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归

作者:书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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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 章



      换了艘更华丽的船,宋翾自然啧啧称奇,将流川门一顿夸,海西缘不搭理他,只拉着萧慕蔺问他这十年的境况。
      “十年前祖祠一别,我以为此生再不得见,没想到老天开眼,让我能再与你重逢。饿了吗?我记得你幼时爱吃甜食,我备了些糕点,有湘阴的香滑芝麻糕,汀州的绿豆糕,嫣州的荷花酥,还有龙井茶糕和梅花糕,都是江南之物,软糯酥脆,甜而不腻,你快尝尝。”
      “唔,萧兄,这个好吃。”宋翾已各吃了一块,他之前有真气护体,辟谷三四日也不觉饿,但现在经脉被封,顿时饥肠辘辘馋虫噬胃,海西缘还未开口时,他还在称赞时,就已拿起盘中的糕点水果一通吃了。
      萧慕蔺见他嘴角还残留几粒残渣,一双如暗夜点星的眼睛满是满足和天真,看起来确实好吃,便伸手接过。
      “幕蔺自小生长于南方,口味自然不同,幕蔺,你想吃哪一种自己尝尝。”转而又对宋翾道:“想必宋公子是北方口味,更适合北方糕点,可惜北方糕点味腻香淡,多棉少脆,故而未曾准备,只好委屈宋公子先饿着,到了渠州,我定在最好的酒楼宴请宋公子。”
      宋翾笑道:“海少侠哪里话,论起来,我家乡淮州也算是南方,我吃得惯,好吃着呢。”说着伸手去拿。
      海西缘则将果盘一移,递到萧慕蔺面前,“你吃。”
      宋翾一手拿空,顺势就搭在桌面上,好奇地问:“海公子是什么时候收到的消息?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海西缘道:“我还觉着慢了呢。”
      宋翾一笑,不再说什么。
      积压了一天的雨终于在黄昏之前降落,本还亮着的天一下子就黑了,整个江面山岭在纷纷春雨中忽成一片,江水、枝叶、岩石所有雨声齐聚而来,哗啦啦犹如万马踏蹄,听得人心头一慌,但听着听着,那一慌好似被雨水冲刷到不知去了何处,只剩下一片空白的静。
      萧慕蔺撑伞站在船上,看着雨脚如麻,心里头好些乱糟糟的思想反而越发清晰起来,江面由落雨砸出的漩涡每沉一下,他心里头的那个决定便越坚定一分。
      就见他忽地转身,手中的伞也随他的转身一旋,成线的雨水也滴溜溜转了一圈,好似晶莹剔透的珠翠将他围在其中,隔着珠翠他看到了依门望雨的少年。
      少年望着空中纷扰不歇的雨势,这还是他出行这些时日来见到的第一场雨,也是今年开春以来他见到的最痛快的一场雨,不由心中浮现好些壮阔激怀的往事,那些呼喝嚎喊中,好些人已化作春泥,不知是长出了花还是荒瘠无言。
      那些人,见证了那小小的少年人一挥手一戟指的功成名就,勿相忘犹言在耳,却已是阴阳两隔了。
      萧慕蔺一步也未踏出,因为少年眉间那道看不见的深如天堑的沟壑已令他没什么好问的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道或数道需要揭开但一揭开就会鲜血淋漓的真相,他本就是为了那真相执意出山的,别人知道的真相于他来说不过是答案,可答案并不是真相啊,既如此,又何须去问?
      宋翾目光一转,就正看见萧慕蔺转过身去,他略顿了下,也转身前往休憩的舱室里了。
      海西缘撑伞来到萧慕蔺身边,方才萧慕蔺的神态他看在眼里,沉默了下,开口道:“幕蔺,你真的想去救人吗?”
      萧慕蔺望着雨雾嗯了一声,海西缘道:“你知道此行救的人是谁吗?”
      萧慕蔺道:“人命无贵贱,谁都可救。”
      “你有仁者之心很好,那你知道他是谁吗?”
      萧慕蔺想了想,套用宋翾的话回道:“权势滔天,傲视王侯。”
      海西缘一愣,点了点头,“不错,此人能耐极大,这天底下能奈何他的人不出二三,所以他要你去救的人也就不会是简单的人,朝堂不比江湖,规矩众多,你治好了或可有赏,但若失败必然有责,这个责任不是轻易可担的,那些人惯常于推卸责任,你……一介布衣,正是替罪羊的最佳人选。”
      萧慕蔺明白海西缘的意思,他幼时也曾见识过此类事的,但他必须离开涂雾山才能做他想做的,“海师兄就这么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担心你啊!”海西缘一叹,“其实,江湖中天广地搏,何愁不能功名加身?况且,还有我……九门一脉虽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但也算颇有根基,我们都可以助你成事的,你何必去冒险呢?”
      萧慕蔺失笑道:“海师兄以为我是为了名利?”
      海西缘道:“我知道你本性淡泊,但那人向来诡诈,口舌极利,别说你这样隐居深山不谙世事的人,就是老道如名家勋贵,也都不知多少被他说动替他做事的,不可不防。”
      萧慕蔺笑了笑,抬手在海西缘肩上一拍,“海师兄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海西缘叹了口气,“那我陪你去,到时若真有麻烦,我带你走。”
      萧慕蔺忽眉头一皱,盯着雾罩罩的江面道:“有船靠近。”
      此时雨还在下,只是小了些,雾气也就不那么重,海西缘定睛望去,果然有一艘船正朝他们驶来,待看清了,海西缘不由一愕,竟是一艘画舫,要知道,这样的船多是狎妓赏花玩乐的,可如何到这人烟稀少的两山夹江中来了。
      再看那船,竟有些摇摇欲坠之感,也不见歌姬舞女,空飘飘的驶来,在这将黑未黑的天色下,显得颇为诡异。
      “甲板上有人。”萧慕蔺这么说着,就见一个人软趴趴地在甲板上蠕动两下,踉跄站起身来,似是个醉鬼。
      海西缘确定船是朝他们靠来的,开口问道:“船上何人?”他声音极空阔,欲以开声吐气先震住对方。
      那人三十开外,绿油油的衣袍,须发凌乱,头上斜别着一支月白的玛瑙簪子,落拓中带点癫狂之态,他站也站不直,听海西缘这么问,一挥手,亮出手中一杆猩红的玉笔,上头墨迹连连,像是将将才挥笔过。
      海西缘咦了一声,问道:“足下可是灵笔南宫惰?”
      那人仰头看来,回道:“莫非你就是江湖四秀之一的海西缘?”他声音粗狂,可这么仰头露脸,面容倒清丽,若是修整一翻,不失为一个美男子。
      海西缘道:“正是,南宫大侠为何在此?又为何这番模样?”
      南宫惰嘿嘿一笑,“我偷了人家的宝贝,被人家一路追杀,飘到这里。船要沉了,海少侠可否载我一程啊?”
      南宫惰是鼎鼎有名的画家,又出生嫣州南宫世家,从小锦衣玉食,什么稀奇珍宝不曾见过,什么人家的宝贝会入他的眼?
      海西缘不大信,可看他样子,又不像是说谎。
      “据说灵笔狂傲不羁,亦正亦邪,说不准兴起之下,做出荒唐事也未可知。”宋翾闻声已出了来,他自己不撑伞,倒钻入萧慕蔺伞下。
      海西缘不悦地看他一眼,又问:“不知南宫大侠偷了何家的宝贝?”
      南宫惰一指船舱,“宝贝在里头,海少侠愿意搭我一程,这宝贝就当做路费如何?”
      海西缘已看出船中有一个女子,这他可不敢接,天知道南宫惰醉酒之下挟持了哪家娇娥?便道:“即是宝贝,还是南宫大侠自己留着吧。”
      南宫惰一剔眉,“你不愿搭我?”
      海西缘笑道:“不是小弟不愿,实在是南宫大侠偷的这宝贝太不寻常,我船上有客人,不能不顾及,还望大侠见谅。”
      南宫惰冷哼一声,“海余放的侄子,江湖四秀,竟是这等怂货?”
      海西缘却不受他此话所激,“南宫大侠保重。”便命手下人继续开船。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宋翾盯着那画舫道,那船装饰繁杂,加之已有损毁,挂帘东一片西一块地或挂或搭在船身上,也不知他如何判断出的。
      海西缘道:“你这会倒是好眼力。”
      “我这人有个优点,但凡是美的,纵然隔着千山万水,我也看得见。”宋翾说罢对萧慕蔺一笑。
      萧慕蔺却无端朝后一退,宋翾已抬手朝空中一拍,来人‘呵’一声,不接这掌,已手脚并用,攀着船舷就挪到一尺开外。
      南宫惰如一只三个月不梳毛的野猴攀在船舷上,目光灼灼地看着宋翾,“你是何方高人?”
      “在下宋翩辞,无名小卒。”
      宋翾手还环在萧慕蔺腰上,这时方才收回,他经脉被封,方才不过是取巧唬人,若南宫惰真接了那一掌,吃亏便是他了。
      南宫惰想了想,“江湖中没你这号人,你定是用的化名,嘿!你身手如此诡异,是从域外来的?”
      宋翾不答,只是笑道:“南宫大侠,眼下我是谁不重要,你船中那位姑娘就快要落入江中喂鱼了,你最好求求这位海公子,让他帮你一把。”
      南宫惰哼道:“我南宫惰何需求人!待我从你手里夺得这位哥儿,不怕你二人不让我上船!”说着人已扑了过来。
      宋翾携着萧慕蔺退,海西缘已出手,“南宫大侠三思!”
      南宫惰本是冲着萧慕蔺去的,也就使的捉拿一式,见海西缘来挡,改捉为啄,手中玉笔就朝海西缘当胸点去。
      海西缘并不避让,一手执伞,单手就去接,只见他手臂一架,如水般缠住南宫惰的手,就去拍那玉笔。
      “哼!狂妄!”南宫惰一肩就朝海西缘撞来,那被缠住的手却不动,另一只手一扬就朝海西缘面上扇去。
      他虚长几岁,海西缘出手竟如此轻视,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一巴掌是要给海西缘一个教训。
      海西缘还是不避,微一侧身,以肩对肩,仍是方才那只手,臂肘下沉,将南宫惰手中之笔一压,手臂一扭脱出其纠缠,五指一握,一个氤氲混沌的拳头就朝南宫惰手腕击去。
      这是海余放自创绝技水行拳,变化无形,出其不意。海西缘得其叔父真传,使来当真利落潇洒。
      南宫惰鼻中一哼,变扇为拍,一拳一掌砰一声实实击在一处,二人似乎都一震,南宫惰手中笔立刻就朝海西缘小腹扫去,海西缘的拳还与南宫惰的掌胶着,这时他只好抛开伞出另一只手去挡,只听笔风拳风交杂一处,眨眼已交手数招。
      那伞却被风一吹,跌落到江面上,兀自成了一艘伞船了。
      这边二人于雨中斗得正烈。
      南宫惰是画家,出手如写意,出笔如龙蛇,一杆笔在他手中或刺或挑,或点或勾,一撇一捺,如枪如剑,锋利非常。
      海西缘的水行拳同样柔中带刚,灵活如水,万般变化中蕴含无尽拳意,往往是拳风还在上一处拳行已到下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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