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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 成大事者
“老爷！别听她胡说！”
芳姨娘回忆起前几日鱼淑瑶三言两语忽悠自家老爷的一幕，连忙给刘妈妈使眼色，“这小丫头乱说一通，怎能当真？去！叫人把她那弟弟弄醒，一并跟她伯母回去！”
刘妈妈点头称是，就要离开。
刘老爷听了鱼淑瑶的话，沉着脸惊疑不定。
他没说话，大伯母便觉得这事稳了，抬头阴狠狠地看向鱼淑瑶，先对刘老爷叩头道一声谢，起来要去抓鱼淑瑶，“跟伯母走，等回去再跟你算账！”
鱼淑瑶极速地避开了大伯母伸来的手。
王夫人也顺势抬手将人拍开，“放肆！”
大伯母不敢得罪户部左侍郎，自然也不敢得罪这位王夫人，只能将恶毒的目光落在鱼淑瑶身上，等回去！等回去就让这丫头好看！
眼看刘妈妈要迈出大堂，鱼淑瑶立马拦住她的路，冷静地说：“刘老爷，你们户部之中，可是有一名叫曲梁的官员？”
话一出，不说刘老爷了，连王夫人都看向她。
鱼淑瑶对干娘笑了笑，王夫人顿时明白过来，小丫头这是真有招？她神色不似之前严峻，冷静下来，还带上些看好戏的意味。
芳姨娘听她说话就惶惶不安，忽而惊恐了，声音都拔高几分，“先让她跟她伯母出去！”
鱼淑瑶镇定地看着芳姨娘惊慌失措的样子。
门外的仆妇都清楚这丫头不想走，刘妈妈要去叫另外的孩子，那就只能是她们上前撵人。
鱼淑瑶依旧是不惧的神色，立在那里，“刘老爷，你可敢跟我赌一赌？要是今日我被带回鱼家，立夏之后你必定职位难保。”
刘老爷见她胸有成竹，实在沉不住气，喊了声，“住手！”
“老爷！！”芳姨娘又大声喊起来。
怎么总是这样！怎么总在关键时刻老爷就动摇了！
芳姨娘气得有些胸闷。
刘老爷就是叫人住了手，也不敢轻信鱼淑瑶的话，语含威胁道：“如若你在骗我，下场便不仅仅是跟着伯母回去那么简单了。”
便让鱼淑瑶跟他到另一旁的室内详谈。
谈事之前，两人约法三章，刘老爷愿意保她在刘府。
说完条件，刘老爷就忍不住打量眼前这位姑娘，姑娘年纪不大，这几日却将刘府弄得乌烟瘴气，他心头不快，却也不得不问：“说吧，曲梁怎么了？”
鱼淑瑶道：“老爷手底下这位叫曲梁的官员，当下正在管理云国南部济梁、云城、挈丽三城的粮仓。”
刘老爷点头，“不错。”
鱼淑瑶把约法三章的契书放好，“刘老爷，你手下的这位官员，正偷拿了南部三城粮仓里的粮食去卖，换成钱财。”
刘老爷眉头一皱，“空口无凭，你可有依据？”
“我倒是没什么依据。”鱼淑瑶从怀里拿出那个沈椴送的小银牌，“不过我跟巡武营沈椴沈小将军做了朋友，这事是我们谈天时他跟我说的，我想着小将军说的话，总该是有些来头，不能随便跟我瞎掰的吧。”
说罢就将那小银牌的牌面亮出来给刘老爷看。
刘老爷看了两眼，那滑稽的涂鸦不难辨认，他在朝中同僚口中确实听到过一些沈椴的事，毕竟是护都使的儿子。
他本想说，便是拿去卖了又如何？可倒卖官粮这话说出来是重罪，也就憋下了喉口。
鱼淑瑶一眼看穿他的想法，继续道：“刘老爷，今年春季多雨，容易水灾，我记得云国近南部的扶城地势低下，只恐粮食无收。若是扶城爆发荒灾，南部粮食中空，刘老爷以为这事便不会牵连到你头上么？”
刘老爷皱眉。
鱼淑瑶神色镇定，接下去，“要是南部的粮食支援不及，那一旦扶城疫情大爆发，事态可就严重得多了，不仅会牵连到周边城池，甚至要累及上京。”
刘老爷不喜欢这种被人拿捏的感觉。
他久居上位多年，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跟同僚间也曾周旋过无数次，哪能被这姑娘三言两语给捏住命脉。
刘老爷兀自道：“你说的也只是一种可能。”
鱼淑瑶笑了，“刘老爷敢拿仕途去赌这个万一？况且那曹大人官阶比老爷低了不少，难道相府真会因这桩小小婚事，出面去得罪人？”
说完她还在继续往上加筹码，“更何况南湘楼大火，底下烧出黄金，相国公肯定不会在这等关头，去贸然得罪京中各方势力，比如巡武营。”
两句话，就将刘老爷目空余子的态度给压垮下来。
他敢去赌那个万一吗？
刘老爷不敢。
从静室出来，大堂内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刘老爷身上。王夫人目光平静，芳姨娘忐忑不安，兰姨娘神色如常，仿佛只是一名看客，大伯母则攥紧手双目赤红。
她往前走一步，“刘老爷，那此厢我就将这孩子带走了。”
这句话是试探刘老爷的态度。
刘老爷看她一眼。
为官者这一眼的威压，叫大伯母陡然心生胆寒。
刘老爷摇头，“她是我夫人的义女，自然也是我的义女，鱼家待她凉薄，我又怎舍得将她送回去受罪？”
此话说出，满堂皆惊！
王夫人时隔多年听他再喊自己一声夫人，并未有多感动，她早已看透这个虚伪且利益至上的男人，要说多年的夫妻感情，还不如这几日收的这位义女来得真挚。
芳姨娘听得有些晕眩，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刘老爷，“老爷！！！你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说的什么糊涂话啊？！”
兰姨娘也蹙起眉。
大伯母更是傻了眼，猛然扑到刘老爷跟前，刘老爷目光冰冷，却是意已决。
她急得团团转，心想人带不回去，那该怎么跟曹大人交代？大伯母慌乱下看向芳姨娘，盼着姨娘能给支个招，毕竟昨夜是芳姨娘到鱼家提的建议，让她直接来刘府将人带走。
怎料出了这样的变故？
芳姨娘已是顾不上大伯母，气得咬牙切齿，拽住刘老爷的衣袖，“老爷！！她可是外人啊！！！传出去旁人要如何看待刘府？”
刘老爷无情地拂去芳姨娘的手，“她是大夫人的义女，便是我们刘家的人。”
芳姨娘睁大眼睛看着他，气得胸膛起伏，下一秒两眼一翻，竟是被气昏过去。
刘妈妈忙扶住她，“二太太！”
大堂内兵荒马乱，大伯母这会见倚仗倒了，咬咬牙想去抓鱼淑瑶，她也知道自己是没了机会，却还是想最后再拼尽全力搏一搏。
鱼淑瑶皱起眉，一把将她推倒在地，她那张脸气得赤红，骂了她一声，“目无尊长！”
鱼淑瑶不喜欢这个势利的大伯母，没什么感情地望着她，“我说过，要我尊重你，也要你当得了长辈才是。”
刘妈妈早已扶着晕倒的芳姨娘回偏房，大伯母被刘府的人赶了出去，兰姨娘意味深长地看鱼淑瑶一眼，也走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将将亮起，刘老爷匆忙赶去早朝，堂中便只剩王夫人跟鱼淑瑶两人。
一方闹剧，至此终于散场。
鱼淑瑶望着大堂中高挂的那幅“明镜高堂”的字，倒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样的境地下，把扶城荒灾的事情说出来。
刘老爷如今知道这件事，必然会在往后防患于未然，那他就不会被责问，宴世子也没了帮他渡过难关并将其笼络的契机。
因祸得福了属于。
不过她这几日一直忙于正事，还真的将鱼家大房给抛到脑后了，如今想想，真不管的话还是有些隐患。
她刚想到鱼家的事情，便听干娘缓缓说：“本来我想着，你那家亲戚应该有自知之明，见你进了刘府，便不会来闹，没成想芳姨娘倒是壮了他们的胆子。要是他们缠得紧，放任不管的话，只怕后头要出事。”
鱼淑瑶也明白，说道：“干娘，我会处理。”
王夫人看她一眼，忽而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要叫我帮忙。”
鱼淑瑶来到她身后给她捏着肩膀，“这是小事，我能处理好，便用不着干娘帮忙。”
她这样讲，王夫人倒也没再说什么。
大堂内左右没了人，也就静悄悄的，连屋外风吹声都清晰异常。
今日倒是没雨，但昨夜积水的屋檐还滴着水，“啪嗒啪嗒”个不停。
鱼淑瑶一边给王夫人按摩，一边回想着方才的事情，觉得这刘府之中想要施展拳脚也不是那么自由，那刘老爷像压在上头的一座山，让人觉得行事处处受到了桎梏。
原先她不知道刘府内是这样的光景，这会想着至少得改变一下。
她便试探性地问了句，“干娘，你想当这刘府的主人么？”
王夫人原本在享受鱼淑瑶按摩的力道，她的手法很娴熟，把生硬了的筋骨都按得松软开似的，蓦然听她说这句，惊异地看向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
鱼淑瑶俯下身，小声地说：“干娘，若刘府真是你当家，那么府内便不会出现像刚才那样的局面，老爷看不起你，偏房恃宠而骄，与其居于一隅，将半辈子困在刘府内，还不如在这里翻身当主人。”
“这样，我们不管怎么行事，都是自由身。”
王夫人不是喜欢争抢的性格。
但她不在意这收养来的义女，有这争抢的念头。
本来将她留下，就是要她帮自己去斗的。
王夫人直击命脉地问：“是当怎样的主人？”
鱼淑瑶笑笑说：“我们的一言堂。”
王夫人瞧着她，忽而笑了，“你这孩子，本来我以为你是只白兔，如今看来却是头狼啊。”
“去做吧，只是你要记住，成大事者，切勿心慈手软。”
“干娘，永远站在你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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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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