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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课
今天天气不好。
萧翎从未如此切身感受过什么叫“讨厌的天气”，他曾经居住的地方总是晴则风和日丽，雨则小雨潺潺，一年之中雾天很少，空气总是适宜的，不像这里——水汽争先恐后往他肺里钻。
等到真正出门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对雨雾天气的猜测不仅成真，甚至还轻了些，这绝不是可以用“恶心”“讨厌”来形容。
萧翎拖着身子在小道上移动，他双腿有些幻痛，昨天走得有些着急，即使回去检查过了没有任何问题也无法根除疼痛，而且他知道自己走路的着力点有些问题，他已经在逐渐改正了。
一个正常人怎么能不会正常走路？
他撑着伞，在微风过境的时候微微倾斜，雨如棉丝敲击在黑色的伞面上，聚少成多最后顺着伞面弧度下滑、滴落，出门一会儿衣服就有些潮湿了。
隔着雾气，他看不到对面的教学楼，只能看见来不同的人影突兀来去，他们都没打着伞，路过萧翎的时候不约而同地侧头打量，再匆匆离去，有的会掏出手机，闪光灯伴随着咔嚓声如离弦之箭般刺入大脑，他踉跄一下，弯腰撑着膝盖停在原地。
“萧……翎？你姓萧，哪个萧？”
“模样倒是不错，私生子吗？那你的日子可能不会好过了，切。”
“哈哈哈哈……大家都来看啊！莱温纳来了个私、生、子——恭喜呀，你和那些臭特招生也没什么区别。”
“你为了钱能做到什么地步呢？江、心、白？”
咔嚓、咔嚓——
“猫？需要我提醒吗？那些猫吃的猫粮比你一身行头都贵，你到底在装什么？”
“你昨天下午在哪里？不说……不说就以为我不知道吗？！是谁给你的勇气缠着谢哥的，嗯？你是真想死吗？！”
“不是喜欢游泳吗？要试试吗？看到那边的人了吗？那些臭特招生，不用担心，你单独一个池子。”
咔嚓——
“果然是小地方来的……你知道我查到了什么吗？你和他们有区别吗？穷鬼。”
“鼻涕虫。”
“和蛆一样寄生在莱温纳……嗯，你来之前没想到你的下场吗？”
咔嚓——
“垃圾。”
咔嚓——
“游啊。”
咔嚓——
“等等……他好像不动了……”
“怎么办？”
“捞上来啊！发什么呆，要害我变成杀人犯吗？！”
嗡————
世界黯然失声，一切都被过滤，大脑被不存在的水面拍晕，喧嚣远去，雾气浓郁潮湿，像是柔和的水流包裹着身体，无声无息将他压向水底，恍惚之间他在水底看波光粼粼的水面。肺内残存的空气被生生挤压出来，无形的手按压在太阳穴上，耳畔是轰鸣，带着刺耳的回音，全身的骨骼都在震颤、收缩，一瞬间从游泳馆到海底，他看见鱼儿游曳，听见骨骼细细密密爆裂的声音，无数只带着恶意的手正粗鲁地扯着他的胸腔、腹腔，搅弄他的内脏，撕扯、牵拉、揉搓，撕心裂肺的剧痛持续着，直到他麻木睡去——
不。
“萧翎？”
谁？
“萧翎，你没事吧？”
吵死了。
幻觉之中，他睁开眼睛，悬浮在水底，黝黑的眼睛望见二楼的人有着一双金色的眼睛——
他们对视。
“萧翎？喂！”
一滴冷汗坠落，萧翎猛然睁开眼睛，他看着面前的人，努力平缓呼吸：“是你啊。”
“不然呢，还有谁像我这么好心，”燕玉泽将原本想要摇晃他手收回来，顺势插在兜里，丝毫不感到尴尬，他眼底闪过探究，“你怎么了？”
萧翎还沉浸在刚刚的幻觉之中久久无法平静，除了属于他自己的那部分记忆，他有预感，那些贬低侮辱的话语和那双金色的眼睛，统统都属于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这所学校远比他想象中要恶劣。
萧翎站直了身子，重新撑好伞，整理自己的情绪说：“没什么，我要去上课了。”
“真的没事？”燕玉泽面上是显而易见的担心，风流多情的眼睛中又充斥着些许笑意，“那我走了哦。”
“嗯。”
“啊，对了，”已经与他错开身子的燕玉泽忽然后退两步与他并肩错身，微微侧过脑袋，眼睛直视前方，“周末的联谊会你还来吗？虽然以前都是谢哥带你来，这次你想来的话可以自己来，礼服……我送你新的。”
“不用。”萧翎下意识推拒，他的危机意识让他对现在的状况有些害怕，那种事情不受掌控的别扭、恐惧。
“别着急拒绝，”燕玉泽看着正前方不远处缓缓出现的那个身影，他撑着一把伞，款款而来，那双蓝色的眼睛如同冰棱向他刺来，燕玉泽微微侧头，靠近萧翎的耳朵，看上去十分亲密，他对着来人露出一抹挑衅的笑，“想来可以随时过来，TD有新成员加入，是他举办的派对，作为TD的编外人员，你不来的话，同学们会误会的。”
“况且……也不只有莱温纳的人。”
萧翎微微别过脑袋，与他对视，燕玉泽见状歪着脑袋微笑，睁大眼睛装作真诚地点了两下脑袋，萧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几秒钟后别过头径直朝前走去。
雨从天空落下，俯瞰着世界的平面图，它看见两把黑色的伞一前一后，隔着不近不远又恰好能在雾中看到模糊身影的距离缓慢前行，一个小心谨慎注意着步伐，一个慵懒随意地踱步，死死盯着目标。
路过的同学仍然会对他不合时宜的黑伞投出疑惑的眼神，但却没有人再对着他指指点点了，萧翎不知道这是因为同样的“奇葩”路上有两个，其中一个还是大名鼎鼎的维斯珀会长。
萧翎按照论坛教学区的帖子找到了他的教室，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体验这种贵族学校的课程。
没有班级没有小组，只有班级的概念，但每个班三十个位置，大部分都是小团体带着他们的跟班一起霸占一个教室……每个人的课表都按照未来发展目标标准化制定，到了点就去授课点上课，听起来很轻松，但是他们的标准可不低。
萧翎走进实验大楼，在二楼找到自己的储物柜，将手提包放进去，从里面取出白色实验服、戴好口罩，上三楼实验室找到一个空着的实验台，将随身携带的纸笔放在桌面上。
今天上午一上午的化学实验课，下午没课可以去逛逛校园……思索间，授课的教授来了。
萧翎将手机关机放在口袋里，整理了一下口罩，拿起纸笔开始简单记录教授讲述的重点内容和实验流程。
简单听了几句，这个世界的科技发展和他的世界倒也差不多，当然，这只是表面上，那么理科方面的差异不算大，但是文科……他依稀记得原主选择的发展方向是偏文科的，反而是这个实验课，是为了接近谢定澜才选的——当然是依靠某人的特权。
萧翎皱起了眉头，手上的笔下意识在纸上画起了卡通画。
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改变自己，没必要继续学文科，一来浪费时间，二来……按照本世界的发展，文科就业很有限，艺术沦为权贵的装饰，就算进入权力场也无法晋升，只因为他是一个被当作棋子的私生子，那么立足之地只能靠脑子来寻找。无可替代的资源最珍贵，在科技达到可读取利用思维之前，独一无二的脑子相当值钱……他需要换一张课表了。
“这位同学，”原本讲台上的教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面前，干净利落的短发、无框眼睛后浅灰色的眼睛，此刻正笑脸盈盈地看着他，萧翎猛地回神，只听教授道，“同学，这里不是美术课哦。”
萧翎低头才发现自己的实验流程边上画满了卡通小动物——小王八和小狐狸在打架，小兔子在看书，小狗在抓狂……
萧翎：“……对不起，教授，我走神了。”
“没事，好孩子，”教授满脸写着和蔼可亲，他慢悠悠踱步回到讲台上，背着左手将白板上的字迹擦去，然后用力眨了下眼睛，显现出明显的褶皱，再睁开，看着萧翎，“那么，你来做个示范吧。”
萧翎一脸惊异。
“对，你，来吧。”说着，他背着手走到教师实验台的左边，转过身来看着萧翎，仍然是那副和蔼的模样，看上去就是那种很好说话的教授。
然而事实截然相反，萧翎叹了口气才起身，这个实验算不上简单，不敢想如果是原主在这里会是怎么样？大概校园论坛上又多了一条关于他的谈资。
他拆了一包手套戴上，回忆着关于这个实验的步骤，教授讲的后半截他没听，但是按照记忆中的步骤勉勉强强应该能复刻。
萧翎深吸一口气，手伸向了试管……
台下的其他同学们或是惊讶或是不屑，无一例外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像是在围观小丑，不过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那种眼神逐渐改变了，就连面上挂着温和笑意的教授也逐渐严肃起来。
“你确定是这样吗？”
萧翎看着成品，暗暗将其与最开始幻灯片上展示过的成品对比，半晌后点头，教授看了他一眼：“你的B剂只加了三分之二，虽然颜色质感没错，但含有杂质。”
与此同时，下课铃声响起。
“下课吧，其余人自己做实验，”教授又看了一眼萧翎，神情严肃，“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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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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