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伊人叹卿卿(二)
蒋意拿开灯罩,看着火苗在风中跳动。叶怀远进来时便看见他坐在案边,盯着火光看,他从不认为自己曾经有多委屈,只是觉得人心不古。这几日见蒋意总是在无人处情绪低落的模样,才发觉自己是委屈的,其实他也在意别人曾对他的薄待。
如今,不过是自己挣得了一方天地,有了权柄,才使得如今的自己变得不在意过往那些细枝末节。
而今他也算释然了,蒋意是掐在他的心尖上了,一举一动都能牵动自己的心绪。总让他的心因着他这个人酸软不已,万分动他不得了。
“阿意!做什么呢?”
蒋意似是没听到般,一动未动。本欲强装着欢快一点,不愿让叶怀远再囿于过去的孽缘中。可惜,他实在是装不久,见叶怀远忙着,他窝在一处脑海里总是一遍又一遍想起叶怀远的旧事,他替人委屈,他特别委屈。可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他蒋意又能如何呢?现今他连自己的心意都未曾好好同那个人讲过,他……实在是什么都做不了。
知晓这人是陷在情绪里连自己走到他面前都未曾察觉。
“哎!”拽了人的衣袖,“你忙完了?”
“窝在这里不觉得累?”
蒋意动了动身子,“在你这里太安逸了,越发懒了。”在蒋家每日要跟长辈请安,时不时的还得陪着长辈们用饭。搬过来住的这些时日,日日惰怠,偏着叶怀远还从来都不准人打扰,睡到日上三竿,晚上点灯熬油。
“那回家住几日,你家里日日派人过来。”
“什么?”蒋意立时惊坐,“我这些日子的事情都告诉我家里了?”叶怀远好笑这人,“放心,我也怕你大伯父直接杀到我这里,连着我一起训斥。”
蒋意安心地躺倒,“我大伯父为人太过于严肃,他虽很少训斥我,可那一两次发火,也是令人记忆犹新。”
“那你怕不怕你二伯父?”
说起这个蒋意倒是有兴趣了,“你看着我二伯父终日笑眯眯的,平易近人。但我幼时曾见过二伯父发过一次火。我从未见过他那样,连大伯父都在一旁未曾言语。”
“还记得是什么事?”叶怀远给他剥果子递给他。蒋意看了看,挑了个形状最好的,拈起来吃了。一开始皱着眉头,嚼了嚼才舒展眉头,笑靥如花“甜的!”
吃个东西越发挑剔,叶怀远也乐得惯着。
“记不太清,好似是跟二哥有关。我记得二哥那时在家里待了许久。”
“你二哥如今在上海做什么你知道吗?”
蒋意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不愿意多打探,毕竟是兄长的私事。”
“阿意,其实我是想解决完这些事便回关外的。”
“那我家里对你的托付呢?”
看人未气恼,叶怀远倒是暗暗舒口气。“其实,你该是明白,说是做你的老师,真正要做的无非是让我们多一层羁绊罢了。若是以后真因时局有变,我能出手护住你而已。”
“那叶先生觉得完成所有事了?”
他只能细细观察那人,生怕惹人生气。听着蒋意过分冷静的言语,他也明白,真得是生气了。
“你别气,我今日跟你摊牌是因为有正事要跟你说。”
“什么正事?”蒋意却是光着脚跳下榻,言语有些激烈,“叶怀远,我为了图你这个人,我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做了。如今住在你这里,我舔着脸搬进你的主屋,叶怀远……”叶怀远抱起人走了几步放在铺得厚厚的床上,不管那人脸上的错愕,用手捂住他的脚。嗔道:“生气就生气,想骂人便骂,我听着就是了。你何苦糟蹋自己的身子?”
蒋意见他这行为一瞬间语塞,连生气都忘了。往回抽了抽脚,却被叶怀远用了力气拉回来,“入了冬地上寒凉,你底子不好,又想卧床休养不成?”
“你……”蒋意突然拿不准这人的意思。叶怀远侧坐在床边,“喝菊花酒那晚你说的我都听到了。”
蒋意立时往回抽脚,“你!你跟我装傻充愣,还是说想看我的笑话?”
见人眼眶通红,作势要哭,“我那时想着你还小,估计也是一时新鲜,兴起而为。而我因着过往总觉得自己配你不起,我时时自惭形秽。”
“叶怀远,你觉得我是那种玩弄人感情的登徒子吗?”
“阿意,你太好了!我不知该如何对你,才对得起你的好。那日你兀自给我母亲的画像作裱,看你那样子,我心里酸软的不行。”
他抬眸望进蒋意的眼睛,“蒋意,你那日说要陪着我走下去,作数吗?”
叶怀远静静地看着他,眼中带着温柔。蒋意看了他许久,“叶怀远,你记着,我蒋意从来不是轻浮之人。我既心悦于你必然是一辈子都作数的。不过,这条路不好走,我这般胡闹……想来也是为难你了。”
叶怀远闻言撑不住笑出来,“我若不愿意又如何能让你为难,被你为难我甘之如饴。”
“倒是来抢我的话。”蒋意不好意思地动了动脚“放开吧!暖和了。”
“以后再生气也别作践自己的身子,实在气不过打我就是,骂我也成。”
“好端端的骂你做什么,刚才不过是气急了。”
话说开了,蒋意倒有些不好意思了,翻过身子便把自己埋在被褥里,脸有些烧热。
叶怀远端了热水来,看人把自己埋在被褥里也只是笑笑不说话。他挽好袖子净了手后,换好水拧了帕子走到床边,温声细语“阿意,起来净面换了衣服就寝。”
蒋意终于慢吞吞起身,“你要跟我同榻而眠吗?”只听叶怀远咳了一声,眼神有点飘忽。“擦擦脸。”
“问你呢?”
叶怀远扶住头,“阿意啊!”
“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左右图你多时。我跟你剖白心意,直意搬进你的主屋,就差跟你同榻了。”
这般直来直去,饶是叶怀远这种在军中多年,听惯了那些兵痞子的下流话也无法在此刻,听了如此直白的话安然处之。
“你不怕我跟你同榻会睡不好?”
蒋意不理人,径直下床去自己洗漱。
“阿意,我未曾跟你说过,我心悦于你。”
蒋意的动作顿住,他觉得自己受得委屈都值得了。泪水混着温水,他不想让叶怀远看见自己哭,慢腾腾地洗漱完,正视叶怀远的眼睛,“你都不知道,初时察觉对你感情存有异样的时候我静坐了一夜。好在,我是个敢于正视自己心意的人。”
叶怀远有些心疼地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顶,“如若我真的直接回关外,又或者我不回应你的心意,你该如何?”
“我跟着你呗!或者我跟你摊牌,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那我就安心待在家里,永远不提这事,也不再跟你见面。”
“骨气倒是都用在我这里了。”
“我不愿违背自己的心意,为了你委屈自己一时却不会委屈自己一世。情爱是情爱,责任是责任。”
叶怀远抱住面前的人,“委屈你了,为了图我这个人你是花钱费力。”
蒋意推开他,“你还知道!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心思吗?”
“知道,知道!”叶怀远又将人揽进怀里。
“晚上一起睡吧!”
两个人躺在床上,面对面的互相盯着对方看。“闭眼。”
蒋意乖乖闭眼,叶怀远慢慢凑近。唇上传来温热濡湿,他想睁开眼却被人捂住眼睛。“别睁开,睡吧!”
蒋意的眼睫摩擦着叶怀远的掌心,“我其实一直都不喜欢你的字。从第一次唤你的字时我就不喜欢,每唤一次心里就不舒服一次。”
“我少时命运多舛,无法识文断字。后来入了军中,有银钱后我便延请多位师傅教我。这是我给自己起的浑字,却恰恰合了我的人生。”
“你有我了,以后你便不再是孑然一身。”
互通心意的翌日,蒋意一早便回了蒋家。叶怀远送人离开后,转身便吩咐人整理医书,除了这个他还遣人去了南风馆。
“你个臭小子一回来请了安就一头闷在屋里干什么呢?”
“四哥,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跟父亲母亲去军中了吗?”
“处理得差不多了,我先回来跟家里说一声。也是要开始置办年货了,今年家里人全得提早把东西都备下。”蒋思作势踱了几个戏曲里的方步,言语促狭“听闻你从北平城回来就搬到叶孑然那里住了?”
无视蒋思眼神里的揶揄,“是!”
“住了没多久怎么回来了?”
“我有事做。”
“什么?”
“四哥,你快去休息。别来搅我!”
蒋思被人推出门了,两手一摊,脚下转了一圈出府了。
“这是怎么了?孑然怎么看起医书了。”蒋思出了门就径直往叶怀远那里去,甫一进门便看见忙忙碌碌的下人们搬着东西来来去去。
“想着给阿意调理调理身体。”
蒋思揶揄着点点头,“你们的事我家里人都知道吗?”
叶怀远倒是来了兴趣,抬起头看着蒋思。“别看我,那小子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
“不怪我?”
蒋思觉得倒是听了个笑话,“怪你作甚?”悠哉悠哉地喝了口茶,似是想起什么来“他先跨过那条线,家里长辈要怪也得怪他才是。”
“我少时难过,看来是我的福气在后头。”
“行了,不打哑谜了。阿意回家看房中的画本子呢!”
叶怀远仿佛看见个小狐狸在自己眼前笑,“我就当不知道。”
“年下来家里吧!想着阿意也得让你去。”
“那继良算是远的舅哥亦或是大伯哥了?”
蒋思倒是哼了一声,“没那么简单,算是暂时跟你做盟友吧!”
叶怀远送人离开前,端端正正地行礼,“多谢!”
蒋思摆了摆手,“一切为了阿意。”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