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境】系统总想逼我当正道栋梁

　　车轮咕噜噜碾过青石板，最终停在一排巨大狰狞，刻满诡异符文的黑色山门下。驾车的马夫悄然跳下车架，与山门下早已等候多时的影子对视一眼，空气中无形的压力徒增。马夫对着紧闭的车门，声音呆板念道：“公子，请下车。”

　　车门缓缓打开，一道飘然出尘的身影踏步而出，周身气度比之日光更夺人眼目。先前在山门下等候已久、已显浮躁的卫兵们，在这扑面而来的清绝气度下，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心头躁意消散无踪。

　　而为首的影子，眼神始终如古寺枯井，深山寒潭般沉静，既不曾因等待而浮躁，也不曾因湘白莲的气度而动摇。见湘白莲走出马车，他便抬手做了个引，“公子请随我来。”声音毫无波澜。

　　这声音如同冷水浇头，瞬间惊醒了被湘白莲风华震慑的卫队。他们猛地回神，记起职责，惊慌中纷纷催动内元，一道道冰冷刺骨、充满杀意的气机瞬间锁死在湘白莲周身要害，仿佛无形的蛛网层层缠绕住猎物。

　　常人若被幽冥城精锐卫队如此杀气腾腾地锁定，只怕早已吓得冷汗透衣，腿脚发软。湘白莲却似乎毫无察觉一般，唇角喻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合扇拍手，姿态从容依旧。

　　“请”

　　一路行去，多番搭话也不见带路之人回应，湘白莲只好跟在影子后面，逐步深入幽冥城的核心地带。

　　每走出百步之遥，幽暗的角落或拐角处便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一队新的卫兵，冰冷的气机如跗骨之蛆，再次重重锁定在湘白莲身上。

　　湘白莲眸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思量，‘这内城卫兵气息虽不甚扎实，却颇为统一。武息不乏二流之境，一流高手却是屈指可数，像是统一被秘法提升上来，但胜在人数众多，源源不绝，至少可以一用。’

　　‘不过那人故意将他们展露在我眼前，是单纯想给我个下马威吗？恐怕不止如此，这城中真正的主人是想告诉我，如今这幽冥城--尽在他手。’

　　思索间，身前之人已停下脚步，湘白莲随即抬眼望去，一座庞大、森然的黑色殿堂矗立眼前，血河殿三个大字便明晃晃的挂在殿内，牌匾下便是一城之尊的首位。
　　案几上摆满文书，座上却空无一人。

　　大殿正中央是一片占地极大的血池，粘稠的血浆缓慢翻涌着，池面上时不时翻滚起一串串炸开的气泡。

　　“坐酌天山水，看煎人世尘，无由持一碗，赠与远行人。道远几崎岖，缘何踏此门？”临窗的茶案旁，顾吟霜正持壶煮茶，他钟爱的白色檀香沿着风的轨迹，自博山壶上悠悠升起，遮去殿内血气。

　　阳光透过窗楹落在他墨绿色的衣衫上，绿意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一种妖异诡谲的光泽。

　　“天星陨处哀龙吟，妖氛蔽日世难明。魍魉莫寻人间事，且看丹心挥剑影。”湘白莲轻摇折扇，步履不急不缓，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无声的杀机边缘，却始终气定神闲，一步、一步，缓缓走到茶案旁。

　　终于，隔着蒸腾的茶雾，与传言中的幽冥城二城主对上眼神。

　　一双深邃锐利，闪烁着掌控一切的自信与冰冷的眼睛。

　　一双温润自持，蕴藏着洞察秋毫的傲然与从容的眼睛。

　　两人只是一个照面，就知道对面的都是有脑子的人。

　　“返璞归真·湘白莲”湘白莲合扇，微微倾身，姿态优雅却自带锋芒。

　　“竹脉蚀心·顾吟霜”顾吟霜抬手请他入座，动作流畅自然。

　　湘白莲看着顾吟霜手持小壶，不紧不慢翻茶的动作，先发制人道，“在此处与劣者会面的竟是二城主阁下，真令劣者意外，细想之下，却又在情理之中。”

　　顾吟霜持壶倒茶的手几不可查的一顿，茶水如常般倾倒在对面的茶杯中，语气平淡的反问道，“哦，如何说？”

　　“三大长老接连横死，连维系此城根基的阵法中枢失窃此等惊天大事，竟也未能惊动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城主分毫……”湘白莲语带玄机，目光状似无意地瞟了一眼侍立于暗影之中，如同雕塑般的影子，“自然是有人将此间消息，隔绝得密不透风。短短两年光景，反客为主，将满城卫队尽收己用。阁下这位‘二城主’，当真是鞠躬尽瘁，尽职尽责啊。”

　　视若性命的主人被人当面指责，藏于暗处的影子身上瞬间弥漫出一股实质般的冰冷杀机。

　　顾吟霜放下茶壶，壶底与桌面轻微的撞击声像是什么暗示，影子下意识收敛气息，重新融进暗处。

　　“彼此彼此，阁下才是能为超人。”顾吟霜抬眸，眼中掠过一丝欣赏与警惕交织的复杂光芒，“入城不过几日，先除二长老三长老，以留影术为由，故意激化我与大长老之间的矛盾，再趁死魂林激战之机夺走阵法中枢。这招声东击西之计用的真是恰到好处，想来...”,他语气一顿，语气略带试探：“你我昨日，便已在枯骨台擦肩而过吧？”

　　湘白莲手摇折扇，神色镇定自若地听着眼前之人抽丝剥茧般道出他的谋划。

　　每一句，都与他已经实现的计划严丝合缝。他原本的计划，就是欲借助借幽冥城内斗之势，从内部逐渐瓦解整个幽冥城。只不过后来遇到那个人，底牌更足三分。

　　他便修改了谋算，先灭长老，以内部倾轧为幌，让幽冥城的局势彻底动荡起来，再趁乱夺取幽冥城的整个控制阵法。

　　事已至此，合该更进一步。他今日独身赴会，正是看准历斩锋已落入顾吟霜掌控的局势，意在挑动这对存有异心的双方自相残杀，无论那一方胜利，都能坐收渔翁之利，减轻己方损耗。

　　只有在听到顾吟霜最后提到的昨日擦肩而过之事时，湘白莲握着扇骨的指节不易察觉地微微紧了紧，‘昨日他闹出动静，难道...并非巧合 ？是他有意为之？不对，他是如何得知我的位置...’

　　心中讶然，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他安然自若地啜了口茶：“阁下过誉了。”

　　“如今阵法中枢在你之手，城内卫队尽归我掌控，”顾吟霜指尖轻轻敲击桌面，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殿中央那片死寂中又隐含躁动的粘稠血池，一抹不易察觉的急躁在他眼底深处飞快掠过，‘为何还未到时间？’他心中暗忖，口中却抛出邀约：“你我各据一物，僵持无益。不若各退一步，谈谈合作如何？”

　　湘白莲心神斗转，一边试图趁顾吟霜话语间隙，探知昨日那股异常力量的源头，一边凌然气势迫人，反诘道，“邪魔外道，有何可谈？”

　　被湘白莲步步紧逼的凌冽态势所激，顾吟霜眼底闪过一丝不屑，他索性挽了挽宽大的墨绿衣袖，端坐身影，一双毒蛇般冷静的眼紧紧盯着湘白莲，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直白与深意：“湘白莲....你这个名字，起的可真不怎样。”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吾直言，这幽冥城中，吾所欲所求之物，仅此一件。”

　　湘白莲眸光微动，并未流露出太多意外。他并不奇怪会有人看穿自己的身份，只不过他遇到的第一个人，是对苦境完全陌生又懒得思考不在眼前之事的照夜清，才导致这个身份格外牢固。

　　他摇着扇子，意外对顾吟霜的想法起了兴致，“如何？”

　　“你有一把很好用的剑，吾也只想要他，作吾一人之剑”顾吟霜抬手，遥遥指向殿内空无一人的高座。他目光落回湘白莲身上，带着几分锐利：“只要吾带走他，这幽冥城...便尽数交于你手，如何？”

　　“吾想，你肯在这个时间亲自来此，绝不只是，为了除魔卫道这么简单吧。”

　　顾吟霜越是直截了当，湘白莲越是奇怪。总有一种淡淡的危机感扰乱他的思绪。不对劲！如今三大长老已亡，幽冥血河阵在他之手，满城卫队等同无物，就算幽冥城主没有摆脱顾吟霜的控制，他还有照夜清作为底牌。

　　到底有什么依仗，让顾吟霜还能气定神闲的和自己谈判，他在拖延时间，在等什么？

　　殿内气氛一时间焦灼起来，无声地较量在目光交织中激烈碰撞。还未等湘白莲接着试探，端坐的顾吟霜却突然微微侧首，耳朵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玩味戏谑的笑容瞬间爬满他的嘴角，打破了紧绷的死寂：“呵，看来...你手中这把‘剑’，也并非那般听话啊？”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湘白莲，语气带着一丝挑衅：“如何，用不用吾将驯服他的法子告知于你？这交易....还要继续么？”

　　几乎同时，湘白莲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殿外骤然爆发的巨大喧哗声，以及一道他已然开始熟悉的、裹挟着惊人怒气的凌冽剑气，正势不可挡向此地急速逼近。他只沉吟一声，抬手制止道：“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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