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春

　　他问明蓁，“你知道他要做什么吗？”
　　明蓁摇头，眼里带着疑惑，问他为什么。
　　闻祈意味不明轻笑一声，就算是表亲，也不是不可能没有龌龊心思。

　　明蓁搞不懂身旁这人怎么笑了，她推了推他，他只是说：“离你那个哥哥远点。”
　　“我能怎么远离他，我这是寄人篱下。”

　　“那你就搬来我二叔府上。”
　　他的语气很平静，明蓁却怀疑自己的耳朵，闻祈从不开玩笑，可怎么会呢？

　　闻祈想的却比她简单得多，如果明蓁真的是明尚书的女儿，那多半也是让他将她带回去。
　　京都与南溯路途太远，往来都要好几个月。

　　明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真的？”
　　闻祈又嗯了一身，她问为什么。
　　他漫不经心道：“因为裴府多半已经睡下了。”

　　明蓁没想到就因为这个，但又确实有可能，她点头，又提了一个要求，“那我要和你一起。”

　　闻祈没想到她会如此口出狂言，皱眉，立马拒绝道：“不行，男女有别。”

　　明蓁侧过身子：“可我就想和你一个院子，不然我害怕。”
　　原来是一个院子，他还以为，原来是想多了，他妥协道：“可以。”

　　身旁还有女子的清香，冲击着闻祈的思绪，其实他们已经越界了，如今两人的距离，其实已经和定亲的男女没多大区别了。

　　身旁人的存在感太强，闻祈皱眉，目光宁静幽深，“明蓁，你真的不懂吗？”
　　明蓁啊了一声，“懂什么？”

　　罢了，她确实不懂。
　　但她还是提醒道：“你舅母没教过你男女大防吗？”

　　明蓁又靠近些，“你是说我和你吗？我们不是朋友吗？为什么不能待在一块。”

　　朋友间亲近些没问题。
　　但不能亲近过头，像裴月一样。

　　闻祈叹气，两人的距离，这不是待在一块那么简单了。
　　很让人误会。

　　这样想着，他又觉得京都不适合她，京都最是重规矩，束缚也多，而明蓁长在南溯，规矩礼仪自然不符合京都规范。

　　观念也很是不同，若她回了京都，不出意外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日后估计也会被许配到门当户对的人家。
　　若是运气好就算了，若是遇到严苛一些的，难保不会吃苦。

　　明蓁却不在意，什么都要按照别人的想法，太累了。

　　待休息的差不多，闻祈正要起身，就见衣服被压住了，他转头望过去，目光便凝住了。

　　明蓁一直朝他靠来，他也没制止，她的衣服不知什么时候蹭歪了，衣带散了一处，没有露出皮肤，但属实是衣衫不整。

　　他立马转过头，“明蓁，把你的衣服拉好。”

　　明蓁瞧着他那副模样，坐起身来，才发现衣服不知什么时候散了，她把衣服系好，对他说道：“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

　　明蓁确实不是故意的，她只想离他近点，真没想到会把衣带弄散了，也不知道闻祈会不会怀疑她是故意的。

　　闻祈摇头，努力将那副画面摈除在外，“没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穿好衣服我们便离开吧。”

　　若是其他女子，闻祈不得不多想，可明蓁不一样。

　　确定火彻底熄灭了，闻祈还是覆了一些沙上去，拿着地面的东西，便准备离开。

　　夜晚不比下午，明蓁没再让她背。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走下去。
　　南溯一到了晚上，街上都没有行人，只有断断续续的狗吠声。

　　两人走到门口时，不出所料，裴府的大门已经关了，见此，明蓁的心情倒是不错。

　　她理所当然的和闻祈进了隔壁的府邸，他带着她去了他的院子。
　　明蓁从未在夜晚踏入过这里，他的院子很空旷，在月光下明亮澄澈。
　　“见过公子，明姑娘。”

　　明蓁循声望去，就见时安带着一个婢女走了过来。
　　闻祈望向明蓁，“你随这个婢女去房间，早些休息。”

　　明蓁没再说什么，闻祈说不定早就安排好了，她却以为他是临时起意。
　　“姑娘，跟我走吧。”
　　明蓁点头，随她过去。

　　待两人走后，时安不解，“公子为何将明姑娘接过来。”
　　闻祈问他：“明尚书没回信？”

　　时安点头，“他说还请公子将明姑娘带回去。”
　　京都与南溯离得远，这个结果他已料到，闻祈朝着明蓁离开的方向看了看，“既然如此，放下眼皮底下还要放心些。”

　　时安见事情吩咐完毕，又对他说道：“公子，二老爷让您过去一趟。”
　　闻祈这才笑了，看着茫茫夜色，“看来是要回去了啊。”
　　他没再停留，抬步朝闻县令的院子走去。

　　闻县令表面上是个风雅之人，院中种了不少竹子，但进了内院才发现，院中种满了夹竹桃。
　　虽开得美，却满是毒。

　　闻祈避开这片花，径直进了一个亭子。
　　亭子中只点了几颗蜡烛，闻县令便坐在亭子中央，闻祈在他对面入座。

　　“你父亲传来消息，你可以回京了。”
　　闻祈笑了笑，“那挺好，不用再去书院了。”

　　闻县令嘴角抽了抽，“我办的书院，还委屈了你不成。”

　　闻祈不再说话，闻县令又说，“回京后，好好照顾你母亲。”
　　闻祈嘴角的笑意没了，“她是公主，少不了照顾的人，况且，我父亲还在。”

　　京都和南溯，一北一南，从始至终困住的从来也许只有一个人。
　　执迷不悟罢了，越毒的花，越要靠近。

　　“那你帮我照顾晞儿。”
　　闻祈点头，让他放心。
　　闻县令没有娶妻，闻晞并不是闻家的血脉，而是闻县令收养的养女。

　　闻县令喝了一口茶，问他：“你将裴家那女儿带来府上了？”
　　闻祈没有否认，闻县令只是叹了口气，“你们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克制些好。”

　　闻祈皱眉，“二叔莫要乱说，我和她什么也没有。”
　　他不希望明蓁与这种事情联系在一起，他将她送到京都，两人大概不会再有交集了。

　　闻县令笑笑，放心了些，闻祈的教养，他一万个放心。

　　夏日的夜晚带着燥热，闻祈进山一趟，也不舒服，便告辞回了院子沐浴。

　　走在回院子的路上，闻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起来。

　　路过明蓁的房间时，还亮着灯，他刚想进去看看，便听见有水声。
　　他脚步停住，没再往前，往自己房间走去。

　　房间里明蓁泡在浴桶里，摩挲着肩颈处的皮肤，她躺在山上的时候，属实不太舒服，在地上蹭来蹭去，难怪衣带都散了。

　　她举起手臂，在烛光下，光滑细腻的肌肤上有着几道刀疤，毁了一只手臂的美感。

　　明蓁瞧着手臂上的刀疤，在烛光下勾了勾唇角，在昏暗的烛光下异常好看。

　　待清洗干净，明蓁从桶里站起身来，擦干身子，便上了床。

　　—

　　天刚大亮，明蓁便睁开的眼睛，她从床上坐起身来，穿好衣服，推开门。

　　一打开便看见闻祈就站在屋前，两人的房间在同一个院子里，隔了一条小道而已。
　　明蓁也不确定他是不是来找她的。

　　闻祈见她推开了们，穿着一身不太合适的衣裳，是闻晞还没有穿过的，有些宽大。

　　她还披着头发，肤色白皙，眉目精致，确实是个美人，闻祈与人交往，不评价他人外貌，包括明蓁，但他不得不承认，她很美。

　　闻祈收回目光，放弃准备很久的腹稿，直接说道：“我带你回京都。”
　　明蓁眼睫颤了颤，身体有些不稳，问他：“什么？”
　　怎么如此突然？

　　闻祈见她反应如此大，解释道：“那里有你父母的消息了。”

　　他的话平稳没有波澜，对明蓁来说，却如晴天霹雳一般，明蓁只是看着他，半晌都没反应，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她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

　　闻祈继续说道：“我打听到了，你父母就在京都。”

　　明蓁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神呆滞，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嘴角还带着笑意。

　　六年的等待，在南溯的念想，便这般结束了吗？
　　可明蓁心里又很难受，为什么闻祈都能找到他们，他们却不来找她，他们会不会不喜欢她了？
　　可明蓁心里最大的还是喜悦，她唇角微扬，她好久没那么开心过了，终于要见到家人了。

　　明蓁看着明蓁，忍不住抱着他，“谢谢你，闻祈，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高兴。”

　　明蓁抱得很紧，闻祈也没推开他，抱着抱着，却又哭了，“可我六年没见他们了，我有些担心，他们会不会不喜欢我了，毕竟，六年了，他们都没来看过我。”

　　想到明尚书的养女，他宽慰她，“放心，会没事的，也许他们是有苦衷。”

　　明蓁抱着他的腰，不想撒开，忍不住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她想早点见到他们。

　　闻祈：“今日午时，不然天黑前到不了客栈。”
　　明蓁愣了一下，没想到那么赶，可又正合她心意，“那我回去收拾东西了。”
　　有些事，是该了断了。

　　—

　　明蓁回了院子，一路上都没遇着什么人。

　　刚一进屋子，就见秋水蹲在地上，身上衣服松松垮垮的披着，身上满是红痕。
　　见明蓁进来，瞪着明蓁，完全没了往日的怯懦。

　　明蓁灿烂的笑了笑，“看来我的好哥哥又来院子里了，秋水的手段高啊。”

　　秋水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身上的疼痛让她皱眉，“那也比不上姑娘。”

　　明蓁走近她，眼神冰冷，“你也别以为你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配不配。”

　　她扯了扯秋水肩上的袖子，哗啦一声，露出一手臂的伤疤，秋水见状，连忙拉衣服捂住，看着明蓁眼神满是怨恨。

　　明蓁觉得她的嘴脸无比丑陋，和府里踩高捧低的人一样，她心中，早就易主了。

　　明蓁的长发，柔顺的垂在胸前，她嘴角勾起，眼里却没有丝毫温度，看秋水的眼神和看死人无异。

　　“秋水，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害我的吗？你帮着裴月，将我推下水，那可是冬天啊，你知不知道有多冷，还有你一碗一碗的安神汤，到底是要害死谁？”

　　她站在房间里，换了一身白衣裙，明明是至纯的颜色，可偏偏被她穿出一股疯味，明蓁走到秋水身边，呼吸落在她的脖颈上，“你和裴月，都是杀人凶手，不能因为我没死便免除你们的罪名，这不公平，你们都逃不了。”

　　她将房间里的银两揣在怀里，又拿出箱子里的纸鸢和几件衣裳，走到秋水面前，灿烂的笑了笑，“千万别妄想裴立能护着你，他自身都难保了。”

　　秋水顿时面色煞白，面色慌张，“为什么？”
　　明蓁在她耳旁说了几个字，秋水顿时瘫坐在地，满是不可置信，唇上没有一点血色。

　　明蓁轻笑了一声，怜悯地看着她，似是不解，“你说你，怎么能对一个男人付出这么多，还把自己搭了进去，你说他值得吗？”

　　话毕，不待秋水有什么反应，便提裙离开了屋子，还没出院子，便听见屋子里的歇斯底里声。

　　若秋水对她好，她们或许能很好，在裴府，也都能相互照料，可当她屡次害她的时候，她知道，她不会放过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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