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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千为用指节扣一下门框，催促道：“快点决定。”
应时叙看着蒲疏乌黑清澈的眼睛默然。
蒲疏不躲不避地盯着他，十秒后，那人的眼神依旧没有半点温度。
“我……”蒲疏想说什么又止住，垂下眼睑看着应时叙的白色衣角。
半晌，左耳忽然传来温热的呼吸，应时叙俯身：“跟我来。”
江千为唇角一勾：“这么说，你要留下蒲疏？”
“是。”应时叙已经转身走回办公桌前。
“好好对人家小孩，不要总是冷冰冰的，多吓人啊。”
江千为冲蒲疏眨眨眼，凑近他小声说：“好好干，如果被欺负了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蒲疏一呆，江千为已经大步走出好几米远，白色的实验服在阳光下翻飞。
他回过头，应时叙办公室这下才完整地显露在眼前。
整个房间干净整洁，各类物品摆放极遵守秩序和规律。
蒲疏一时忘记人类的礼仪好奇地打量，不禁小声说：“和他家里的布局好像啊……唔。”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蒲疏连忙抿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走进去，蒲疏没由来感到一阵冷，双手搓了搓胳膊。
应时叙指了指自己对面的椅子：“请坐。”
“谢谢。”
“首次见面”应时叙递给他一杯温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蒲疏道过谢轻啜一口，温度刚刚好，身体也暖起来。
他捧着水杯：“应博士，您为什么会答应我加入您的研究小组？”
应时叙伸手在蓝色文件袋里找出一些文件，垂眸翻阅：“同事湛筠告诉我上次见面时，他观察到你很懂得怎样与犬类融洽相处。你的简历里很丰富，参与过不少研究。”
他递过来一份计划书：“我们研究组目前的课题和伴侣动物相关，你能帮上忙，对吗？”
蒲疏伸手接过：“……是。”
计划书里面的文字简练严谨，蒲疏从中明白这是关于犬猫一种罕见疾病的科研计划。
应时叙的手机屏幕亮了亮，起身对蒲疏说：“拿好东西，去第二会议室。”
“好。”
蒲疏抱起本子和文件来到门口停住脚步，在左边和右边选择方向。
“第二会议室……是右边，不对……”
身侧的人缓缓走来，高大的身躯投下一小片阴影。
一只干燥的大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腕：“这边。”
蒲疏抬头，正好和应时叙下垂的视线相碰，也闻见他衣服上清冽的气息。
手腕上的触感仿佛还在，蒲疏一时间没有动作。
怔愣间，应时叙已经走在前面：“跟上。”
“……好。”
第二会议室。
这是他们研究小组的内部会议，蒲疏做了自我介绍后坐在台下认真听着。
原来白非和湛筠也参与在这个项目里，视线和他相碰时都弯了弯眼睛和他打招呼。
因为项目进度落后，整个会议室内气氛严肃而有些压抑。
蒲疏虽然没有他们那么紧张急切，却被这许多人的消极情绪感染，有些神经紧绷。
走出会议室，蒲疏看着走廊旁的地图索引微微出神。
有人来到他身边，很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湛副研。”蒲疏向湛筠打招呼。
湛筠莞尔，柔声道：“小蒲，我这样叫你好吗？”
蒲疏觉得他很亲切，眼睛亮了亮：“好，我喜欢。”
湛筠用手指戳戳他的脸颊：“你真可爱，年龄也好小。”
两个人并肩朝实验区域走去。
湛筠脸上带着笑意：“我很喜欢小孩子，家里却只生了我一个。所以看见比自己小的人，总是忍不住像对待弟弟妹妹一样照顾他。”
“湛副研，您是很温柔的人。”
“是吗？应时叙和白非都快要被我烦死了，每天躲着我。”
说着说着，湛筠自顾自笑起来。
蒲疏感受到他身上的真诚善良，这陌生纷杂环境里，感到心安。
蒲疏的工位在公共办公区，靠近应时叙的办公室，也和湛筠挨得很近。
刚入职时总是特别忙碌，放好东西，蒲疏就开始晕头转向地熟悉各种仪器和实验室，记背工作流程和注意事项，一早上几乎没有休息过。
终于到了中午，蒲疏做完最后一件事情，抬头才发现周围的同事已经走的差不多。
原本还忙碌的工作区空落落的。
蒲疏捂了捂肚子，很饿。
他起身走出办公区，湛筠从办公室走出来。
“小蒲，要去吃饭吗？”湛筠走到他身边。
“是的，我去研究所的饭堂看看。”
“一起？”
“好。”
研究所的饭堂离这里不远不近，走路十五分钟就可以到。
来这里吃饭的人不多，蒲疏和湛筠端着餐盘很容易就找到位置坐下来。
恰好，应时叙也坐在这块区域，在蒲疏前面一排，面朝这里。
蒲疏不知不觉地盯着应时叙，湛筠正想和他说话，看见他始终望着一个方向，转过头去，也看见了应时叙。
应时叙朝蒲疏看过来。
蒲疏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眼睛，立马低下头摆弄面前的餐盘，两只手动来动去，好像很忙碌的样子。
湛筠抿嘴偷笑了一下，恢复了温和的神色：“小蒲，你怕时叙？”
蒲疏摇摇头，沉默几秒道：“……不是。”
他不再解释，湛筠也不继续追问，和蒲疏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便低头吃饭。
蒲疏其实还不熟悉用筷子，但也担心被湛筠发现异常，先端起一旁的汤碗，喝了一口汤。
餐盘里有绿油油的西兰花，金黄的玉米粒，还有豆腐。
玉米粒太小，豆腐又太软，蒲疏决定，先吃西兰花。
他握着筷子调整了一下角度，手指轻轻用力，很久才夹起一块西兰花。
还没送到嘴边，突然，桌子被敲了一下。
蒲疏手指抖动一下，刚刚夹起的西兰花就又重新掉进餐盘。
蒲疏咬了咬嘴唇，转头弱弱地看向来人，看清后又瞬间怔住。
应时叙俯身靠近他，目光盯着别处，声音低缓：“午休后来找我。”说完就朝门口走去。
磕磕绊绊地吃完了午餐，为了保证下午的工作质量，蒲疏告别了湛筠回到宿舍，睡了半个小时。
简单洗漱后回到工位，应时叙的办公室和上午一样紧关着门。
蒲疏深吸了几口上前，敲了敲。
一阵规律的脚步声传来，接着门被打开。
蒲疏往后退了两步，仰头望着应时叙的眼睛：“应博士。”
应时叙面无表情，简短道：“跟我来。”
“好。”
蒲疏跟在他后面，应时叙步子迈得大，他要时不时小跑一下才能跟上。
进了电梯，往上升了三层楼，应时叙打开一间房间，是数据中心。
这里的工作站空着，应时叙让蒲疏走过去：“你今天进入我们项目小组，不了解之前的工作进程。这里之前所有历史数据，需要你学习记录。下午五点半前，告诉我第三阶段实验的核心结论和三个存疑点。”
蒲疏上前打开硬盘，工作站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很多文件夹，命名方式是复杂的英文，数字和符号。
蒲疏皱了皱眉，握着鼠标滑动，随后听见“咔哒”的关门声，应时叙已经从这里出去了。
“好多文件。”
偌大的房间只有蒲疏一人，空荡荡的，还有点冷。
蒲疏向四周看了看，确认没有其他奇怪的东西后，安心下来，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一下午，蒲疏梳理阅读完所有文件，逐渐发现这些数据的阶段性组织规律。
但是，当蒲疏开始分析其中某一阶段的一组关键行为学统计数据时，发觉一个奇怪现象：一组犬类在“社会性奖励”任务中的反应时数据，标准差异常的小，几乎不像是生物数据。
蒲疏反复验证后，拿着初步梳理的报告敲响了应时叙的办公室。
“请进。”
蒲疏走进去把手里的报告放在应时叙桌上，谨慎地开口：“应博士，我梳理了三个阶段的数据脉络。关于验证阶段B组犬类的反应时数据，数据的标准差小得有些反常，我怀疑是否是数据处理时出现了过拟合，或者……”
应时叙手指敲着键盘，戴着银色边框的眼镜，抬眼看向了他：“坐标。”
蒲疏报出那组数据在表格中的具体位置。
不知是不是蒲疏的错觉，他好像看见应时叙轻笑了一下。
蒲疏顿了顿，应时叙利落地操作鼠标，在键盘上敲击几下，调出了一个隐藏的工作表，上面是那组数据的原始手动记录表。
“那组数据是清洗后用于建模的初版，你看到的异常，是我故意留的。”应时叙语气平淡，只是看向蒲疏的目光带了一些不易察觉的赞赏，“做得不错。”
蒲疏眼睛亮了亮，脸上藏不住笑意。
应时叙翻了翻他的报告，接着说：“现在开始，基于原始数据，重新分析。”
蒲疏应了一声，抱着文件回到工位，脸上挂着浅笑，一直维持到晚上七点下班。
一天的工作终于结束，蒲疏关上电脑，下意识地向应时叙的办公室看去，里面仍然亮着灯。
蒲疏经过时，应时叙拉开门，递给蒲疏一块U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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