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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南郡风物志
【南郡风貌】
南郡地势险峻,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郡内多深谷幽涧,云雾终年缭绕,山间时有异兽啼鸣,百姓传言是上古玄术遗留的精怪。
郡城依江而建,青石垒砌的城墙斑驳苍古,城门上悬挂的青铜兽首历经百年风雨,仍狰狞怒目,震慑外敌。城内街巷曲折,檐角飞翘,朱漆剥落的楼阁间,时有黑幡飘动,符咒低吟。
南郡人尚武崇玄,男子多佩短刃,女子额间点朱砂,信巫蛊,畏鬼神。每逢朔望之夜,郡民焚香祭祖,铜铃摇荡,幽蓝的磷火在坟茔间游荡,宛如亡魂归乡。
【南郡世子·桓昭】
桓昭喜白衣,腰间悬一枚青玉螭纹佩,行走时衣袂如流云拂雪,不染尘埃。世人皆道南郡世子温润如玉,眉目如画,谈笑间令人如沐春风。
然细观之,其笑意不及眼底,温和之下藏着一柄未出鞘的剑。他执棋时指尖如玉,落子无悔;杀人时亦如此,长刀见血封喉,面上仍含笑如常。
世人只见他光风霁月,却不知那双执棋的手,亦翻覆过南郡的生死局。
【南郡郡主·桓秀】
桓瑶是桓昭的胞妹,生得极美,言笑晏晏。
她常年着一袭绛红长裙,金线绣百蝶穿花纹,发间一支鎏金点翠步摇,行走时纹丝不动,如冰雕玉砌的人偶。
郡主爱笑,一双杏眸形若琥珀,擅毒,袖中常藏一枚银针,针尖淬"朱颜劫",中者三日之内肌肤溃烂,如凋零之花。曾有北地使者出言不逊,当夜暴毙驿馆,七窍流血,面上却凝着诡异的微笑。
世人惧她,称她"罗刹仙",她却浑不在意,只在月夜独坐高楼,指尖抚过一柄镶满宝石的匕首——那是某个死在沙场的少年将军的遗物。
皇庭秘录
【皇城气象】
皇庭坐落中原腹地,九重宫阙,金瓦朱墙,檐角悬铜铃,风过时清音泠泠,如美人低笑。
城内分内外两城——外城繁华,酒楼妓馆笙歌彻夜,赌坊当铺银钱如流水;内城森严,玄甲禁军执戟而立,阴影里藏着"隐蝶"密探,专司监听百官。
皇庭人最擅两件事:一是把温柔乡酿成鸩毒,二是将权谋局饰作风月。
【太子·相空】
相空生得一副慈悲相,眉目清雅如画中谪仙,执笔时指节修长,批阅奏章的字迹工整如刻。
他喜穿月白蟒袍,腰间悬一枚羊脂玉佩,刻"清明"二字。每有老臣泣谏,他便亲自搀扶,温声安抚,次日那人便因"年迈体衰"告老还乡。
相空不信佛,寝殿却供一尊白玉观音,香火不断。有人见过他跪坐佛前,一面捻佛珠诵经,一面用朱笔勾决死囚名册,血色映在慈悲像上,诡异而和谐。
"储君之责,在于舍小情,成大统。"他对镜自语时,眼底空寂如雪原。
【二皇子·楚亭】
楚亭是皇庭最锋利的刀。
他十八岁联姻北地王庭,嫁景琬为夫,大婚当日,新娘当众以匕首挑开合卺酒封泥,他含笑饮尽,喉结滚动间,颈侧一道旧疤狰狞——那是十三岁时,相空亲手划的"教训"。
他朝堂上谈笑杀人,曾因某侍郎多看了景琬一眼,次日便让那人全家"暴毙"于驿站。景琬讥他:"皇庭的狗,比北地的狼还疯。"他反笑:"疯狗才能咬死真龙。"
【凉亭郡主·江亭许】
江氏出自南郡世家,嫁相空时十六岁,陪嫁三百死士,藏于妆奁暗格。
她生得极美,却冷如霜刃,眉间一点朱砂痣,据传是幼时以仇人血点化。相空与她貌合神离,育有一子相春风后,再未同榻。
江氏擅蛊,豢养"噬心蝶",翅粉沾肤即溃烂。她每夜于凉亭调香,实则炼毒,曾毒杀相空宠妾,尸体融作血水,滋养亭外牡丹。
相春风五岁时,她塞给他一柄镶翡翠的匕首:"皇庭的孩子,要么杀人,要么被杀。"
【小皇子·相春风】
相春风十二岁那年,用那柄翡翠匕首扎伤教习师父,翻出宫墙消失。
有人说他在江南做了琴师,有人说他拜入玄术邪派,更有人说他成了北地景琦的义子。皇庭秘不发丧,只当没有这个孩子。
某年元宵,楚亭收到一封无名信笺,内画一枝血梅,题字:"父债子偿,不急。"江氏见信冷笑,当夜凉亭的牡丹突然全部枯死,花蕊里爬满红蚁。
【皇庭的夜】
三更梆子响过,相空仍在批奏章,朱砂墨似血。
楚亭于别院练剑,剑气削落梅枝,暗处"寒鸦"统领跪地禀报:"南郡密探已除。"
江氏在凉亭焚香,烟雾凝成鬼面。侍女低头递茶,袖中暗□□针。
而千里外的某座破庙里,相春风以草茎为香,拜了拜虚空:"娘亲,等我拆了这吃人的皇城。"
——皇庭之毒,在于它把骨肉至亲,都养成了不死不休的蛊。
北地王庭志
【北地风貌】
北地无山,唯有苍茫草原,风吹草低,牛羊如云。
天穹高阔,鹰隼盘旋,牧民纵马飞驰,长鞭甩出裂空之响。王庭大帐立于草原中央,金顶映日,彩幡猎猎,帐前九根青铜柱刻满狼图腾,象征王权至高。
北地尚白,贵族皆着雪貂大氅,腰佩弯刀,刀鞘镶红宝石,如凝血缀雪。女子编发系银铃,额前缀狼牙,策马时铃声清越,如塞外风雪中的歌谣。
【互市·南郡与北地】
每岁秋深,南郡商队越山而来,携丝绸、瓷器、玄术符咒,换北地的骏马、寒铁、雪参。
互市之日,王庭外帐篷连绵十里,南郡人嫌北地酒烈,北地人笑南郡茶苦。景琦高坐金帐,景琬倚狼皮榻,冷眼旁观,待价而沽。
曾有南郡商贾欺诈,以劣符充至宝。当夜,那人帐中无声无息多了具无头尸,翌日商队仓皇南逃,遗落满地货物。景琦轻笑:"南人狡黠,却不知我北地的刀,不问因果。"
【景琦·狼王】
景琦生得极高,肩宽如阔刃,眉骨一道疤,是幼时与狼群搏杀所留。
他少言,笑时眼底仍凝冰,黄金酒樽在掌中捏扁如废纸。南郡使者曾献美人,他当众掐住那女子脖颈,淡淡道:"南郡的花,经不起北地的雪。"随即松手,任她跌坐在地,瑟瑟如秋叶。
王庭夜宴,他独坐高台,脚下群臣醉卧,狼藉一片。景琬讥讽:"兄长连醉态都不肯示人?"景琦漠然:"王若露怯,狼群便会噬主。"
【景琬·雪刃】
景琬是景琦胞妹,北地唯一的"女狼主"。
她发如鸦羽,以银丝束成利落马尾,耳垂两颗血红琥珀,据传是仇敌的眼珠所制。自幼驯鹰,袖中藏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名"雪吻",杀人时血不沾刃。
皇庭太子曾遣使求娶,景琬当庭掷还婚书,冷笑:"让他亲自来,若能接我三箭,再议不迟。"
她嗜酒,常于深夜独登烽火台,望南郡方向,指尖无意识摩挲一枚青铜箭簇——那是多年前伤在她箭下的皇子楚亭的印记。
【北地的夜】
北地夜寒,篝火熊熊,牧民围火唱战歌,声裂苍穹。
时有孤狼长嚎,与歌声相和,暗处荧光幽幽,是狼群窥伺。守夜人抱刀假寐,忽闻马蹄声急,睁眼时,喉间已多一道红线。
景琦立于帐外,任风雪扑面。景琬自暗处走出,匕首滴血:"第七个探子了,南郡还不死心?"
景琦望向南方,目光如刀:"狼与狐,终究要见血的。"
——北地之傲,在于它宁可碎于风雪,也不折于春风。
《百年·洪水》
后来,史书翻过一页。
曾经皇庭的朱墙金瓦坍在泥里,南郡的青石砖墙泡烂成絮,北地的狼图腾柱断成三截,斜插在淤沙中。
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自西而来,吞没山河,改换人间。
相空的佛堂沉入水底,白玉观音的手断了,佛头滚进淤泥,仍微笑。
桓昭与兰序共治南郡的律令竹简,早已被鱼虾蛀空,字迹模糊如泪痕。
景琦和景琬的弯刀锈蚀成铁屑,随浪卷走,无人记得他们曾让草原颤抖。
相春风终究没能拆了皇城——洪水先他一步,将楚亭的梅林、江氏的凉亭,统统冲成了平地。
新的王朝在洪水退去的土地上建立。
牧童在龟裂的河床上拾到半块残碑,上有"南郡"二字,拿去垫了猪圈。
说书人摇着扇子讲古:"从前啊,有个瞎子辅佐世子…"台下听众嗑着瓜子问:"后来呢?"
"后来?"说书人合扇一笑,"洪水滔天,谁还记得什么后来。"
——人间更迭,不过是一代旧人哭,一代新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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