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世界崩塌

　　自从发现了玉米这一利器，一些心灵手巧的村民直接把家里还留存的一些玉米秸秆、玉米叶片甚至玉米苞叶缝制到衣服上，给“防护服”进行了升级，不仅非常轻便，还能抵御飞禽类丧尸的抓咬。

　　而且边打边试验，人们发现玉米植株各部位的本体或本体磨制成的粉末，对丧尸都有毁灭性的打击，一旦经过其他加工，伤害力就一落千丈。

　　比如用玉米煮水，那这些水顶多也就只能让丧尸掉层皮，大概是正常人烫伤的程度。

　　渐渐的，村民们不断完善打丧尸和防护的装备，竟也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各种状况。

　　秋去冬来，天气渐渐冷了，下初雪这天，林络算了算日子，已经是十一月份了，想想自己六月末高考查分那阵，距今也就不到五个月，却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说到高考，林络手上扒拉着灶台里的火，眼神却落在正在炒菜的骆洵之身上：“问你个事呗？”

　　“嗯？你说。”

　　“说起来，你高考考了多少分，查了吗？”

　　“那个啊”，骆洵之撒了一把盐，“分忘了，不过当时找人看了，说能上个不错的本科，走的是体育，说实话，我顶天了就是个当体育老师的命。你呢？”

　　林络耸耸肩：“那你比我强，我都怀疑我答题卡被人换了，才考了100多分，但是现在咱们都没学上了......等等，我可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你别误会。”

　　骆洵之愣了愣，看着锅里滋滋作响的肉片，感觉大脑有些宕机：“怎么才一百多？不可能吧，你不大学霸吗？没去核实？对了，不用添柴了，菜这就好了。”

　　“骗你干啥，我还去核实分数了，是真的。”林络柴火一丢，重重叹了口气。

　　说罢拍拍裤子站起来，冲屋外喊：“爷！奶！吃饭啦！”

　　屋外飘雪，屋内暖融融，就是吃饱就犯困。

　　骆洵之刚刷好锅碗瓢盆，就看到林络坐在灶台旁的凳子上昏昏欲睡。

　　本想偷偷捉弄她，想到什么，还是放轻了动作，只是戳了戳她的发旋：“喂，困了就回屋睡去。”

　　林络有些茫然的抬头，啊，对了，刚刚提到分数，她又突然想起自己那个奇怪的预知能力，好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了吧，难道已经消失了？

　　算了，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就是了。

　　刚走出厨房，眼前却是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林络愣了愣，不由喃喃道：“往年得再往后一个多月才能下雪啊，今年这是怎么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也在为大地上的这场浩劫愤怒，今年的冬天不仅来得比往年早多了，就连温度也比往年低得多。

　　普通的人形丧尸虽没有知觉，但毕竟身上的血肉无法抵御刺骨的严寒，行动就变得更加迟缓。

　　飞禽类的丧尸看似不太受影响，不过村民们早就在房顶、墙面等地方涂满了用玉米面搅成的糊糊，地面上也尽可能铺了许多秸秆和叶片。

　　丧尸鸟一旦想要落地，就会立刻化为一堆灰烬，风一吹就散了。

　　大仓库里的物资还剩大半，除了早已没有的自来水和电力，林家庄和张庄寨甚至一起过了个还算不错的年。

　　然而寒冷的冬季持续了整整五个月，等温度稍微开始回升后，大家也早就把萝卜白菜大土豆吃腻了。

　　等四月初左右，家家户户就开始大量种植玉米，并将屋顶、墙壁和地面补上了新的玉米秸秆和叶片。

　　围墙外以及后山和村子的边界处也投放了许多玉米秸秆、叶片、玉米芯等，甚至有一些撒下去的玉米粒慢慢长成植株，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再没有丧尸敢靠近村子半步。

　　待温度回升，天气转好，有些胆子大的村民就私下向林和业提出请求，想到后山去找些野菜，甚至幻想能打些野味回来。

　　林和业是不想同意的，毕竟后山情况复杂，有不少野兽，之前没有丧尸的时候，大家也只敢在离村子不远的活动而已。

　　而现在既无法确认后山上有没有丧尸，也不知道很久未去的后山隐藏着什么危险。

　　林和业没和其他人提起过，所以林络并不知道此事，但这天她在巡逻边界情况的时候，刚走到后山附近，就远远看到“屏障”外有三四个人形的生物在靠近。

　　距离有点远，实在无法确认到底是不是丧尸，林络先就近跑到旁边的一棵树下藏住自己的身形，眉头皱的死紧，再三考虑还是决定先靠近些看看。

　　——如果真的是丧尸，就得赶紧去找林和业说一下，后山也不安全了，可若是村民偷偷跑出去了……

　　林络刚探出半个身子，就被一把拉了回去，没来得及尖叫，嘴又被捂住了。

　　“嘘，是我。”

　　林络眨眨眼，示意骆洵之松手，不自觉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了？”

　　骆洵之不自然的咳了两下：“爷爷奶奶不放心你一个人出来，让我出来找你，我顺着巡逻路线赶来的。”

　　“那是我的爷爷和奶奶！你是不是给他们灌迷魂汤了……”后半句林络是小声嘟囔的，骆洵之也就假装没听到。

　　“先别纠结这个了，他们快过来了，先躲好。”骆洵之拉着林络往树后又躲了躲，但这树不够粗，藏两个人着实有点费劲。

　　听着树后的声音越来越近，林络此刻也思考不了他们为什么一定要躲起来，再看骆洵之居然还在偷偷调整位置，直接抬手一把将人揽住往自己怀里压。

　　骆洵之没料到林络突然用力，脚下一滑，直接缩着胳膊趴在了林络的肩头。

　　衣服上缝制的玉米叶因为磨蹭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谁！是谁！谁在那！”树后，一个警惕的男声响起。

　　听着树后的脚步声渐渐靠近，林络的胳膊也越收越紧。

　　“玉米叶吧，刚才有风，风一吹就呼啦啦的。”是一个听有些细声细气的女声。

　　男人这才停下脚步，舒了口气：“也对，我多心了，刚刚确认过了，巡逻的线上没看到人，不过书记没同意咱们出村，可千万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

　　“而且你说，这玉米都能直接灭丧尸了，还怕他们干嘛，开春了，这后山里多少野味，咱们这之前天天萝卜白菜的，早都吃得够够的了。”

　　又响起一道男声，却有些担忧：“兄弟，村打圈的地方能摘的东西咱们都摘了，要不这之后就别出去了，下次可就得进林子了。往年安全的时候还行，现在……唉……再说了，就算要来，不也得等它们再长长。”

　　“你不来有的是人来”，之前那个男人的语气很不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怕什么，就是真遇上丧尸我们也能随手灭了。”

　　“唉，兄弟，反正我以后就不去了。莲心，咱们走吧。”说完，脚步声就渐渐远了。

　　“嘁，爱来不来。”

　　这句话结束后，又是一连串的脚步声。

　　林络正侧耳听着脚步声，突然感觉胳膊被顶了顶，这才反应过来还揽着个人：“啊，刚刚一时情急，对不起啊。”

　　探头出去，确定身后的人已经走远，林络赶忙松开胳膊，看着从自己肩头上爬起来面无表情但脸红透了的骆洵之。

　　“你……缺氧了？”

　　“……”

　　“腿麻了？抽筋了？脸怎么这么红？”说着，又想偏头去看，却被一只手摁住脑袋。

　　“咳……是腿麻了。”骆洵之心跳如鼓，趁机后撤一步，再次拉开和林络的距离。

　　“对不起啊，就想着不暴露咱俩了，你个挺高，刚刚蜷着身子一定很不好受。”林络尬笑两声，想挠挠头，但是帽子上也有玉米叶，一动就哗啦啦的，怎么感觉这气氛越来越尴尬了呢……

　　骆洵之安抚好自己的心跳，假模假式的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有些严肃的开口：“我没事，倒是你，你刚刚就准备那么走出去？”

　　林络又想挠头了：“啊？怎么了？”

　　骆洵之深吸了一口气：“怎么了？你发现他们偷溜出去，肯定要去告诉支书吧。”

　　林络懵懵点头：“对啊，当然要去啊。”

　　骆洵之忍住想伸手戳林络脑袋的冲动，好吧，没忍住。

　　轻轻戳一下：“你不是学霸吗，怎么这个都想不清楚。”

　　又轻轻戳一下：“听到他们刚刚说的话了吗，支书没同意，这个时候你跳出去，书记又知道了这个事，你认为他们觉得会是谁告的密。”

　　林络沉默了一会，小声嘀咕：“但是我……”

　　——我只是想确认他们是不是丧尸……

　　好像没什么好解释的，是自己没有想到这一点：“好吧，你说得对，我还是先继续巡逻吧。”

　　骆洵之顺势跟上林络的脚步，偷偷揉了揉自己还有些发烫的耳垂，也放柔了语气：“没有指责你的意思，而且我直接拦住你，是因为之前……我也发现有村民偷偷溜出去，不只是他们。”

　　“啊？那你怎么没和我说过？你还和谁说过，和支书说了吗？不对啊，你要是和支书说了，支书应该会通知到大家的……”

　　林络一边走，一边低头喃喃着，突然感觉自己防护服的帽子被敲了敲，这才发现自己面前有一个水坑，而自己再迈一步就要踩到里面了。

　　骆洵之收回手：“念什么经呢，看路。我还没和其他人说，是怕打草惊蛇，他们现在这么熟练，说明之前没少干过这事，何况村民现在有强烈的想出村的需求，如果现在告诉支书，为了保证全村的安全，支书可能会立刻全面禁止大家出村。

　　“到时候引起逆反心理，说不定他们还会偷偷出去，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有谁偷跑出去不小心被感染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毕竟玉米这么牛x，不总说‘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吗，不是不能理解，但这种行为太自私了，一点都不为其他人的安全着想……也就是现在还没出事，可万一呢……”

　　是啊，万一呢？

　　究其原因，是现在没有条件给农作物施肥杀虫，许多作物的产量大不如前。

　　再加上一些农作物根本不是如今的环境能伺候好的，最终就剩下土豆白菜这些比较抗造的。

　　开春的这段时间又恰恰是各种野菜破土萌芽的阶段，而且越嫩越好吃，大家可不都想着要换换口味。

　　但后山一直很危险，再加上现在这个情况，更是险之又险。

　　唉，也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世界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林和业摸着自己新留的小胡子，看向窗外郁郁葱葱的玉米地，真没想到他们居然能坚持到现在，现在回想起最初的兵荒马乱简直像是一场梦。

　　而且在如此的末世下，村里的人口却不减反增：当初逃回来的有不少夫妻，其中除了林垚家的，还有两户是张庄寨的人，如今孩子都已经出生；而意外去世的则只有那个不小心被丧尸鸟感染的人。

　　想到这，林和业还有点愁，倒不是怕养不起更多人，就怕之后他们出不去了，村里人到年龄却看对眼了，整出来近亲结婚就不好了。

　　过去操心的事太多，现在生活在这片末世中的“桃花源”里，反而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只是最近他莫名有点心慌，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年龄大了，心脏不好了？过会得找村医来看看……

　　不过，没等村医上门，倒是等来了两个气喘吁吁的小孩。

　　“跑啥，有鬼搁后头追你俩啊？”林和业哈哈笑着，“进屋歇歇，有啥事找我老头子啊，坐下慢慢说，不着急。”

　　林络和骆洵之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开口：“让他说/我来说。”

　　“没人和你抢，你说，我要歇歇。”林络呼哧带喘地找了个小马扎坐下，看看自己的两条腿，充满了怀疑。

　　再瞄一眼骆洵之......

　　好歹自己女子800米也是能跑进满分，喵的，这体育生就是不一样，老同学，拜托你，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变丧尸，人民可以放在心里，但绝对不能放到胃里！

　　骆洵之并不知道林络在幻想把他的腿拆下来安自己身上，但被那“不怀好意”的视线死死盯着，竟莫名感觉后背有点发虚。

　　“支书，我们来是想问个事，您知不知道......”骆洵之顿了顿，还是斟酌了一下，没直接说，“之前有没有村民和您说过出村的事？”

　　一听这话，林和业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问这干啥？有人偷跑出去了？”

　　“呃......咳咳，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您......”骆洵之干咳了几声，努力安抚，“您先别生气，他们做出这种事实属不该，但也得正确引导不是......”

　　林和业却是高深莫测地翘起了嘴角：“谁说我生气了。”

　　直接收获了两声迷茫的：“啊？您不生气？”

　　“我生啥气，气大伤身，我又劝不住，谁愿去谁去呗，反正如果被丧尸感染了，有玉米地挡着，他们也回不来。”林和业翘了翘小胡子，若无其事地端起茶缸吹了吹，然后悠然自得地“滋滋”喝起了茶水。

　　林络看着林和业翘翘的小胡子，刚想说您这就是气话，却发觉自己突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喉咙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扼住一样。

　　眼前的视野因为微微的缺氧变得模糊起来，她隐约看到骆洵之好像又说了些什么，引得林和业开怀大笑。

　　隔了这么久，居然又出现这种症状了吗，她还以为这奇怪的现象已经从自己身上消失了来着。

　　眼看两人并没有在意自己突然的沉默，依旧谈笑风生，林络突然感到一丝不对劲。

　　但要说具体是哪里，又有些说不上来。

　　就好像是自己和他们之间隔了一层什么，看起来近在咫尺，实际上却遥不可及。

　　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如果按照以往的情况，现在应该出现一段莫名其妙的“预示”才对。

　　可是什么也没有。

　　他们好像又聊了很多？可是怎么还没注意到自己的异常？

　　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这种诡异状态却突然消失了，而林和业正亲切地看着她笑：“络丫头怎么看？”

　　“啊？我，我觉得挺好？”林络随口糊弄了两句，又陷入沉默。

　　不知怎的，潜意识里她不想告诉别人自己的现状。

　　林和业眯着眼睛笑得像个弥勒佛：“看吧，小子，还是你大爷我看得透彻。”

　　骆洵之也笑：“是是，还是大爷您活得通透，倒是我们担心多余了。”

　　“嗐，我都这个岁数了，也不想折腾了，嘿呀，怎么这个点了？晚上留下来吃饭啊。”林和业看了看天色，差不多该做晚饭了。

　　骆洵之连忙摆摆手拒绝：“今天就不留下了，我们来的时候家里就做上饭了。”

　　林络也终于回过神：“对……对对，我爷爷做着饭呢，大爷您要不上我家凑合一顿？”

　　林和业爽朗一笑：“不了，大爷我一个人晚上简单做点就行，你们家里做着饭我就不留你们了。”

　　等送别了两个小的，林和业的表情才慢慢淡了下来。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人啊，还是得理智一点，要是明白点到为止的道理也就罢了……

　　若是有那贪得无厌的，啧啧，自食恶果的滋味，就留给他们慢慢体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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