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不见

　　电影很快到了片尾，虽然姜凡从头到尾都在走神，但他还是很满足地关掉页面站起身。

　　夕阳的余晖斜照在对面斑驳的墙面，晚风肆意从巷子里掠过，带起一阵微凉。

　　网吧旁边杵着一根笔直的电线杆，上面贴满了各色小广告，没沾牢靠的一角被风带起。

　　姜凡蹲在电线杆旁边，低垂着头，手指时不时在手机上点几下，余光一直注意着网吧门口。

　　正如他所料，没一会从网吧内走出一群看着就凶神恶煞的不良少年，站在门口寻找着什么。

　　姜凡笑着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道：“就是你们？”

　　一群人，七八个人，见姜凡就这么大大咧咧肆无忌惮地站在自己面前，且毫无恐惧都露出愕然的神色，直愣愣地盯着姜凡看。

　　姜凡看着面前一颗颗五颜六色的脑袋，觉得稀奇。

　　红黄蓝绿……彩虹的颜色也是被他们凑齐了。

　　莫非他们叫彩虹队？

　　他看着打头的男人，二十岁左右，脸上有一道疤，长相凶狠个，眼神犀利地眯着盯向姜凡的脸。

　　站在他旁边额头上有一道很明显的新伤疤的小弟道：“刀哥，就是他打的我。”

　　闻言姜凡移开目光看向那人，有些眼熟，想不起来。

　　被称作刀哥的男人伸手一把抓住姜凡的衣领把人往自己面前扯，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刀哥道：“就是你？”

　　姜凡心虚道：“刀哥，可能是个误会？”

　　旁边的小弟明显急了，向前跨了一步情绪激动道：“草泥马的，误会个屁”

　　小弟凑到姜凡边上指着自己额头的疤道：“姜凡，老子这伤口可是拜你所赐。”

　　说完他抬手拉着姜凡的胳膊往自己那么扯。

　　刀哥大力扯着姜凡衣领，小弟大力扯着胳膊，两个人用力方向还不一样，整得姜凡一阵无语。

　　他奋力甩开拉着他手臂的那只手，然后一抬手劈在刀哥的手腕上。

　　刀哥吃痛惊呼一声放开扯着姜凡的那只手，脸上的神色变得更加凶狠，目眦欲裂地瞪着姜凡，好像要将面前的人生吞活剥。

　　姜凡倒是不在意地拍了拍胸前被抓皱的衣领道：“找事也挑地，来来往往都是人，影响市容。”

　　刀哥看眼四周，寂静无声的小巷除了他们哪还有什么人，网吧大多数都是一些不良少年，见这阵仗想出来也缩缩脖子退回去了，免得惹祸上身。

　　刀哥道：“姓姜的，今天遇到我们也算你倒霉。”

　　放假大部分的学生也都宅在家，他们原本是打算等开学找时机把姜凡堵在巷子里揍一顿，没想到今天倒让他们在网吧碰巧遇上，只能说姜凡运气不好。

　　在姜凡踏进网吧的那一刻，就被他们盯上了。

　　而对于姜凡那个游戏名，也是上次斗殴前小弟无意在电脑屏幕上看见的，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还真是。

　　上次在网吧斗殴闹了事，惹来了警察，这家网吧老板也是狠人，事后找到小弟他们又是一顿揍。

　　“你小弟受伤关我屁事，什么都找我，我是你负责人还是你祖宗？那你们是不是还得跪下磕两个？”姜凡嘴巴也是毒，一开口就气得小弟想上前揍他。

　　姜凡打架都是找着技巧的，往人身上最疼最隐蔽的地方揍，像那小弟额头上那么明显的一道疤，鬼知道去哪搞来的，赖他头上。

　　小弟气愤道：“要不是你多管闲事，我们能闹起来？”

　　说着气势弱了下来：“不闹起来，这家网吧老板能事后找麻烦？我也不至于毁容……”

　　“嘁。”姜凡觉得好笑，也明晃晃地笑了出来，要多嘲讽有多嘲讽：“他弄的找我干啥，柿子挑软的捏？”

　　“行吧，你爹我也是乐善好施，最是见不得你这种脑子有病还不积极接受治疗的人在面前晃悠。”姜凡往后退几步看了眼网吧：“既然找事，现在就不怕老板事后找麻烦了？”

　　几人步步紧逼跟在姜凡身后，拐进一个杂乱的巷子里。

　　这下四周是真除了他们几个不见任何人影，一群人把姜凡包围在中间，个个眼神犀利地盯着他。

　　小弟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吐沫，语气凶狠道：“姜凡，这都是你自找的。”

　　一群人毫无章法齐齐冲了上去，姜凡侧身勉强躲过张牙舞爪冲着他脑门招呼过来的手，一连向后退出好几步，退出包围圈。

　　随手抄起地上一根断裂的木棍，在手上掂了掂，用力一挥带起一阵劲风直挺挺砸在冲在最前面的那人的肩膀上。

　　那人惨叫一声，龇牙咧嘴地往旁边墙壁上靠。

　　姜凡从小被他爸逼着锻炼身体，还曾被丢去武术馆半年学习格斗能力和自我防范能力。

　　这也就促使他在打架斗殴上常常占据上风。

　　姜严平当时送姜凡去学习武术，是想他以后遇到麻烦能自保，不被欺负。

　　但他万万没想到，因为学了一招半式，姜凡打架斗殴越来越频繁，次次挂彩回家气得姜严平总是暗暗懊悔当初不该送姜凡去学什么武术。

　　刀哥也抄起旁边的一块木棍，一边狠狠朝着姜凡的头砸过去一边道：“都抄家伙，他妈的。”

　　姜凡打架也狠，又会上头。

　　他硬生生用胳膊接下这一棍，顿时手臂被震得酸麻，随后从骨头里生出的疼痛蔓延一整个手臂。

　　他咬牙忍着手臂的痛，抬起另一只手，木棍横扫过去，逼得刀哥往后退。

　　七八个人围着姜凡，拿着木棍朝他招呼过去。

　　姜凡没有去管那只受伤微微发颤的手，动作迅速敏捷地避开朝他攻来的木棍，又靠近其中一个人，抓住他拿木棍的那只手，以及其刁钻的角度扫过打算再次冲上来的人。

　　姜凡速度迅猛，动作干脆利落地解决完一群人，看着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人，姜凡忍痛步伐缓慢地挪到刀哥面前。

　　刀哥靠墙坐在地上，见状抬起头看向姜凡，一双眼睛有一只肿得老高，但依旧满脸怒气地瞪着姜凡。

　　姜凡一只脚踩在刀哥伸直的腿上，他微微弯腰直视刀哥道：“怎么？不服气？”

　　“刀哥。”姜凡把手里的木棍随手丢在刀哥旁边，看着刀哥脸上竟挂上了明媚的笑，纯良无害的模样跟刚刚那个打架忒狠，招式老练毒辣的样子判若两人。

　　姜凡顿了顿：“下次呢，见到我绕道走。”

　　“他妈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阵叫喊，姜凡还来不及转身就被一棍打在后背上，他闷哼一声，双手撑在墙面维持平衡。

　　那人一棍还不解气，又在姜凡腰上踹了一脚。

　　姜凡重心不稳整个人直直砸在地面，就那样躺在了刀哥身边。

　　即使打架再如何厉害，姜凡也只有一个人。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这是双拳对十多只手，难上加难。

　　姜凡爬起身跟刀哥一个姿势靠坐在地上，身上哪哪都疼，刚刚站着不过是强撑着，现在被这一棍一脚下去，他觉得身上每一个零件都直接罢工报废。

　　他微微仰起头看向踢他的人，是那个额头带疤的小弟。

　　姜凡淡然一笑。

　　小弟见他都这样了还笑得出来，脸上的神色更是气愤，抬起拳头就要朝着姜凡挥过去。

　　“住手。”刀哥在一旁看着及时叫了住小弟。

　　小弟带着疑惑看向刀哥道：“刀哥？”

　　刀哥招招手让小弟扶他起来道：“算了，此事到此为止。”

　　刀哥整个人都靠在小弟身上，靠着支撑勉强站起身道：“兄弟，好说好商量，这事咱今天在这就翻篇了，行吧？”

　　“好啊。”姜凡刚想笑就扯动嘴角的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气：“慢走不送。”

　　一群人相互搀扶着走出巷子，临走前刀哥还看了眼姜凡，停留片刻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最后还是没说跟着小弟走了。

　　姜凡见人都走了，也不再伪装，他耷拉下嘴角，低垂着头靠在墙边坐着，一只手折了旁边低矮的草丛里一棵长得最高的草，无聊的把它圈成一个环。

　　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痛，姜凡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懒得用。

　　巷子里暗沉沉的，但抬头还可见墙头还留有一抹残阳。姜凡侧头看向巷子外的街道，昏黄的夕阳把影子拉得很长。

　　有人来了。

　　姜凡收回视线。

　　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姜凡面前。

　　姜凡一怔，带着疑惑缓缓抬头看过去。

　　巷子很偏僻，平时很少有人来，姜凡又坐在比较深的位置，一般经过的人很少会注意到这坐了个人。

　　面前站着的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轻抿着，透着一股内敛沉稳。

　　两人视线相撞，姜凡愣怔的神色瞬间消失，眼底闪烁着明亮，他冲着来人咧嘴，扬起一个璀璨晃眼的笑容。

　　明眸皓齿，在这一刻有了具象化。

　　许夏被这个笑晃了眼，愣了下神，嘴角不自觉微微扬起，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每次遇见这个人，他都是带着伤痛，有些狼狈。

　　但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依旧能笑得明媚灿烂，好像没什么能击垮他。

　　许夏觉得神奇。

　　他见姜凡又低下了头，移开视线准备离开。

　　脚还没有抬起，衣摆被扯住，他眼底带着困惑看过去。

　　只见姜凡又抬起头，脸上依旧带着笑道：“朋友，帮个忙。”

　　姜凡道：“带我去一趟附近的诊所呗。”

　　许夏视线扫过姜凡脸上的伤，又停在姜凡另一只肿起来的手臂。

　　他手里提着塑料袋，里面装着几本书。他蹲下身，与姜凡平视。

　　姜凡想起上次求助许夏的场景，忙不迭地说道：“扶着就行，不需要背。”

　　许夏没出声，只面无表情地看着姜凡。

　　不知过去多久，就在姜凡以为对方不会答应，想着说点什么打破沉默的时候，他面前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煞是好看。

　　许夏猝然笑了一声道：“要求还挺多。”

　　姜凡把手搭在许夏手上道：“背着出去多没面啊。”

　　脸上一脸伤，手臂肿得老高，一看就是去打架斗殴，输赢不管，但看这样子，也知道没讨到好。

　　许夏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姜凡的伤口道：“这一身伤，出去就有面了？”

　　姜凡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道：“这是男人的荣耀。”

　　许夏：“……”

　　“话说，朋友。”姜凡半个身子靠在许夏身上，靠许夏撑着往前走：“我们这么有缘，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姜凡介绍道：“我叫姜凡，姜太公的姜，就是钓鱼的那个姜太公，凡嘛就是平凡的凡。”

　　许夏声音清冷道：“许夏。”

　　“许夏？”姜凡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下一秒想起来自己在哪听过了。

　　他也不管身上还在隐隐发痛的伤，兴奋道：“年级第一。”

　　“省级数学竞赛冠军。”

　　“校园论坛榜一校草。”

　　“牛啊，学神。”

　　许夏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学神级别人物，各类比赛拿奖拿到手软的那种。

　　在学校不仅老师领导对其亲睐有加，还特别受同学喜欢，每个人或多或少对学神的事迹都知道一点。

　　就像姜凡这样，爱聊天交友凑热闹的，就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整个人一直处在兴奋中道：“学神，你们学霸学习这么好是不是都有什么秘诀？传授一下呗。”

　　“叫名字就行。”许夏道：“没有秘诀，上课认真听讲。”

　　“那不行，得对学神充满敬仰之心。”姜凡义正言辞地拒绝，满脸崇拜看向许夏道：“你上课从来不走神吗，我每次听着听着就走神，改不掉。”

　　许夏忽略掉前面那句话道：“没有。”

　　“嗯？”姜凡没有反应过来，他道：“没有什么？”

　　许夏道：“没有不走神。”

　　姜凡：“……”

　　一时之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都是骗人的，果然学习还是得靠天赋，想成为学神那样的天赋型选手，他还是想想做做梦就好了。

　　姜凡有些郁闷，不再开口，许夏本身就不是爱说话的性子，两人一路沉默。

　　许夏没有带他去附近的诊所，而是直接去了最近的医院。

　　姜凡坐在医院大厅看着不远处排队挂号的许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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