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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一)
对于辛南烛能够采得仙草这事,一众从秘境中灰头土脸出来的待选弟子都十分不解。
除了极个别权贵有高阶法器护身,大部分人在合力补得灵兽后又因为抢内丹争了个头破血流。
眼下,所有人齐聚在仰椿宗门之外,辛南烛意外与同样取得入门资格的席九芝对视一眼,预感到之前的恩怨还没完。
“哟,仙草?”对方见到只有她一人,不怀好意地笑笑:“伴生妖兽可不是好糊弄的——”
“你那个相好呢?他倒是好大的手笔。”
辛南烛不打算理他,背过身,等待宗门开启,那人见她不恼,更加阴阳怪气。
“哎呀呀,那人看似气度不凡,原也只是个绣花枕头啊,怎么没从秘境里出来?”
“早知如此,你当初倒不如跟了我,”席九芝扯了扯了领口,空出臂弯留出位置:“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孤零零地独自一人呐。”
辛南烛当然知道对方故意这般说辞,为的就是让她难堪,可仙草既已到手断没有再惹是非的必要。
而其余弟子见她低头不语,更有落败者心中早已愤愤不平,很快,人群中嘈杂声渐起,多了待选女弟子出卖色相换取仙草的传闻。
辛南烛并非没见识过流言与诽谤,但她知道自己距入门只一步之遥,她纵使被污言秽语灌了满耳也断不会遂他们意,越描越黑 。
众人未料到会有女子对名节之事无动于衷,正欲再煽风点火,漆黑高大的宗门缓缓开启,一列仰椿宗人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为首的女子的面容帷帽遮住,视线隔着层薄纱落到了辛南烛身上。
而待她接过对方手中仙草之时,其余人一并噤声。
“入门规矩一早定下,仙草我也看过了,做不了假。”
来者虽为女子,声音自带上位者不容质疑的威严,甚至给人以莫名的距离感。
有看热闹的人并不服气,不知道是谁脱口一句“只是靠男人的狐媚子”,却不想被一道掌风掀翻在地。
力道之重,叫人咂舌。
其余人断不敢再做声,捏紧拳头狠狠看向辛南烛的方向,想不容此人为何如此走运。
辛南烛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终于得以深吸口气,仿佛久久压抑之后终于得以喘息。
而事情进展却没能如她所料,在踏入宗门之前,一只纤细的手腕将她拦了下来——
还是先前戴帷帽之人。
“入门条件虽已达成,可你的修仙之路却只能止步于此了。”
辛南烛愕然回首,从她的角度能从轻纱之下看到女子极为优美的颌线。
不明白上一刻还在帮自己的人何出此言。
对方随意扫了她一眼,状不经意地擦拭刚刚拦下辛南烛的那只手。
这般睥睨的神态、厌弃的举动看得辛南烛心口一跳,生出熟悉之感。
“既然你还要装作无动于衷,那么休怪我在众人面前揭开你包藏的祸心。”
“说罢,你到底是谁,又是如何采到仙草,进宗门目的为何?”
“怎么,答不上来?”不等辛南烛反应过来,女子讥讽一笑:“可你身上明明还残留着缠兽的气味,那妖兽极难驯服又珍奇无比,断然不可能出现秘境之中!”
眼下,女子的帷帽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原先泄气的围观者瞬又亮了眼睛。
“缠兽,什么东西?闻所未闻。”
“难怪能采到仙草,果然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
人群中炸响诸多推测,有人说她深藏不露,有人猜先前的男子被妖兽吞掉,辛南烛貌似平静的神色逐渐出现裂痕。
山梧不是说那缠兽是被宗内大乘所灭?
可眼前之人又怎会一无所知?
她一抬眼,便看见纱帷后的人貌似绽开笑颜,对方未露真容便叫人猜到生得极好,这一笑,更让人觉着美不胜收。
也.....更加骇人。
“勾结凶兽,假意入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吗?”
伴随冷言冷语一起到来的还有众人的哄笑。
辛南烛早尝过人情冷暖,如今死咬住唇瓣以免自己半分的怯懦惹得这些人更亢奋。
她甚至毫不怀疑,无论自己是否自证亦或尝试反抗,这些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自己都会被恶意淹死。
而身上的伤口和体力大量流失之后的虚弱又在提醒她,走到现在这步的不易。
难道要就此放弃吗?
辛南烛望着悬在头顶的高大门楣,毫不怀疑,门内也是一道不见底的深渊。
即便如此...这条路却也是她当下唯一的选择。
“这样愣着,是在等我送你一程?”遮面的女子似耗尽了耐心,她轻挥衣袖便将人带倒。
辛南烛跌跪在地上,膝盖磕到尖利的碎石,直击浑身的痛意叫她面色冷白,却因被某道无形的力量死死定在原地,竟是毫无半点转圜的余地。
她猝然看向帷帽后那张脸,发现自己狼狈不堪的摸样大抵令那人满意,掩在轻纱后的面庞肉眼可见地缓和了。
辛南烛紧咬腮帮,实在很难想象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何至于被逼到眼前的地步。
就在此时,辛南烛的心脏似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般加速跳动,一道身影从远处缓缓而至。
“山梧......”
她低唤一声对方的姓名,黯淡的眸光重新被希冀点亮。
只是这位知晓事情前因后果,唯一能够证明她清白的人却对这声呼唤罔若未闻。
须臾间,辛南烛强撑着挺立的脊骨开始发凉。
错身之际山梧用余光瞥见对方膝盖上洇出的血迹,转而又将视线指向驻立在门前之人。
紫穗眼皮跳了跳却并未等来对方戳破自己,更没有......偏袒那凡人,心绪这才平复下来。
等一头低阶灵兽被扔过来之后,紫穗终于难以置信地回望过去。
仙尊这是作何?
假扮待入门的凡人弟子上了瘾?
二人之间立转的氛围让辛南烛敏锐地捕捉到,她看着那头同自己一般被摔在地上的死物,眼睫重新垂落下去。
可这次,她被颤抖睫毛掩盖的眸光却是平静又冷漠的。
辛南烛的唇角一滞,甚至带出点刻薄的笑意——
先前距离那帷帽女子尚且有段距离对方都能辨出自己身上的凶兽之气,眼下见她向山梧步步走近,竟闻不出对方也与那东西有所接触?
所以,前夜到底发生何事?
杀死凶兽之人到底是不是宗门中人,云端上站着的又是谁?
带着重重疑问,辛南烛再度瞥了眼不远处的山梧,却只得到一道决绝的背影。
辛南烛的呼吸突然顿住,仿佛终于意识到本就是萍水相逢,此时再去追求对方为何欺骗自己成了件多么可笑的事情。
没多久,人群中开始有声音要她交出凶兽,不然就要她好看。
紫穗微不可查地投去赞赏的目光,追问辛南烛凶兽在哪。
那几乎含笑的语气,叫人不难听出其中滋生的恶意。
“我并不知情,亦是险些死在了凶兽手下。”
辛南烛已经试图将起伏的心绪抚平,但她手中始终紧握那颗仙草,显然不肯认命:“之所以采到仙草,也是因为侥幸沾染了些凶兽的气息,若仅凭这样便强加污蔑——”
“这仰椿宗,也不过如此。”
紫穗猛一抬头,唇缝紧闭。
但真正令她瞳孔骤缩的原因在于,此前还被她施力跪在地上的凡人不知何时直立起身,仔细看去,惨白的唇边沾上细细的血线。
起初,紫穗并不信这个病秧子能强撑如此,她下意识去观察山梧的反应,只见那人岿然不动、冷静至极。
许是山梧的平静给人以并未与凡人结契的错觉,又许是辛南烛强行起身的动作实在碍眼,紫穗忽地开启唇齿,默声念诀。
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天地间突然刮起狂风。
有眼尖的人发现由远及近的怪物,猛然瞪大双目:“蛇尾鹰首!怪物,有怪物来了!”
被这么一喊,更多人从风中望去,果然,凶悍庞大的怪物从天上投下一片浓黑的阴影。
而被阴影笼罩之人——正是先前跪在地上的辛南烛!
“这就是凶兽,还说不是你!”“果然是她引来的!”“没想到竟真有人这般人面兽心,与凶兽同伍!”
辛南烛怔在原地,她直视缠兽的目光从最初的错乱逐渐变得从容而麻木。
旁人看不清,她却看得清清楚楚。
那鹰首上的两颗眼珠在俯冲而下之时涌动出血海深仇般滔天的恨意,此等怪物拿出这般不死不休的气势却是为了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自己?
辛南烛轻嗤一声,面上露出讽笑。
自己这算是死到临头了吗?
她闭上双眼睛,展开双臂,仿佛迎接的并非怪物的致命一击而是某个温柔无比的拥抱,一个让她放下所有仇恨的解脱。
可下一瞬,头顶重重压下的黑影被骤升的金轮挡住。
来者置于她腰间的手臂正欲收紧,却很快落空。
辛南烛用尽浑身力气将山梧推开之后,兀自仰面,似是迎接凶兽下一步的袭击。
与先前不同的是,此刻她夹杂冷意的的唇角轻轻一掀,露出某种猜想验证之后的狡黠。
一侧,后退两步的山梧毫无准备地与这样陌生的表情对上。
眼见缠兽挣脱金轮之后的身体高高拱起,张大的口中下旋即要喷出淌满黏液的丝线,山梧目光一凛本想叫对方躲开。
怎料辛南烛根本不惧凶兽,反而回过头,眉眼的笑意透露出古怪:
“次次救我又次次不认,”
“刻意装作入门弟子却连斩杀凶兽也不在话下,”
“山梧——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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