不能听到罢了,又不是真话。”宋玉璎自己找补。
“娘子在说什么呢?”
花枝的声音冷不丁出现在身后,一如往常。
宋玉璎蓦地回头,头上金钗晃动。她看到花枝胡六好端端地站在面前,她顿时红了眼眶。
胡六朝她抱拳行礼,花枝走上前正想屈膝,却被宋玉璎拦了下来。花枝了解自家娘子,明白她昨夜定是被吓到了,才会有刚才的反应。
花枝:“娘子可有受伤?”
宋玉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忍不住一滴一滴滑落。她摇摇头:“我没事,就是周公子被虎爪拍了一掌,中了毒,眼下正在房中疗养……”
就在这时,贺之铭端着药跟在玉竹身后,二人说说笑笑走进小院。
走上小桥后,贺之铭还贴心地拂开伸过来的树枝,笑着让花枝从他臂下经过,阳光打在他们身上,竟格外温馨。
瞧见宋玉璎几人,贺之铭道:“宋娘子,我进去看看师兄的伤势。”
药端进房中,关了木门。
贺之铭扫了几眼半坐着的翟行洲,自顾自给自己斟了杯茶,又八卦地看了看他。翟行洲早就习惯贺之铭这幅样子,什么也没说。
半晌,翟行洲翻了一页书:“丁溪镇将许围与广如住持这么急着对我和宋玉璎赶尽杀绝,怕是贪了不少。”
贺之铭点头:“是该好好查查。”
说完,他又亮起眼睛:“我听说,是宋娘子给你换的药啊?”
一瞬间,医书带着杀气朝他飞来,贺之铭懒懒抬手接下,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他嘻嘻一笑:“连书都是香的,怪不得捧在手里不舍得放下。”
翟行洲慢慢坐起身,双目紧盯贺之铭,笑似非笑:“你是不是挺闲的,昨夜打得还不够累吧,再让你多累几日如何?”
“累的累的,我累得快死了。”
贺之铭拔腿就跑,却还是被闪身上前的翟行洲揪住了后衣领。
同门多年,两人感情好得就差同穿一条裤子,他如何不知师兄接下来要做什么。无非又是给他打掩护,好让他来一招金蝉脱壳。
黄昏时分,夕阳斜斜照射。
补了一觉的宋玉璎慢慢转醒,她唤来花枝替自己梳妆,随后去隔壁厢房找周公子说说自己的打算。
眼下官船还停留在丁溪镇附近的水域,陈掌船等人昨夜又被许大人劫持下来,单凭他们几人又如何能解救得了。
转过回廊,看到贺之铭站在周公子房门前。他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望向宋玉璎,神情犹豫,欲言又止。
贺之铭:“宋娘子,师兄……师兄正在房里休息,田大夫说让他好好睡上两日。”
宋玉璎边走边说:“也好,那我与周公子说两句话就走。”
话落,她正要推开房门,贺之铭一个箭步挡在自己面前,脸上笑意深深。
“他在睡觉。”
“我知道。”
“还没睡醒。”
“我有急事找他。”
四目相对,宋玉璎从贺之铭演技拙劣的表情中看出,周公子一定有事瞒着她,说不准那人此刻根本就不在房中。
思来想去,她假笑两声,挪步离开。
就在贺之铭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宋玉璎突然转身破门而入。
房中,那人背对着门口解了衣袍自己换药,蜜色的宽背线条分明,肌肉紧实。
上面伤口极深,凝固的血痂早已被他清洗干净,看着都疼。
听到动静,翟行洲略微偏头瞥了她一眼,搭在腰间的小臂青筋凸显,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系好裤头上的绳带,又稍稍弯腰拾起榻上的外袍,披在身上。
做完一切后,他转身看着门边的宋玉璎,贺之铭不见踪影,不知躲到何处去了。
少女满脸通红,眼神闪烁。翟行洲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我不知道周公子在换衣服。”
宋玉璎朝后退了一步,翟行洲紧跟上前,眼眸漆黑,像在控诉她出格的举动。
“我只是想问你恢复得怎样,何时才能继续南下。”
她双颊发烫,面若桃花。
翟行洲突然起了恶念,伸手越过她直接关了门,不给她落荒而逃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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