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棒槌

　　“哟，剃头了？”孟由青进来，见徐启抱着平板单腿盘坐在沙发上，脑袋上炸毛的头发削成了短寸。
　　他换上拖鞋走过来，在徐启头上乎了一把，短短的发茬刺在掌心痒痒的，挺好玩儿。

　　“不是要留长，怎么又剃了？”孟由青放下手提袋，一屁股坐下，把拐杖撂在一边，手又不自觉摸上徐启青色的圆脑袋。

　　徐启悄悄往旁边让了让，把平板关掉放到一边，从孟由青提回来的塑料袋里拿了一大盒冰激凌，边拆包装边说：“不短不长太丑了。”
　　他往嘴里喂口雪糕，眯着眼睛继续说：“你不是可嫌弃了？”
　　“别乱说，我可没有。”孟由青反驳，手没好意思再停留在徐启头发上，转向袋子里的雪糕。

　　徐启用早已看穿一切的眼神看他。
　　孟由青哈哈笑了两声：“你那个海胆头真的……不太好看！”
　　徐启一哼，他就知道。

　　“你那个好吃吗？”孟由青指着徐启的冰激凌碗问。
　　徐启看看孟由青再看看手里的冰激凌，眼神试探：“你要吃吗？”
　　“那怎么好意思呢。”话没说完，手先过来。

　　徐启端着碗的手往后一避，说：“袋子里还有。”
　　孟由青白他一眼手又转向了袋子，把已经拆开的雪糕塞到徐启怀里。
　　“你要不……还是吃我的吧。”徐启犹豫一下，递出去。
　　孟由青乐呵呵接过，擓了一大勺放入口中：“好吃。”

　　徐启看着勺子被放进口中再拿出来，猛地心里一紧，心脏高高悬起又被重重放下，一股麻从那里传向四肢、传向头皮。
　　他吃孟由青咬过的东西时没这感觉啊。

　　徐启连忙转过头垂眸，拿起手里的雪糕咬了一口，凉意从口腔顺向腹部，压下酸麻，独留大脑一片混沌。
　　“我去洗漱。”徐启留下一句匆匆离去，任由孟由青一脸莫名其妙。

　　孟由青按开电视，找到以前看的综艺节目播放。
　　主持人的声音传遍客厅，他吃了几口冰激凌，把碗放到茶几上，舒服地躺了下去。

　　肩胛骨被一块硬物硌住，掏出一看，是徐启的平板。
　　孟由青动作自如，毫不费力打开平板，正好搜搜喝完酒睡不着是什么原因？

　　徐启出来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他长吸一口气稳稳心神，面色如常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嗯？”孟由青眼睛没离开平板：“看你相册，这么久远的照片你竟然都有。”
　　孟由青把平板往高抬了抬，指着一张照片吃惊。

　　那张照片年份十分久远，是他和徐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拍的。
　　上面有的人他已经记不清了，他只记得那天好像是一位同学的生日，他们约了去打篮球，但因为人没来齐，便邀请旁边另外三个人组了队，他和徐启就那样认识了。

　　“嗯。”徐启应声。
　　“岁月如梭啊！”孟由青感叹一声：“想当年我也是球王。”
　　“是上蹿下跳的猴王吧。”徐启说。
　　孟由青嘿了一声，抬头瞅着头顶的人：“是我三分不准？还是我速度不够快？”
　　徐启盯住那双印着白光的眼睛，缓缓开口：“准，又快有准。”
　　孟由青听完注意力回到屏幕，满意地继续翻看。

　　“赶紧起来去洗漱。”徐启拉起孟由青，在一旁催促。
　　徐启怕他翻着翻着一会儿再翻出些有的没的，自己又不好解释。

　　“我再躺会儿。”孟由青又往下躺，被徐启拦住。
　　“赶紧的。”徐启说。
　　孟由青放下平板起身，伴着拐杖的敲击声，一步三叹息。

　　徐启看着浴室门被关上，水声响起后，他才拿起平板，点进浏览器删掉搜索记录。
　　还是不要用平板了，万一被看到……嗯……不太好。

　　他拿起茶几上有些化的冰激棱，犹豫几秒，还是拿着原来的勺子，慢慢悠悠坐到阳台椅子上。

　　黑夜笼罩下，他的心思像一盏盏被点亮的灯，越来越……
　　“徐启！！！”孟由青大喊。
　　徐启扯回思绪，回应：“怎么了？”
　　“没拿睡衣！”孟由青喊。
　　徐启趿拉拖鞋慢吞吞往卧室走。

　　连着卧室的小衣帽间里，孟由青的衣服都快要比他这个主人多些了，原本单调的颜色也出现了更多色彩。

　　徐启从里面挑了一套黑色睡衣拿给孟由青，转身回了卧室。
　　冯知远发来消息：怎么样？实践了没有？
　　徐启：没有。
　　冯知远：……你现在干嘛？
　　徐启面无表情翻了个身，回复：躺着。

　　远在酒店的冯知远叹气被鼻塞堵住，心堵，鼻子堵，气儿也堵。
　　他张开嘴，把那口堵着的气儿重新出出去。
　　【孟由青呢？】
　　徐启：洗澡。
　　冯知远：这么好的时机你躺着？
　　徐启从这几个黑字里都能看出冯知远浓浓的不解。

　　他淡淡打字反问：怎么？趁着人洗澡冲进去当猥亵犯还是明窥狂？
　　一时之间，冯知远像被堵住了，消息没再过来。

　　孟由青洗漱完出来，没在客厅看见徐启，他关掉电视，一拐一拐走进卧室。
　　他最近舍弃了曾经宠爱过的轮椅，虽然电动不费人力，但远没有双腿行走来的方便，虽然他的一条腿被拐杖暂代。

　　走进门，床上鼓鼓囊囊凸起一团，徐启正背对门侧身躺着。
　　孟由青慢慢躺上床，看到徐启遮掩的动作，也侧过身背着对徐启躺。

　　两个人没有交流，各自捣鼓手机，孟由青的键盘音噼里啪啦乱响。
　　孟由青：干嘛呢？
　　孟由青：出来陪聊。
　　孟由青：我觉得徐启不太对劲。
　　孟由青：他这会儿竟然背对着我和另一个男人聊天！

　　目标人物被连续消息提示炸得头疼，像是受不了了，信息回过来。
　　王超：写论文呢，憋不出来。
　　王超：怎么不对劲，他不能和别人聊天？
　　王超：老孟，你要不要太霸道啊。【抠鼻】

　　孟由青反驳，想解释其中缘由：不是，他今天和一个男人约在酒店，正好我打电话过去碰着了，他们计划才没得逞，你说他们不会真准备那啥吧？
　　【啥啊？】
　　王超懵逼。
　　【就……发生不正当关系呗！】
　　孟由青狠狠敲击屏幕，他有些担忧徐启，单身这么多年，不能真出去约吧！

　　【人家你情我愿的事儿，你也不能说什么。】
　　王超回复。
　　【不行不行，多不安全，我要去问个明白。】
　　孟由青扣完字，转身戳戳徐启后背。

　　徐启关掉手机，掉过头看他：“怎么了？”
　　“你今天……你和那个男的到底什么关系？”孟由青犹豫着问出口。
　　“哪个男的？”徐启一时没反应过来。

　　迷茫的神情让孟由青误以为他们是真的不认识，并且有可能真的约在酒店要干点什么。
　　他坐起身眼神凌厉，提醒徐启：“酒店那个。”
　　“我朋友啊。”徐启看孟由青脸色没缓，跟着坐起身详细解释：“我大学学长，不过不是同一个专业，是同一个学院的，大一参加比赛认识的。”

　　徐启说完仔细瞅瞅孟由青，没看出个名堂，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孟由青没想到自己直觉这么不准，猜啥啥错。
　　唾弃完自己心脏后，心里砰砰给了自己两拳，面子上继续装下去：“你们干嘛约酒店去？”
　　“下午不是跟你说了吗，他感冒了，不想动弹。”徐启说。
　　“哦哦，对，我忘了。”孟由青尴尬一笑：“没怎么，睡吧睡吧。”

　　徐启被问了个莫名其妙，这会儿得不到答案，心里更是难受。
　　他扯着孟由青的胳膊笃定道：“你肯定有事，快点说。”

　　孟由青不知道怎么糊弄过去，低着头眼珠子乱转，就是不敢看他。
　　徐启听不到回答，只能自己乱猜，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和与孟由青之间的对话，他心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不会觉得我和冯知远有一腿吧？”徐启问。
　　孟由青想了想半抬起头快速瞥徐启一眼，又低下了头，算是一种默认。

　　徐启看着孟由青的反应，舔了下牙齿笑了笑，他吐出一口气儿，压下无奈：“你最近总怀疑我喜欢别人是怎么回事儿啊？怎么，要改行当媒婆了？利用网络千里有缘一线牵？”

　　孟由青低着的脑袋听到这损话瞬间抬起，瞪了他一眼，没绷住笑了。
　　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倒在床上。
　　徐启手拄着膝盖，勾着笑看他。

　　笑了许久，笑得身体都没力气了，孟由青才停住。
　　他翻了个身平躺下，看着徐启说：“我也不知道啊，我可能真有当媒婆的潜质吧。”
　　徐启闻言转身给他一个后背，孟由青笑笑又将问题踢给徐启：“是不是你磁场有问题，怎么我一跟你在一块儿就想给你拉郎配呢。”

　　徐启没理他。
　　“对哦，真的很奇怪。”孟由青想想，从床上惊坐起来：“我总想着给你找对象，关注你的情感生活，你说我是不是……”

　　徐启转过来，眼神一收。

　　“……上辈子是你爸爸。”孟由青笑着补充完。
　　徐启扑过去摁倒孟由青，压着他乱挠：“谁是谁爸爸？”
　　“你是我爸爸，你是我爸爸，我错了，放过我。”孟由青躲着身子求饶。
　　徐启看着孟由青眼角溢出的泪花，心一软松开坐在一旁，等孟由青缓过劲儿。

　　孟由青擦干眼泪缓了会儿，盯着顶灯说：“你说我是不是闲的啊，还是我太思念春天了”

　　徐启的心一紧，想着以后去店里要不带上孟由青，好让他出去转转，好让他别整天在屋里憋着。
　　但孟由青下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松开跳了起来。

　　“要不我去谈个恋爱吧。”孟由青扭过头看着徐启扬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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