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成长实录[重生]

　　周鉴被这番言语怼的无话可说，当私事的优先级超过国事时，官员的心也不再纯粹。就算陈奉廉有诸多的难处，也无法改变东都在他的多年放任下政治腐败，秩序混乱，民生凋敝的事实。

　　重熙已无什么耐心，催促道：“带路！”

　　周鉴却跪倒在地，一副拼死也要保住陈奉廉的清白的模样，低声道：“有一物可证明陈大人的清白，大人将与几家的来往账本都藏于府内，公主可派人去查。”

　　重熙“哦”了一声，疑道：“你是如何得知？按理来说陈奉廉不会如此信任一个萍水相逢的人。”

　　周鉴回道：“公主有所不知，陈奉廉此人对其母极为孝顺，就是先帝也曾因此夸赞过他。不过他的母亲身子骨不好，药方中有一味及其稀有贵重的药引，还是皇室特供，所以他四处求药，臣正好有，就取来给了他。”

　　“既如此，带路吧。”重熙不耐道。

　　周鉴却后退两步，磕了两个响头，道：“臣有事尚要回禀主上，恐不能与公主一同前往，不过锦绣坊中有人认路，公主可乘纺中马车前往。”

　　重熙狐疑地观察了他几眼，一本正经，看不出什么破绽，只能松口道：“那你走吧。”

　　眼看周鉴离去的背影，重熙总觉得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正要离开时，一道身着细鳞甲的身影窜了出来，在她耳边低语几句，重熙眸子一闪，便让人套上马车出门了。

　　片刻后，她来到了神策军卫士所说的会仙楼，百尺高楼，巍峨壮丽，这是被人们称为天下第一楼的酒楼，曾有无数诗人为此赋诗，并编成曲，供后世人传唱。

　　最出名的就有“金垒潋滟后，玉斝纷纶起”“酒市歌呼迷客醉，画楼灯火暗更残”“满耳笙歌满眼花，满楼珠翠胜吴娃 ”等诗词。

　　一下马车，先前等候在底下的人立马拥了上来。重熙随着仆从在酒楼中穿行而过，却在楼梯拐弯处与一位身着玄青锦服，腰束金玉带銙，脚踩乌皮六合靴的高大男子擦肩而过，那人步履稳健，英气逼人，来往众人皆被他的气势所摄，目不转睛。

　　重熙也不禁回头看了几眼，总觉得有些熟悉，但那人走得太快，自己的公事要紧，就不甚在意。

　　*

　　“主上，您瞧，这不是锦绣坊的马车吗？怎么会在这里？”

　　秦煦接过下属接过来的缰绳，瞥过那朴素得不能在朴素的马车一眼，不以为意，道：“大概是你周大哥身有要事，又抽不开身，就遣人代为商谈吧。”毕竟是天下第一酒楼，私密性自是不必多说的，东都贵族谈论重要事项都会选择这里。

　　“主上，事情已安排妥当了，只要公主一进入陈宅，我们就可率先发难，到时东都必是主上的掌中之物，就连公主，也无法在借此挟制您。”

　　“好，不枉我蛰伏多年。”

　　*

　　从酒楼中出来，已至申时五刻，天气还燥热着，太阳已然西斜，还有一个多时辰就会落下。

　　此时街上的人口也渐渐多了起来，马车里，重熙闭着双眼休憩，手里还抱着刚刚打开的匣子，心里有了主意。

　　因是私下前往，所以并未闹出大的动静。马车无声无息地驶进陈宅的一处偏门，而后换成轿撵，将头戴幂篱的重熙送到了正堂。

　　院子里静悄悄地，不用想也知道，早知她来，陈奉廉必定一早就将仆从们遣散了。

　　只见陈奉廉一人跪立堂前，低着头，整个人跪得笔直。

　　让人将自己抬到阴凉处，重熙坐在轿上，并不准备下来。

　　静默了许久，重熙慢悠悠地开口道：“大人真是很大本事，本宫驾临东都不久，不仅不前来拜见，也不命人款待，真是好架子，怎么？是在等着本宫亲自上门拜见吗？如今本宫亲临陈宅，大人，就没什么可说的吗？”

　　陈奉廉不卑不亢，坦然认罪：“臣无话可说。”

　　重熙却将其视为敷衍，嘴角冷冷一勾，道：“无话可说？好一个无话可说！大人，看东都如此乱象，你身为东都如今最高长官，你该是最有话说的才是，过去你不是以能言善辩著称吗？怎么今日一见，就成哑巴了？”

　　陈奉廉挺直脊背，不言不语，似是下定决心不回她的任何话。

　　见他执意不言，重熙笑出了声，抄起手边的纸一一念道：“陈奉廉，崇德十五年武状元，出身微末，父亲早逝，由其母抚养长大。”说到这，还故意停顿了一会。

　　如果陈奉廉真如周鉴说得如此，那么，他的母亲就会是他最大的软肋。

　　果然，听到这里，他胡须微抖，身躯微颤，但还是忍了下来。

　　重熙扬起嘴角，像是在安抚劝慰：“本宫不过想得到他们作恶的证据，毕竟他们无恶不作，放任他们如此荼毒东都，戕害百姓。你与你母亲素日礼佛，就不怕那些死去的冤魂缠着你们索命吗？”

　　一听这话，陈奉廉的身躯瞬间僵硬了，却还是强硬道：“此事与我母亲无关，所有罪孽应我来抗。”

　　“你倒很有孝心。”重熙到底感到惊异。

　　“当然，那可是为我付出一切的母亲，我有今天，大都归功于她。公主您出身高贵，自然无法想象孤儿寡母想要在这世间活下去到底有多难。若天下太平便罢，或许多条活路，可这天下并不太平，父亲一死，我们便被村里人赶出了家，报官无用，求路无门，我们囊中羞涩，只能沿街乞讨，可是无路可走的人不止我们一个啊，大家都找不到活做，每天都有人源源不断地涌进来。”提起母亲，他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

　　“当时，我多日粒米不进，险些饿死，母亲抱着我在街边哭泣，突然有一天，她看着我，眼神中透出一股我看不懂的神色，她含着笑，但我感觉到了说不明的难过，她哄着我，让我早些睡，说等睡醒就有饭吃了。我睡醒了，如母亲所言，我确实有饭吃了。”说这话时，陈奉廉的神情近乎癫狂，抽动着肩膀，止不住的流泪。

　　“我穿上了新衣，再一次走进练武堂，母亲将我安置在一个隐蔽的小屋子里，却从不来见我，问给我送东西的人，他们却支支吾吾，闪烁其词。那时我便有了不好的预感，但母亲给我写了很多信，希望我日后金榜题名，功成名就，为了完成母亲的心愿，我拼了命地去练武，日夜不辍。”

　　“终于，我成了先帝钦点的武状元，那时我春风得意，心想，如今我大有出息，这下母亲总愿意见我了，我要将母亲带到京都去，好让她不再受苦。可还是找不着母亲，翻遍了整座城的绣坊也找不着她，先前给我送东西的人也不知哪儿去了。”说到最后，他老泪纵横，声音却带着些孩童时深可见骨的惶恐，仿佛事情就发生在昨日。

　　“我不死心，常回城中看，直到有一日，有人举报一家妓馆窝藏敌国奸细，我与我的同僚立刻就带人封锁了那里，命人挨个房间搜索，为了节省时间，我也加入了搜寻。我们一个个撞开房门，将床上的男女扯下来搜查，才不管他们是否赤裸难看。”

　　“一切都安然无事，直到我搜到一个正吵闹的房间，因为声响很大，还有物品破裂的声音，我们以为是有兄弟与奸细在房里对招，谁知是客人的辱骂殴打声和女人的求饶哭喊声。我们忙拉开那对男女，那个男的嘴里一直不干不净，说什么‘有病还出来接客’。我们正想审问那个女子，谁知那个女子一看到我就拼命地用衣物挡着脸。我不耐烦，一把将她盖在脸上的衣物扯开。”陈奉廉的眼睛直瞪瞪着盯着前方，脸色变得苍白而惊恐，仿佛即将遭灭顶之灾。

　　“那，是我的母亲，我寻了无数个日夜的母亲。”他捂着脸，声音微弱，泣不成声。

　　重熙沉默不言，听着他的倾诉和哭嚎。

　　“后来，臣的母亲病重，需要一名贵药材做药引吊命，百寻而不得时，戚党的人找到了我，以此胁迫，不插手东都政事与财务，许戚党官员全面渗透。臣走投无路，答应了。”他没说是什么病，但在场的两人心里都明白。

　　重熙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猛地问道：“所以，账本不在你这里吗？”

　　“什么账本？”陈奉廉脸色茫然。

　　重熙什么都明白了，这是一场赤裸裸的算计，所有人都参与其中，只为围猎她一个，正欲拂袖而去时，一个人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求助。

　　“公主，我们大人被许家的人逮起来了，说是大人杀了许家的二公子，要杀了他偿命啊！”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跪在门前，头磕得鲜血直流。

　　听着这样危急的话音，重熙却笑出了声，真是荣幸啊，值得这么多人的谋算。

　　邹允直是朝廷命官，他们未必会杀了他，但是会将他绑起来胁迫她。

　　她看也不看身后的陈奉廉一眼，径直钻进马车，并吩咐一旁乔装仆役的神策军卫士：“速命人围困昆仑台，胆敢出逃者力斩决断。”

　　赶到法场，内里兵士皆怒不可遏，拔刀相向，重熙面无表情，径直入内。

　　邹允直被捆在柱子上，四肢被铁链拴着，动弹不得，还在他的挣扎下划出了不少血痕。

　　重熙走向高台，不见任何熟识之人，果然，这就是一场拖延时间的把戏。

　　她高声斥道：“邹大人乃朝廷命官，你们这是要公然造反吗？”

　　带头的莽撞武士却拔出了刀，不许重熙的人将其带走。

　　重熙怒极反笑，步步逼近那武士，当面拔出了那把金光闪闪的龙纹宝剑，抵在武士的颈边。

　　见场面一瞬安静下来，她环顾四周，凛声道：“这是本宫临行前陛下赐予的宝剑，三品以下，斩而后奏！你们谁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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