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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病
“阿雪,不要过去……”
季渺之这一觉睡得不安稳,天边晨曦微露,她被梦中的火光惊醒,撑着坐起来,垂帘暗暗,四周寂静。
没有烈火,没有呼喊。
季渺之是热醒的,四肢莫名传来酸痛,身上沉重得厉害,加上呼出的热气让她有了预感。
算算时间,那强身丸的药效到今日差不多散尽了,她也未再服第二丸。
突然,她捂着胸口皱眉,披了件衣服就急急往外走,到外间扶着桌子咳了好几声。
“姑娘,可是身子不适?”她正倒水润嗓子,杏年听到声响进来,见她轻拧着眉头,脸上透着不正常的红。
“呀,姑娘身上好烫,快来人请医官!”
清晨雁声阁陡然忙碌起来,苏衣出去请医官,杏年为季渺之更衣洗漱,吩咐小丫头烟柚打了水用帕子给姑娘敷在额头。
约莫两刻钟,苏衣带着气喘吁吁的老医官来了。
“这位姑娘底子差,发热风寒这些比旁人容易,这回应是受惊引起的,后续静养为佳。”老医官皱眉思索了会,想起来请他那丫头讲述的发病经过,做出结论。
意料之中。
季渺之的身体翟神医都只能说开药慢慢调养,没法一刀根治,其他医官最多开些治标的药。
不过也够了。
写了药方,苏衣又把老医官送出去了,其余速速抓药煎药。这会杏年送了早饭进来,季渺之没什么胃口,只喝了一些粥。
又服了药,季渺之仍没什么力气,靠在榻上休憩,苏衣将巾帕拧得半干敷在她额上。
雁声阁请医官的动静传到了秋水宛。
“受了惊吓?也是,她那副身子就该好好在家里养着,出去容易磕了碰了冲撞了。”
“姑娘要去看望么?”银竹看季庭兰垂头在屋里来回走了三回,手上帕子都扯皱了,问道。
“走吧。”好歹季渺之昨夜还帮了她,现在她生病了自己去看看也是应该的。
季庭兰就风风火火出门了,身后跟着银竹和郭旗。
到了雁声阁却又慢下来,季庭兰掰着手指,在想进去了说些什么,还没想好,身后却传来火急火燎的脚步声。
她回头,竟是季英嗣。
两者都顿了一下。
“你让开,我找季渺之,今日没空同你吵。”季英嗣左一下季庭兰就左一下,他右一下她也右一下,季英嗣来了气,语气不耐。
冤家路窄,季庭兰可不怕他,抱着手扬着脸。
“她今日身子不适,旁人不许打扰。”
“有要事商议。”季英嗣瞪了她一眼,还是想往院子里闯。
季庭兰冷笑一声。
“真有要事那便把人叫齐了商议,别一个大老男人闯小姑娘闺房。季英嗣,你不就想拿库房钥匙捞钱嘛,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疯丫头你!”
她扫视一周脸色阴寒的季英嗣:“瞧二叔这风尘仆仆的样子,这几日不见是去做什么下流勾当了?可别又惹了麻烦还连累我们。”
“郭旗,”季庭兰喊了声,“把他叉一边去。”
“你个疯丫头,我现在乃一家之主!谁敢……”
郭旗熟门熟路了,三两下就把二爷架走,还捂上了他吵嚷的嘴。
季庭兰站了一会,最终转身离去,既然要静养,那她也不去打扰了,昨日季渺之帮她,今日她帮赶走了季英嗣,扯平了。
做了好事,季庭兰脚步轻盈起来,踩着嘴里哼的小调回去。
“姑娘,季英嗣和二姑娘都走了。”外面的动静传到屋里,苏衣出去瞧了瞧。
苏衣关上窗,到床边给她重新拧了帕子擦脸和敷额头,又拉了拉被子。
“查一查季英嗣,先把府里清理干净再做别的。”季渺之眼皮很重,说完就闭上眼睛休憩。
“是。”苏衣应下。
-
谢家。
门窗紧闭的书房内,主位上坐着的是一位神色淡漠的男子,手中握着茶杯把玩,对眼前的景象和耳边的声音似未听闻。
“大哥!唔,我知道错了!别打了……”
挨板子的青年人一身黑衣还没来得及换,咬着布条叫唤,一声惨过一声。
旁边负手而立一位中年男子,同样风轻云淡,正是廖义。
那厮又传来惨叫:“二哥救我!我也是想为大哥分忧啊!”
在右边靠着墙有一方竹榻,上边仰躺着一袭白衣,手臂搭在眼睛上,似在休憩,听到声又把手移开,声音暗哑:
“三弟,你小声些,我昨夜一夜未眠,今早又被大哥叫来这看你挨训,实在是困。”
“分忧?是谁跟三公子说大公子要抢那图纸?那是鱼饵,谁出手谁就上钩。”廖义笑着来回踱了两步,出言嘲讽,他做了六年谢家幕僚,在谢府的地位仅次于谢平忠与谢逐光。
谢思远却是咬紧牙闭嘴了,总不能说他派人偷听大哥说话了,那会打得更惨。
“大哥,算了吧,当年那些东西不是都处理干净了吗,刺客也都自戕了,查不到什么。”
谢云徴打了个呵欠,又把手搭了回去。
谢逐光却转向他,问了一个无关的问题:“为何一夜未眠?”
“金风玉影新到了个南方伶人,嗓音又糯又绵,我没忍住听了一晚。”
谢云徴尚未抬眼,却听见恍当一声,是他大哥将茶盏扣在桌上了。
“荒唐!”
“哥,你不懂。”谢云徴轻笑一声,将袖子盖住脸,不再作声了。
谢逐光抿唇,深呼一口气,沉声道:
“图纸被大理寺拿了,早朝呈到了皇上百官面前,聂元丘当即上书要重查贪墨案,喊着要肃清逐丘,肃清朝堂。”
他说完,书房寂静了一会,只剩下谢思远没那么嘹亮的嚎叫,大公子没喊停,下边人也没敢歇。
还是从竹塌那边传来一声叹息:“都察院这群人真不省心,不如都杀了。”
他话音刚落,书房门砰的一声开了,坐着轮椅的耄耋老人出现在眼前。
谢逐光站了起来。
老人混浊但凌厉的目光直视前方:“够了,你要打死老三吗?”
接着转向竹塌上还躺着的:“死了一个季卿林,再死一个聂元丘,你要翻了天不成?”
地上的人又找回一点力气,扯着嗓子:“爹,救我,爹我知错了……”
“带下去。”
谢思远不久前喝醉了酒在胭脂铺调戏贵女,丢了好大的脸,被大哥和父亲斥责一顿双双厌弃,此番偷偷去抢藏宝图是想将功补过。
蠢是蠢了,但不代表谢平忠就纵容做大哥的打死了弟弟。
“此事还是老二当年狂傲任性留下的烂摊子,你如今还是不改,每日不着家只知听戏唱曲,荒唐至极!”谢平忠盯着懒散的一袭白影,有些咬牙切齿。
谢云徵啧了一声,坐起来,露出一张俊美异常的脸:“哥,你这竹塌太硬了,我回金风玉影睡去。”
视若无睹,扬长而去。
谢平忠褐色的手背因捏紧扶手而紧绷,随后长叹一口气,示意身后的聋哑侍奴将自己推进书房。
“图纸之事不必紧张,切勿自乱阵脚,我谢家屹立多年,皇上不会因为一张真假不辨的图纸和我们翻脸。关键要查清图纸的来源,天香楼受谁指使。”
门重新关上,苍老的声音回荡。
廖义仍然负着手,风轻云淡:“这些都不重要,太后承诺主子的已经做到了,不知宁国公这边何时能给出准信?这一南一北对战局都是极为重要的。”
谢逐光抬眼:“三日前逐丘传来密信,炮台还差最后一批。”
廖义面露喜色:“既如此,大公子何不……”
却被沉沉暮霭的谢平忠打断:“战事已歇,此事不急。”
廖义笑容收敛,谢逐光表情淡淡。
“先处理了眼前的事,数数京城近来死了几个人?又有几个是与我谢家有干系的?四边战事,朝局不定,京城指不定混入了不干净的东西。”
“只怕是有人循着味来,铁了心要倒我们。”
天香楼。
天香楼此刻还封锁着,四周官兵把守,偶有过路行人指指点点。
楼里头倒是收拾整洁了,只是冷冷清清,只有大理寺和官兵光临。
“这奴家可不知道哦,前几天有个蒙面人赠了张图纸,说是神仙圣物价值连城,奴家也只是想挣钱罢了。”
唐天香打着扇子,配合几位大人办案,嘴里把故事编得滚瓜烂熟。
“谁曾想引来了刺客,损失惨重,可得拜托大人们快快查清,天香楼生意还得做呢。”
她面带愁容地叹了一声,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那边搜寻查看的魏驰身上,眼珠子转了转。
面容是够俊的,通身气派也好,武艺过关,也蛮细致的,家世显贵,皇上重用……
有一点不好,就是太过正义凛然,日后恐会挡了五五的路。
如此看来,魏将军配她们家五五还是差点意思。
她收回视线,魏驰正好朝这边走来。
“现场找不到什么线索,唐掌柜,天香楼近日可还有什么异常?”
唐天香该说的都说了,眉头轻蹙正在思索,她身后的小厮却发声了。
“有!季家二爷近日频频来楼里,打听藏宝图的事,打听伶人戏子的事,我弟兄帮他办了事,他非但不给银子还把我弟兄打得下不了床,还说官府奈何不了他!”
“求将军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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