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述其详

　　“和你们一层的吧，十三班？十四班？十五班？”
　　废话，他们那层一共就四个班，傅笺和闻渊在十六班。
　　两人看叶述霖的眼神都像在关爱弱智儿童，心照不宣地怀疑叶述霖家里是不是给学校塞钱了。
　　忽略掉他们的表情，叶述霖边往教学楼走，边思考：“他前女友又会是谁呢？”

　　傅笺抬头望着堆在一起快把夕阳遮住的云，感觉自己的未来也是一片渺茫。
　　这种感觉就像还没在新学校站稳脚跟，鞋就被偷了。

　　“你们不是很了解学校的八卦消息吗？连校园墙是谁都不知道？”
　　闻渊手插在校服口袋里，摩挲着自己那个很贵的打火机。
　　想到了什么，他垂眸看了眼表。
　　还有三分钟打铃。
　　“……”
　　“先别管那些事情了，回去上晚自习。”他点了点分针的指向，“叶述霖，你高三了。”

　　随后大力拽着傅笺走向高二楼，连告别都没来得及。
　　更别说什么吻了。

　　叶述霖少见地没有迟到。
　　少见地打开了英语听力书。
　　少见地——好吧，合上了英语听力书，开始攻克化学有机题。

　　手机塞在课桌抽屉里。
　　有张语洁给他发的信息。
　　哈哈，果然是那个帖子的截图。他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想和广播里的Eric和Tina一起进行反应然后把自己变成ET离开地球。

　　手上却十分有担当地敲字。
　　【这事你别管，暂时还没扯上你呢，你好好集训去】
　　【哦，那好吧】
　　简短的对话，然后对面杳无音讯。
　　叶述霖有的时候觉得他们下面的是不是都这样，淡定且沉默寡言。
　　不像自己和傅笺，两个疯子似的。

　　【不过只是暂时，我们努力在事情牵扯到你之前把它解决了】
　　叶述霖得意地逗她，最终收获了：
　　【。】
　　以及一张带着她和闻渊聊天记录的截图。

　　闻渊和她说那是件小事，很快就会过去，让她别听“他”吓唬人。
　　本来是很正常的对话，张语洁的意思是？
　　闻渊故意没有提他名字吗？总不能是觉得闻渊太了解叶述霖，磕到了吧？

　　【我总觉得回来之后他发消息的方式就变得很奇怪】
　　【像是在刻意规避些什么】

　　班主任来盯着了，叶述霖顾不上回复，赶紧把听力书翻到今天的那页，装作认真思考。
　　中年女人的眉头果然就舒展了不少，看他的目光里都带着欣慰。
　　叶述霖心有余悸，瞥着桌洞里那个反着光的小黑屏幕，还得观察班主任什么时候走。

　　Eric和Tina换成了Jenny和Bob，叶述霖脑子里也从外星人变成了另外两个脏字。
　　闻渊一回来就带了好多秘密。偏偏他自己又不想说。
　　而张语洁什么都知道，告诉叶述霖别问，别问？那你别跟我说他发消息很奇怪啊，我他妈能不知道他发消息奇不奇怪？发十条回一条。陌生人都没这个超绝高频。

　　“哎，校园墙那个事情是不是真的啊？”

　　思考的时候，班主任已经走了，而管晚自习的老师还没来。
　　边上的曾栋就凑过来和叶述霖搭话。
　　这学校带手机的人是真不多，结果他们几个就能凑一窝。
　　至于闻渊是怎么骗过他那个妈的，叶述霖不知道也懒得知道。

　　他把紫色封面的书一合，继续和醛基打拳击：“当然假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和朋友聊个天就变撬人墙角的渣男了？”
　　“而且我对象怎么会找女的谈恋爱。”
　　打不过，换了张数学试卷做三角。
　　自然而然就想到闻渊在他家做的那个数学题，工工整整的草稿，还有和他身上一样的沐浴露味。
　　不能再想了，再想硬了。

　　接下来，这个春心萌动的少年来了一句完全不可能由他吐出的象牙：“少看八卦，好好学习吧哥们。”
　　曾栋也无比震惊：“不是，你真是叶述霖吗？我还想问你怎么认识那俩人的来着。”
　　叶述霖还真有兴趣回答，不过在他答话前，管晚自习的英语老师进来了。
　　他们立刻噤声，假装低头看题。

　　叶述霖先骚扰闻渊，发了好几条没回复，才满意地转到和傅笺的聊天框。
　　【找到人没？】
　　【找个屁，我们到的时候走廊人都没剩几个，更别说那个男的了】

　　无声笑了下，叶述霖发现左上角多了个数字１，瞬间切回上个对话。
　　【别吵，好好学习】
　　【你也没好好学习嘛，还在看手机】

　　对面不再有响动了，叶述霖脸上笑意更甚，心情没有比现在更好了。
　　发这条消息的时候，闻渊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心虚着左顾右盼，是放松地抓着手机。
　　还是其它的任何一个情绪呢？
　　好想和他一间教室，好想和他一起上学，好想一直和他在一起。
　　嗯嗯，我们恋爱脑就这样。

　　但大概事实上和他猜的不一样。

　　闻渊甚至不在教室。
　　他在厕所最里面一个隔间，点了根烟。
　　烟雾不大，围绕在闻渊身边，他吸了一口，脑子没有变迷糊，也没有变清醒。
　　尼古丁和焦油他的中枢神经好像没什么作用。

　　现在他们有两个选择。
　　联系校园墙辟谣，或者让她删帖。
　　删帖的话，闻晴就一定看不见。
　　但这件事被她看见，真的会引起什么很严重的后果吗？

　　对于闻晴，她最歇斯底里的时候，闻渊也害怕。
　　毕竟他差点就回不来了。
　　这几年她心里大概是愧疚和无奈的交织，觉得欠了闻渊的，想努力把他弄回正轨，又知道闻渊其实并没有改。

　　辟谣是一件更需要费时间，而且可能是最吃力不讨好的选择。
　　更甚于他和傅笺真的认下男女朋友身份，然后把叶述霖推出去当那个倒霉蛋。
　　他们还能顺理成章地在家长面前表现成恢复正常的样子。
　　好玄幻的走向。闻渊没再想下去。
　　他真的不知道多绝望的境地才会需要他们作出这样的决定。

　　也就在这个时候，叶述霖莫名其妙的信息就发过来了。
　　大多数是表情包。
　　一个个在吗映入眼帘，他想现在就去高三楼把叶述霖抓过来脑袋按在马桶里。
　　喝完酒大半夜找完人不回家在外面相继跟一对女同聊天。
　　他有病。
　　闻渊也有病，他就应该把叶述霖送上出租车再回家，而不是口头让他走。

　　最后一口抽完，他把烟头扔到马桶里冲掉。
　　他沾着满身烟味去漱口，漱完口在厕所门口吹了半天风。
　　等风带走一切，包括气味和他脑子里的混乱思绪，他才回班级。
　　好在没人注意他。
　　他心情好了一点，一直到第二天早晨。

　　闻渊一语成谶。
　　最绝望的境地就这么来了。

　　傅笺爸妈发现她国庆节自己去了隔壁市的事情了。
　　这本身可大可小的，但这个小姑娘仍然带了显性的叛逆基因。
　　“有本事你们就再把我送去那破精神病院呗。”她复述的原话是这样的。
　　听到这话的时候，闻渊第一次觉得傅笺是真有病。

　　三人开小会的地点在学校角落的某个亭子，也是情侣啵嘴圣地。

　　“他们是真能做出来那种事的，我再回去，没病都要被整出病了。”
　　说着她就要露出左臂。
　　闻渊手疾眼快，按下了。

　　“现在咱们有一个选择，就是你们直接把谈恋爱的事情坐实了，然后帮我说我是你俩的好朋友。”叶述霖十分宽宏大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这样傅笺也可以借口是和闻渊吵了一架才跑去的。”
　　剩下一男一女都沉默了。

　　“那什么，闻渊，你觉得呢？”傅笺只觉得这男的也太上道了，自己都还没提呢他就……
　　闻渊的脸色则完全黑了下来，比乌云密布的天色还难看：“我随便。”
　　他下辈子也不想和蠢货搭上边了。
　　“你们都是我的再生父母，我马上就把你们的备注改成豹豹猫猫，你们俩真的得锁死，大好人啊叶哥闻哥。”

　　她口中的闻哥嘴角抽动了一下，抓着书包袋子离开了亭子。
　　他根本没想过事情能搞成这样。
　　如果能回到几天前，他一定会告诉傅笺，她如果去找张语洁和自杀其实没什么区别。
　　可是说了有用吗？就那个人。

　　“赶紧离他近点离我远点。”叶述霖立马推着傅笺的书包，把她也推出去。
　　说实话，虽然让他俩装情侣也能让闻渊和叶述霖的相处更自然，但他知道闻渊肯定不会同意，只是为了看看这人的反应，结果他就那么轻飘飘答应了？
　　好憋屈。好憋屈。好憋屈。

　　刚转学来就闹出很大阵仗的小情侣就这么成了学校的风云人物。
　　更别说他俩第一次月考就是年级第一第二。
　　像小说里会写到的，既好看又好磕，成绩还逆天的神仙小情侣。

　　傅笺爹妈知道她和闻渊谈恋爱之后，虽然还是在怀疑，但好歹不送她去精神病院了。
　　更别说闻晴。闻渊猜测，她心里有百分之三十相信，也应该是看在他死去的父亲的面子上吧。
　　闻渊不想管了。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
　　可依然有了点变数。

　　“你好几天没理我，怎么，现在是连一条信息都不肯回了？”
　　叶述霖终于找到一个两人都闲的时间独处。
　　不过也就是出校门吃饭的时间而已。

　　闻渊看了一眼街边来往的人，有一部分是他们学校的。
　　于是快步走向确定一个无人的角落。
　　还没抬脚，就被叶述霖攥住手腕，他用了很大的力气：“现在还要避嫌吗？”

　　叶述霖心里很慌。
　　他们的关系似乎比见不到的两年更加恶劣了。
　　或许是因为现在闻渊和傅笺那个人尽皆知的情侣关系。
　　“你都和傅笺……”
　　叶述霖天真地以为那么做了可以让闻渊在人前不再躲他。

　　“放手。”闻渊盯着叶述霖，“至少换个地方说话。”
　　叶述霖态度先软下来，跟着他走了。

　　闻渊带叶述霖走进公共厕所的某个隔间，用手机打字和他交流。
　　［我以为正常人都不会让自己的］打到这儿，闻渊明显停顿了一下。
　　［我以为你不可能让我和她装情侣］

　　留下这么两句话，闻渊想走。
　　但碰到门上锁扣的手立刻被抓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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