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味海雾

　　袁升柏有把公司业务向海外地区拓展的设想，他早期就在接洽硕士时期的同学，最近才定决心准备放手一搏。由于工作太过忙碌，接送袁恩满的活就交给了沈越。

　　袁恩满悄悄问她哥：“你觉得他会拐卖我吗？”

　　袁升柏说：“说不定哦，他没有身份证诶，是不是很可疑？”

　　袁恩满盯着他，“别吓我，我胆子有点小。”

　　袁升柏是临时把这件事托付给沈越的，这时候沈越大概已经快换好衣服下来了，他一拍袁恩满的肩膀，说：“少杞人忧天了，赶紧上你的学去。”

　　袁恩满被他拍得往前一踉跄，差点撞到茶几角，回头想控诉的时候，正对上楼梯拐角处的沈越，于是控诉变成了告状，她拢起手悄声说：“哥，他穿你衣服。”

　　袁升柏简直受不了她，“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那我为什么不能玩你的收藏？”袁恩满气愤，再次控诉：“偏心！”

　　袁升柏冷笑，威胁道：“你敢动一下试试看？我拍扁你的爪子。”

　　直到上了车，袁恩满还在为她哥偏心的做法耿耿于怀，不过她懂事有礼貌，不会迁怒不知情者，所以跟沈越说话声还是很客气的：“你知道我中午几点放学吗？”

　　沈越疑惑：“你中午也要回来？”

　　“当然了，食堂饭菜哪有家里阿姨做的好吃，我之前不回来是因为我哥没时间接送我。”

　　沈越面对未成年小孩非常坦诚：“但是只有我陪你吃饭，不会尴尬吗？”

　　袁恩满翘着腿，摇摇头：“说错了，作为家里的主人，应该是我来担心你会不会感到尴尬。”

　　沈越闻听果然有点不知如何应对了。

　　袁恩满咯咯笑起来，很孩子气地说：“逗你玩啦！我跟你一样都是寄人篱下，全仗我哥仰息，还要麻烦你接送我，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我时间很空闲。”而且，也不需要他开车。

　　决定了要中午接送袁恩满之后，沈越在回程的路上就跟袁升柏说了这件事。袁升柏只是笑了笑，说：“巴掌大的小屁孩嘴里没一句实话，也不知跟谁学的。她午餐都是按照自己口味定制的，做的不知道比家里阿姨好吃多少倍。大概是猜到了我喊她回来的用意，想在我不在的时候多陪你待一会儿。”

　　沈越哑口无言。

　　“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你相处起来就知道了，袁恩满性格不是一般的好。”

　　沈越初开始深以为然，不过在之后的相处中，又发现这个小女孩其实没看起来这么柔软天真，开朗随和的表面之下，铺有一层疏离矜贵底色。

　　不过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女儿，养成这个性格已经实属难得。

　　这个月回父母家正好赶上中秋，尽管袁恩满磨磨蹭蹭不愿意收拾，上午九点半的时候，还是被袁升柏一通隔着大洋的电话催上了车。

　　她害怕袁向诚，从小就贴在她哥裤腿后面，不敢跟她爸对视，稍微长大一些，有了自己的主见，就立马搬出去找她哥了，平常回父母家的概率也不是很频繁，越是相处少，关系就越冷淡，每次回家面对她爸时都处于一个无所适从的状态。

　　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局促地抱着小狗玩，袁向诚一进门，她马上把小狗放下来，站起身喊了声“爸”。

　　袁向诚上下看她一眼，点点头，说：“长高了。”

　　袁恩满有点愧疚，整个暑假她都在翡翠湖那边住，已经小半年没回来过了。然而愧疚的情绪刚升起来，就被袁向诚一句话吓散了：“听说你在玩攀岩，这么危险的运动，就一声不吭自己做了决定？”

　　袁恩满讷讷：“偶尔玩一玩啦，都是做好安全措施的，而且我玩的都很基础，不算危险。”

　　袁向诚不轻不重地“哼”了声，脚步往楼上走，“跟你哥一样，整天不务正业，净让人操心！”

　　袁恩满没敢吭声，等他上了楼，进了书房，才坐下来赶紧拿手机给袁升柏发消息：【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即使隔着时差，袁升柏也秒回了她：【我下午四点到机场，给你带了礼物。】

　　袁恩满抱着手机开心地往后躺，要打字回复时，蓦然想起这里是父母家，于是忙挺腰坐起，规规矩矩地坐着发消息：【爱你哦哥，如果能早点过来，就更爱你了。】

　　袁升柏这回没理她，她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哥回复，先等到她妈从外面回来。袁恩满像看见救星一样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地冲过去拥抱。

　　谢文月轻拍着她的背，笑着说：“你这孩子，冒冒失失的，举止要得体啊。”

　　袁恩满嘟着嘴卖乖：“我想你了嘛，妈咪我爱你。”

　　谢文月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哼一声，佯装不满道：你们兄妹俩在外面逍遥自在，我和你爸都快成空巢老人了，也不知道多回来看看。”

　　“谁说的，妈咪年轻貌美，不准提老！”

　　“你啊，就是嘴甜，不过好歹比你哥强点。”谢文月忍俊不禁，拉着小女儿的手往楼上走，说：“前段时间我订了两套翡翠首饰，已经送过来了，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挑一件当生日礼物。”

　　袁恩满刚要答“好”，手机消息音就响起来，她看到她哥发了条消息问：【沈越感冒好些了吗？药有没有按时给他吃？为什么还是看着病恹恹的？】

　　她倾斜着屏幕避开谢文月的视线，打字回道：【已经好很多了，药都是我监督着吃下去的，就是个普通小感冒，你不用太担心，哥。】

　　【他今天早饭吃了什么？】

　　袁恩满回复：【半个奶黄包，一碗鸡蛋羹。】

　　【行，我落地后先回去一趟，六点左右再到爸妈那里。】

　　袁恩满撇了撇嘴，【知道了，再见！】

　　谢文月见她盯着屏幕打字，好奇问：“谁给你发的信息？你哥？”

　　“是啊，他说他公司有点事，六点再过来。”袁恩满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搂着她的胳膊说：“妈咪你要劝劝我哥，千万不要让他变成我爸那样的事业狂。”

　　说完这句话后，正巧碰上袁向诚从书房出来，他瞥了眼袁恩满，冷哼道：“他还差得远呢！”

　　袁恩满缩了缩脖子，依偎在妈妈身边，没有吭声。

　　“你真是的，”谢文月不满丈夫的言行，“总是学不会跟孩子好好说话，在公司训下属还没训够？在家里少摆你的领导架子。”

　　袁向诚皱了皱眉，不过没再说什么，一言不发地进了卫生间。

　　中午姑妈和大伯两家人都过来了，聚在一起过节，客厅里大大小小一二十口人，最小的是大伯今年刚出生的孙子，双胞胎，堂哥和堂嫂一人抱一个，袁恩满逗着玩了没两分钟，就失去兴趣了，小孩哭闹起来简直要人命。

　　姑妈家的小女儿跟她同龄，按理说关系应该很要好，袁恩满却对这个大她两个月的堂姐没什么好感。姑父家公司经营不善，求援到她爸这里，袁向诚在生意场上从来不讲什么情面，即使是自家妹夫，也只得到少量便宜，如今只勉强维持在正常运转的边缘。姑父一家颇有怨言，尤其是这个小女儿，像是被蛊惑了一样，见到袁恩满像见到了仇人，直到她过年时故意踩脏袁恩满的玩偶，袁恩满实在忍受不下去了，跟她大打出手，最后被双方父母揪开，各自批评一顿才算结束。

　　一客厅人来了又走，袁恩满婉拒了堂嫂想带她逛街的邀请，独自回客房睡午觉。可能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自己被传染了病毒，头有点昏沉，等她睡一觉醒来，并没有出现感冒症状，才松了口气。

　　出门喝水时，她听到楼下有袁升柏的声音，高兴地扒着走廊栏杆上去看，果不其然看到她哥正和她妈在客厅里聊天。

　　谢文月轻柔的声音隐约传上来：“……希明的两个儿子，看着真可爱，你大伯还问起你，我说你有自己的想法，晚一点就晚一点，我们不急。”

　　袁恩满远远看她哥眉心微皱一副想叹气的模样，立马出声解救：“哥！你给我带的礼物呢？”

　　于是这场看似体贴实则仍以催婚为主题的谈话被终止，袁升柏抬头看向她，勾勾手指头，说：“下来。”

　　袁恩满高高兴兴地下了楼，坐在她妈旁边，伸出手讨要礼物。

　　袁升柏手指探进外套，从内袋里夹出一张薄薄的卡片，说：“正巧见面会场地在我酒店附近，顺便就排了个队。”

　　袁恩满接过一看，两眼放光，捧在手心里用脸颊摩挲，开心道：“哇，是我担的生日见面会主题签！好棒！”

　　她欣赏完，立马摸出手机拍照，并编辑一堆文字上传到个人社交账号。

　　袁升柏说：“少发点煽情句子，你喜欢的小偶像更换频率这么快，回头一翻不觉得尴尬吗？”

　　袁恩满专注地回复着同担的消息，没空跟他辩论，只说：“不尴尬，你不用管。”

　　袁升柏跟谢文月相视一眼，受不了似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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