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喊了！我真的是男班长

　　班会课的预备铃还有五分钟才响，教室里已经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期待感。后排的男生们在偷偷传看新买的漫画，前排的女生们凑在一起讨论着什么，连窗外的麻雀都像是知道这节课不用背课文，在树枝上跳得格外欢实。

　　熊万祺站在讲台上，手里握着半截白色粉笔，正踮着脚往黑板上写班会流程。他的胳膊举得笔直，校服袖子被卷到小臂，露出一小截细瘦的手腕，阳光顺着他的发梢滑下来，在黑板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第一项：上周班级评分总结。”他的笔尖在黑板上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字迹是标准的楷体，横平竖直，连标点符号都像用尺子量过似的，间距均匀得恰到好处。最后那个冒号收尾时，他特意顿了顿，粉笔末簌簌落在手背上，像落了层细雪。

　　“哇，班长的字也太好看了吧！”不知是谁在前排小声感叹了一句，像颗小石子投进水里，立刻激起一圈涟漪。

　　“就是啊，比我们班女生写的还工整。”

　　“我妈上次看了他的笔记，还让我跟他学呢。”

　　赞叹声像一群小气泡，在教室里轻轻炸开。熊万祺握着粉笔的手顿了顿，后背突然有点发烫。他其实不太习惯被人这样盯着看，尤其是在写板书的时候——手指总会下意识地收紧，连呼吸都要比平时轻半拍。

　　他吸了吸鼻子，把粉笔换到另一只手，继续写下一项：“第二项：秋季运动会报名动员。”笔尖刚落在黑板上，又听见后排传来更响亮的声音：“靠谱班长名不虚传啊！连个流程都写得跟打印的似的！”

　　“细节控太可了吧！你看那个‘动’字的最后一笔，特意往上挑了点，好可爱！”

　　“怪不得老师总说，有熊万祺在，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此起彼伏的声音像温温的水流，一点点漫过熊万祺的耳朵。他能感觉到全班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背上，带着笑意，带着善意，却让他的脸颊像被晒过的苹果，慢慢染上了层薄红。

　　其实他只是觉得，既然要写，就该写得清楚些。上周看到林小满的笔记本上字写得东倒西歪，连自己都认不出，他还偷偷替对方着急了半天。写字工整不是应该的吗？就像擦黑板要擦到没有粉笔印，收作业要按学号排好顺序一样，都是该做的事啊。

　　他攥着粉笔转过身，想反驳一句“这没什么”，可刚张开嘴，就被更响亮的“靠谱班长”给堵了回去。那声音裹着笑意，像团软软的棉花，让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我、我只是……”他的舌头像是突然打了结，指尖的粉笔灰被攥得簌簌往下掉，“我只是在做该做的。”

　　声音刚出口就有点发虚，像被风吹得摇晃的烛火。他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没底气，尤其是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前排的陈佳佳正托着腮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后排的李昊举着课本挡着脸，可肩膀抖得像在偷笑；连平时最严肃的学习委员，都忍不住朝他眨了眨眼。

　　熊万祺的脸更烫了，像是揣了个小小的暖手宝。他憋了半天，想说“你们别笑了”，又想说“真的没什么”，最后却只挤出个含混的音节，慌忙转过身去，假装要擦掉黑板边缘多余的粉笔印。

　　讲台有点高，他得微微踮起脚才能够到最上面的边角。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后颈上，把那截露在外面的皮肤照得像块温凉的玉。底下的同学大概以为他真的生气了，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铅笔盒偶尔碰撞的轻响，和窗外若有若无的蝉鸣。

　　可如果此刻有人走到他面前，就会发现，他的肩膀正在轻轻抖着。不是生气的颤抖，也不是委屈的抽搐，而是像被挠了痒痒似的，带着股忍不住的笑意——那笑意从嘴角偷偷溜出来，藏在绷紧的下巴线条里，又顺着肩膀的弧度往下淌，连握着板擦的手指都带着点雀跃的轻颤。

　　原来被人这样夸，是这种感觉啊。像小时候第一次拿到满分试卷，妈妈往他口袋里塞的那颗水果糖，甜丝丝的，还带着点让人想藏起来的欢喜。

　　“喂，脸都红透了。”一只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林小满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讲台边，手里还拿着他的保温杯，“别理他们，这群人就是闲的。”

　　熊万祺吓了一跳，肩膀的颤抖猛地停住了。他转过身，刚想说“我没脸红”，就看见林小满正憋着笑，眼睛里的狡黠藏都藏不住。他的脸颊瞬间又烧了起来，像被夕阳泼了把颜料，连耳根都红得发亮。

　　“谁、谁脸红了。”他接过保温杯时，手指有点不听使唤，杯盖没拧紧，倾斜的瞬间，几滴水珠顺着杯口滑下来，正好落在讲台边缘的教案上。浅蓝色的教案纸立刻洇开几个深色的圆点，像突然绽开的小墨花。

　　“呀！”熊万祺的心跳漏了一拍，比刚才被夸的时候还要慌。那是班主任的教案，封面上还贴着她女儿画的小熊贴纸，平时谁都不许碰的。他慌忙放下保温杯，抓起自己的校服袖子就去擦。

　　棉质的袖子蹭过纸面，那些墨点非但没被擦掉，反而像调皮的小鱼，顺着水分晕开，在“班会流程”四个字旁边洇出片模糊的蓝。熊万祺越擦越急，手指都快戳到纸上去了，结果墨渍晕得更大，连旁边“安全注意事项”几个字都沾了点蓝边，像被调皮的小猫踩过的脚印。

　　“你慢点擦啊。”林小满看得直着急，从口袋里掏出包纸巾递给他，“用这个，干擦越擦越糟。”

　　熊万祺这才反应过来，慌忙接过纸巾，小心翼翼地按在洇湿的地方。纸巾很快吸饱了水分，留下团软软的白，可那些晕开的墨渍已经变成了浅灰色的云团，再也弄不掉了。他举着纸巾的手停在半空，看着那片狼藉，突然有点想笑——刚才还被夸“细节控”，现在却把老师的教案弄成了这副模样，也太丢人了。

　　“没事，老师脾气好，不会说你的。”林小满拍了拍他的后背，声音里带着点憋不住的笑意，“再说了，这叫‘有烟火气’，总比打印体看着亲切。”

　　熊万祺没理他，却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浅卡其色的布料上沾了块深色的印子，像朵不小心溅上的墨花。他想起刚才擦黑板时肩膀的颤抖，想起那些此起彼伏的“靠谱班长”，突然觉得这团墨渍也没那么讨厌了。

　　“叮铃铃——”班会课的铃声准时响起，班主任抱着一摞奖状走进来，看见讲台上的教案，挑了挑眉：“哟，这教案还带装饰了？”

　　熊万祺的脸“唰”地又红了，刚想解释，就听见后排的李昊喊：“老师，是班长给教案画了朵云！”

　　全班顿时爆发出一阵哄笑，连班主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们班长真是越来越有创意了。”她拿起教案翻了翻，指腹轻轻蹭过那片墨渍，“正好，这页我本来就要重写，这下省事了。”

　　熊万祺愣了愣，看着班主任笑着把教案放到一边，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咚”地落了地。他悄悄吐了口气，转身回到座位时，林小满正冲他挤眼睛，还用手指在自己脸上画了个红圈，显然是在笑他脸红。

　　熊万祺抓起笔往他胳膊上轻轻敲了一下，却没真的用力。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的练习册上，把“班长职责”那几个字照得暖融融的。他看着自己写在黑板上的工整字迹，又想起教案上那片晕开的墨渍，嘴角忍不住往上翘了翘。

　　也许“靠谱班长”也不是非要完美无缺的。他在心里偷偷想，笔尖在草稿本上画了个吐舌头的小熊，旁边还特意点了两团圆圆的红晕。窗外的麻雀又开始叽叽喳喳地叫，像是在附和他的心思，把那点藏不住的笑意，都揉进了这节热热闹闹的班会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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