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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牌辅导班
月考之后的时间越来越紧张,他们照旧每天在图书馆一起做作业,解答疑难题。
杨岁晴以为他们会一直这么下去。
直到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夕阳斜照,周以桉靠在树下,指尖转着一枚硬币,硬币翻飞间,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教学楼出口,似乎在等人。
杨岁晴趴在四楼的走廊栏杆边,静静地看着他。
“再看眼珠子都要掉出去啦!”向芊千突然从背后探头,“你直接下去,问他是不是在等你。”
杨岁晴耳根一热:“谁、谁说我是在看他……”
话音刚落,楼下的周以桉突然抬头,两人的视线穿过暮色,猝不及防相撞。
杨岁晴终于下楼,反正总要回家,她才不在乎周以桉到底在等谁。
“不是看到我了,怎么不过来。”周以桉单手拎着书包,挡在她面前,语气平静得像平常讨论题目一样。
“我以为你在等别人。”
“没有别人。”两人并排走着,之间始终隔着半臂距离,影子却被夕阳拉得很近。
周以桉突然开口:“校外开了个金牌辅导班,你要不要一起?”
杨岁晴呼吸一滞,指尖无意识攥紧了书包带子。
周以桉偏头看了她一眼:“你知道市里的中学报考时要单独考试吗?”看到她点头,他继续说道,“那些中学考的题型很新颖,金牌辅导班有专门的训练,对你报考有帮助。”
“辅导班的事…”杨岁晴踢开一颗石子,“我可能…”
“不用现在回答,你好好想想。”他忽然停下,从书包侧袋掏出什么,“先吃这个。”
是裹着苹果糖纸的草莓糖。
“新口味,试试。”他别过脸。
杨岁晴不说话,开始低头研究着这颗草莓苹果糖的包装,忽然听见周以桉轻咳一声。
抬头,教导主任老李背着手站在三步开外,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都放学了还不回家?”
杨岁晴特别怕教导主任,同学们私下给他取名“小李飞刀”,她手一抖,糖掉落在地上。
老李突然笑了:“周以桉啊,你记得校规里‘非必要同行’的条款吗?”
两人同时愣住,周以桉开口:“记得,不过我们只是……”
“好了,正好下周你要上台分享学习方法,顺便分享下如何正确处理同学关系吧。”老李打断他的回答,走前还不忘顺手捡起那颗糖,塞回杨岁晴手里。
有了这么一出插曲,两人默默无声的走着。快到分别路口时,周以桉开口:“你可以先去辅导班了解一下情况,挑个时间,我带你去。”
“不了,你把地址发给我吧,我自己想想。今晚很抱歉,让你被迫去参加分享会。”
周以桉的手指刚刚碰到她的书包带,杨岁晴猛地转身,发梢在空中划过他的指尖。他的手悬在半空,维持着想要挽留的姿势,指节微微发白,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收回 。
杨岁晴闷闷的回到家,那些一起做作业的日子像一场梦,这么快就要结束了吗。
“今天回来这么早,你不是要去图书馆做作业吗?”母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腰间系着沾满油渍的围裙,手上还拿着锅铲。
杨岁晴摩挲着书包带:“嗯,今天作业不多,回家写。”
“行,你自己计划就好。”
看着李知夏消失在厨房的身影,杨岁晴喉咙发紧。
那天她听到父亲打电话,好像在找兼职,软磨硬泡了奶奶许久,奶奶才告诉她,爸妈的单位出现经济危机,爸爸这几天都在外面找活干。网约车司机、修电器、搬家具……只要能给钱的他都去。
她不敢问,父母不告诉她,就是担心影响学习。杨岁晴只能装作不知道,一股脑埋进学业中。
金牌辅导班……
一听就是很厉害的辅导机构,她当然想去学应对市里中学的题型,但家里的状况,她还是先去看看费用再做决定。
第二天下午,杨岁晴照着周以桉给的地址找到辅导机构,它设在县里最高的一栋楼里,十分气派。
辅导班的前台处,几个家长围在那里咨询课程。杨岁晴低着头快步走过,想找个角落安静地等着他们离开再去看价位表。
“小同学!”她抬头,看见一名老师站在办公室门口向她招手,杨岁晴疑惑地走过去,“你是来咨询课程的吗?自己一个人来吗?”
“不,和我妈妈一起,她在那里咨询。”杨岁晴撒了谎,老师没有怀疑,又嘱咐说如果有需要可以带她去试听。
杨岁晴点点头,眼睛盯着地板上擦的蹭亮的地砖。
好不容易等前台的家长散去,她悄悄走过去看着桌上摊开的价目表。
“精英保过班:200元一课时,一次性缴费享95折优惠……”
她快速心算,距离考试还有三个月,课程每天都要去,一次课是两个课时,九十天就是三万六……
三万六,杨岁晴的手发抖,对于现在家里的状况,这笔钱简直是天文数字,而且她还不知道家里到底到了哪一步,父母隐瞒了多少。
“同学,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前台小姐注意到她,微笑着问。
杨岁晴摇摇头,快步离开。她找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拍打脸颊,却无法平息内心的翻腾。
手机嗡嗡作响,她拿出一看,是周以桉发来的消息:你今天去辅导班看了吗?感觉怎么样。
杨岁晴暗灭屏幕,再次返回到前台:“你好,我想看一下课程安排表。”
“好的,给你。”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塑封课程表,周一到周日,每一天都被不同颜色的记号笔分割成整齐的方块。
周一到周五,一课时数学,一课时英语。周末更是被各种模拟测试和专项训练填满,连半小时的空白都找不到。
“这样下去我会疯的吧。”这个念头突然闯入她的脑海,杨岁晴被自己吓了一跳。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她离开大楼,撑开伞走进雨中。冰凉的雨水溅在她的裤脚和球鞋上,很快浸湿了袜子。
公交车上,杨岁晴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看着窗外模糊的灯光。
她拿出手机,敲敲打打:抱歉,我可能去不了辅导班。
周以桉迅速发来消息:没关系,我们平时还是可以一起学习的。
杨岁晴自嘲地笑笑,他一定还没看过课程表吧:不用了,你好好去上辅导班吧,我的学业自己能搞定。
她没有看周以桉的回复,闭上眼睛,希望冷风能吹散脑中那些纠缠不清的念头。
杨岁晴不敢说出真实的原因,家里的事怎么能让别人去担心,就算告诉了周以桉,他能做的也不过是口头安慰罢了。
辅导班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自己不能再麻烦周以桉了。况且昨天被老李遇到,连累他去分享同学相处的主题,这次只是分享,下次又会是什么……还是保持点距离好了。
就把前几周一起学习的日子当做偷来的一场梦吧,梦总是要醒的、要归还的,没有他的辅导,她一样可以做的更好。
只是心里像打翻了一杯柠檬水,又酸又涩。
回到小区后,杨岁晴没有急着回家,走进了消防楼梯间,这里没有人、没有监控,只有应急灯和冰冷的金属扶手。
确认四周无人后,她把脸埋进膝盖间,肩膀颤抖起来。滚烫的泪水决堤而出,迅速浸湿了她的校服裤。
她咬住自己的衣服,努力不发出声音,但抽泣仍然从指缝间漏出来。
最近发生的一切如此突然——父母工作危机、强撑的坚强,那笔昂贵的辅导费,连唯一能让她在题海中喘息的周以桉也被自己亲手隔绝开。
她还没来得及欢呼月考的进步,就被这一系列事压得喘不过气来。
杨岁晴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喉咙发干、眼睛肿痛,才勉强抬起头,揉了揉发麻的双腿。
今天的一切就这样哭过去吧,明天之后再也不要落泪了,她还要准备考试,不能让爱她的人期待落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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