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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走廊里幽暗曲折,只有火把在铁质的栅栏里劈啪作响。
你站在门前,盯着对面墙壁上细长的人影。
女侍阿曼达站在你身后,声音轻柔。
“大小姐,您该去用早餐了。”
你感觉胸腔很闷,有又冷又沉的东西拽着内脏往下拽,压在胃里。
“阿曼达,我恐怕没什么胃口。”
七天过去了。
上帝用七天创造世界。
你用七天怀疑这b世界存在的意义。
一正一反。
怎么不算上帝的宿命之敌。
今天就要去上“新课”。
你想起自己收集到的信息,厨房在四天前出门采购,昨天才回来。回来时物资中多出了近一吨的东西,装在人高的木箱中。
一吨。
按成年人的体重算,差不多是十五个人。如果里面加上小孩,还要更多。
艹。
学杀人这种事儿也要题海战术么。
熟能生巧倒也不能这么用吧。
你有些喘不过气来。
一会儿庆幸自己其实学什么都挺快,在已经提前准备好的情况下大概用不了那么多人;
一会儿又想淦啊,席巴那贱人不会要我才艺展示十八般武艺都来一遍吧?
那十五个人可能不够用。
身后有温暖的体温靠过来。
女侍阿曼达弯腰靠近你,手指落在你稚嫩脆弱的肩膀上,轻轻摩擦。
“您身体不适么?请问阿曼达可以帮您做些什么么?”
女性柔软毫无攻击性的怀抱让你紧绷的神经略微放松下来。
你转过身,看着女侍。
她蹲下来,膝盖轻轻点地,手臂与双腿完全向你敞开。恭顺地垂下头时,柔和的目光从睫毛下流出来。
你发了一会呆。
忽然抬手放在她暴露的脖颈上。
你还小,没法直接扭断她的脖子。
但托这几天紧急预习备考的福,在把手放到她脖子上的那一刻,你的脑子中还是闪过了一百种杀死她的方式。
好容易。
怎么会这么容易。
你巡视着女侍脆弱的脖颈与饱满的胸脯 ,为她的孱弱感到心惊。以至于健康的血管在你的食指下跳动时,那鲜活的生命力甚至让你提心吊胆。
尤其阿曼达很特殊。
她是枯枯戮山唯一一个推不开大门的普通人。
要是你弹出指甲,轻轻这么一滑... 你练习了很多次,为了一击毙命...... 血会像蕾丝项链一样挂在她的脖子上,缓缓下流。
瀑布。
小溪。
蛛网。
她毫无还手之力。
也没有反抗的权利。
……怎么会有人能这样身陷囹圄?
你为这个想法感受到了痛苦。
慢慢收回手。
“阿曼达,我不需要你做什么。”
你这样对她说。
“但当我不在的时候,你要待在我的房间里,或者摄像头下。我要随时能看到你,知道么?”
你实在想不通,基裘和席巴怎么会允许这样一个人一直待在你身边。或许正是因为她足够弱小,反而不被看在眼里么?
她顺从地应是。
唉,恐怕她自己也知道,离开你的小小领地,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去。
你马上就要去学习实行剥夺他人最重要一项权利的行为。
但在这之前,你还能赋予别人一些什么。一些好的,跟流血、痛苦以及惨叫无关的东西。
“阿曼达。”
你下定了决心。
“我允许你进入我的活动室。那里有很多废弃的粘土,在我回来休息前,把它清理干净。”
从卧室到活动室,再到处理垃圾的地方,那是很长很长一段路呢。
睫毛后柔和的目光变得惶恐与惊讶。
作为你的贴身女侍,她不被允许擅自离开你的卧室。限制行动,哪怕是豢养家禽也不至于狭隘至此。
更何况,自从你得到那间活动室后,即使是基裘也没能得到进去的邀请。
她不理解你突如其来的信任与慷慨。
但你知道自己并不慷慨。
相反,你正要对一群陌生人无比吝啬。
*
走廊的尽头。
你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自己的屠宰场。
立刻被低温寒气冻得一哆嗦。
你爸席巴和另一个陌生人正在里面交谈,听到动静一齐看向你。
你无暇顾及他们,惊讶地环视四周,一排排医用床,白惨惨的床单,以及床单下凸起的人形物体,一时之间有些发懵。
你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些白布遮面的尸体。
好眼熟的配置。
等等。
这特么的不是太平间么???
什么意思。
死的。
你还没动手,全是死的现成的?
还都是冻货。
不是。
这种东西也能用预制品???
“佐伊,”席巴喊你,打断了你的头脑风暴,“你的老师在这里。”
老师?
你扭头瞪着那个陌生人。
如果新课是要教你怎么当刽子手,揍敌客疯了才会另请他人给你当老师!
“您要教我些什么呢,老师?”
稚嫩的声音努力保持彬彬有礼,但仍然流露出一丝克制不住的神经质。
难道不是要你杀人么?!
你为此惴惴不安、夜以继日以继夜在脑中模拟如何快速杀死一个人。你做好了心理准备。
你已经有一百种方式去杀死一个人!
老师笑得谦和,“日安,大小姐。您的父亲说您似乎在嗅觉方面异常敏感,我被聘用为您的嗅觉开发老师,教您如何辨别人体散发的不同气味所代表的不同含义...... ”
你完全听不下去。
薄薄的眼皮下,大而圆的蓝色眼珠微微转动,直勾勾地盯住了席巴。
“爸爸?”
你像个洋娃娃。
问他是否是这样。
这突然的一门所谓嗅觉开发课是在开玩笑么?
难道不是要杀人么?
……啊,仔细想想,他好像的确没有直言你的下一阶段训练项目是什么。
他只是说,佐伊,你的训练成果仍不达标。佐伊,下周给你安排一门新课。
是你猜错了么?
……不。
他的神态和语气分明在暗示你今天的新课就是杀人!
你惴惴不安,
你旁侧敲击。
你辗转难眠。
7天了,他难道看不出你在想什么?他难道看不出你在担心什么么?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有强烈的误导性么?
可他一点儿也没有提醒你的意思呀!
看着你愤怒的样子,席巴笑了起来。
和他预料的一样。
和基裘一样控制欲旺盛的性格,甚至比基裘更霸道有攻击性。遇到这种打破计划的事,就开始生气。
头发都气炸起来了,脸颊红红,眼睛烧着火一样透亮。
真可爱。
他走向你,蹲下来时阴影将你完全笼罩。
神情自若,语气轻松,甚至带着笑意。
“佐伊,现在仍然可以闻到爸爸身上的血腥气么?”
你的耳朵嗡嗡的。
垂在身侧的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尖锐的骨头挣扎着要从血肉中穿透。
你爸的嘴巴一张一合。
他说,佐伊,放轻松,这门课会很简单有趣。
他说,佐伊,不喜欢这门课么?它会很有用的。
他说,佐伊,学完这门课,就可以出门玩了。
佐伊。
难道你不开心么?
你把颤抖的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在地上画圈,歪着头,直勾勾盯着席巴。
“爸爸,你知道我一直都很担心。”
他没有否认。
伸手压了压你翘起来的卷毛,手掌像铁铸成的不可撼动。
“所以佐伊现在可以不用担心了。在你没有做好准备前,你可以不那么快开始杀人。”
如此的注视。
他知道你在不安。
于是给予关怀与宽容。
怎么样。
开心么?
耳鸣消失了。
唾液在口腔中分泌,艰难地咽下去,连同那翻江倒海的呕吐欲望。
呃。
父爱。
你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声带振动间震荡汇聚,钻出抽搐的喉管,轻飘飘地弥漫在寒气中,清晰无比。
“可是爸爸,我以为我已经杀过了呢。”
你已经杀过人了。
在心里,在脑子里。
在你真正做好准备去剥夺一个人的生命那一瞬间,在你千方百计模拟怎样对一个人送出致命一击之后。
你有一百种杀死另一个人的方式。
在你真正杀死那个人之前。
你已经谋杀了一百个人。
“爸爸,你的宽容没有用。“
简直是垃圾。
……
“老师,您预备给我上多长时间的课呢?”
你扭头问你的新老师。
他似乎异常谨慎。
即使你爸已经离开,在你刚刚低头沉思时也不愿意轻易开口,动用师长的权利擅自开课。
也或许是你的表现并不如自己所想的那样冷静克制。以至于他要再三斟酌,才能有底气回答你。
“根据您的需要,预先为您准备了两周的课程。并且每节课的内容都已经提前经过审查,确保您可以接受到最合适的引导。”
你哦了一声。
微笑着自言自语。
“所以连您都能确定我未来两周内要做什么。”
“我却连7天都不能控制。
“对、么。”
没有人回应你。
低温如太平间的房间里,只有一排排惨白的尸体刺痛你的眼睛。
*
基裘问你这几天是不是在生爸爸的气。
因为你对席巴丝毫笑不出来。
是的,是的呀。
你点头敷衍,最讨厌爸爸了,不想看到他。
基裘捂住胸口,雪白的脸颊上浮现出甜蜜的红晕。她兴奋地说,没关系,佐伊可以讨厌爸爸,只要继续喜欢妈妈就好了。
很难说。
你最近也不想看到她。
她似乎对你让女侍进入活动室有异议,总是试图转移话题聊起这件事,并用高亢尖细的声音摩擦你的神经。
一切都很正常。
正常的莫名其妙。
于是显得那七天里的你很可笑。你早该知道你的纠结与痛苦只能一个人消化,在这个家里,你不是叛逆的黑羊而是伪装成猕猴桃的鸡蛋。
你没有毛。
唉。
艹。
都说了很莫名其妙。
席巴那贱人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新课的确轻松有趣。
新老师自称是气味猎人——你敏锐地察觉到“猎人”这个称号的独特性,但实在懒得去探索背后的意义,你的情绪正处在一种冷沉空闷的奇异状态——是世界上收集辨别各种气息最多的人。
他尤其擅长辨别人体散发的各种气息,并且是生物激素论的忠实拥趸,认为人体的种种生理变化都源自于激素。
你问他,从你身上的气味闻到了什么。
他说闻到你很愤怒。
‘皮质醇水平很高...... 看来您长期被某种压力困扰。’
你让他闭嘴。
听着像科学神棍,还没有教资。
老师喏喏点头。
然后向你展示那些尸体的真正用途:隔着白布俯下身,深吸一口气将尸体的气味灌进鼻腔。
因惊惧而死的人和过度兴奋而死的人气味是不一样的;
同样是疲惫猝死,死在工位上的人和死在床上的人闻起来也不一样;
哪怕是爱,少年的爱与老者的爱也有天壤之别。
激素不会说谎。
当眼睛无法分辨真相时,气味会无比忠诚。
是这样么。
你拿出了三岁生日那天解剖的兔子尸体,放在小盒子里。
‘您能闻出它是怎么死的么?’
你仍然觉得新老师在招摇撞骗,但恳切地请教询问。
老师闻了闻,回答:
‘血糖的气息...以及肾上腺素。’
‘它恐怕是在焦虑中饱腹而死呢。’
错了。
你抚摸着小盒子。
它是空着肚子死的。
但它以为自己是饱腹而死。
气味是另一层错觉。
‘还有浓郁的雌激素。小姐,我敢断定这是一只已经受孕的母兔子,只有怀孕才会让雌性生物分理出如此强大甜蜜的雌激素,哪怕是发情期也不能比。’
‘您也能闻到,对么?我注意到您对已孕女尸的反应最激烈。’
你愣了一下。
说,可我不觉得这种气味甜蜜。
一点也不甜蜜。
‘这样么,看来您对雌激素没什么好感。’
老师耸了耸肩。
他其实相当年轻,和你爸差不多大,教了你几天后就流露出一些胆大的本性来。
‘您的周身就围绕着一股雌激素的气息呢,冒昧提醒,我想您身边有一位女性要怀孕了。’
这简直是胡扯。
你不得不告诉老师,为了确保家族育儿计划不被打乱,你爸席巴做了6年期限的结扎。
他暂时不孕不育,没那方面的能力。
所以基裘是不可能怀孕的。
老师看了你很长时间。
你从他身上闻到了惊讶与恐惧的气息,预感这位年轻的气味猎人大概得出了些什么了不得的结论。
果然,在长久的凝视后,你的新老师这样轻声说;
‘既然如此,小姐,我恐怕您的母亲至今仍未从孕育您的状态中清醒。
‘或者,她的子宫在失去您之后便处于长久的饥饿与空虚中,它时刻准备好再次孕育、并生下您。真是令人……印象深刻的,母爱。’
听起来像是基裘要吃了你一样。
你点头。
‘所以,爱是激素。’
老师笑了起来。
‘是啊,激素。雌激素引起皮质醇升高,雄激素诱发肾上腺素。爱是激素!’
……真是荒唐又滑稽的结论。
但的确很有意思,甚至听起来有几分荒腔走板的哲理。
你的鼻尖萦绕着死人陈腐绝望的气息,记下了这条结论:
爱是激素。
*
两周过去。
新课结束。
最后一节课,教室里只有一张带着密闭仓的停尸台。
那就是你的结课测验。
“日安,小姐。”
“日安,老师。“
你打起精神,准备迅速完成这门课的结课测验。
但老师却并不急着完成任务,或许是最后一节课,他表现得很轻松,一只手按在密闭仓中,语气轻松地聊起天来。
“您对自己没有信心么,小姐?我闻到您在不安,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烈。您总不会是担心自己不能通过老师的结课测验吧?”
你回答,“我不是在不安,老师。我是在等待。”
老师露出好奇探究的眼神。
你思考了一下,决定直接说,“我在等待某个要被我杀的人呢。”
“老师,您应该知道,这门课本该是什么性质的,对吧?”
你是要杀人的。
哪怕席巴误导你要在新课上进行而不是,但你终究是要杀人的。
你等了7天。
又等了两个7天。
等那个要被你杀死的人。
“您认为是今天么?”
“是的。再没有比今天更合适的日子了。”
因为你今天会通过新课的结课测验,然后得到出门的准许。出门前先杀死一个人。快乐前先痛苦。
你想不到比今天更能满足你家人对你的爱的日子了。
老师望着你,若有所思。
“小姐认为自己要杀的那个人会是老师么?”
“我希望会是老师。”
他笑起来,全然不带恶意,轻松又无奈,“我恐怕小姐暂时还不能杀死我呢...... 假如您再长大一点儿,或许能做到。”
你也笑起来。
“我知道。”
“所以,我希望那个人会是老师啊。”
……
但假如不是。
……
但席巴不太可能给你安排杀不死反而会让你受伤的对象。
……
但今天你一定要出门。
那么。
你和老师的目光一起转移到了一旁安静的停尸台。
白布遮盖她的脸,密封舱隔绝她的气息与心跳。你不知道这张停尸台上躺着的,到底是活人,还是尸体。
……
门被推开。
你的家人们又一次齐聚,一张张精致美好的脸上,对你露出似曾相识的鼓励眼神与微笑。
密封仓打开。
白色的冷雾中,你听到了细微但顽强的心跳声。
“……”
活的。
就是她了。
那个要被你杀死的人。
那个出门的钥匙。
就是她了。
*
结课测试出乎意料的简单。
通常来说,活人的身体比死人更复杂,气味繁芜如万花筒。但这个被绑在停尸台的女人气味出乎意料的简单。
身体健康,没有恶疾带来的腐烂恶臭;
正直壮年,气味充盈。
她是吃饱了来的,情绪平和迟钝。
并且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细微的恐惧从毛孔中源源不断散发,萦绕在你的鼻尖,最后只剩下一点轻柔的心甘情愿。
这种心甘情愿安抚了你。
安抚了你闻到那股甜蜜的雌激素后变得干涩紧缩的喉咙。
一个可能怀孕的女人——不!不一定怀孕,她小腹平坦... 可能只是有一个喜爱的孩子。
为何会心甘情愿呢?
也许她需要一大笔钱。
揍敌客习惯从监狱中花钱购买死囚犯作为训练对象,那笔钱或许可以在她死后抚育她的孩子长大。
你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释了。
测验结束了。
老师向后退了一步。
一只手搭在了你的肩膀上。
不知道是不是冷气太足而显得冰冷沉重,宛如尸体。
“佐伊。”
它喊你的名字。
“你知道要做什么...... 做完就可以出门了。”
你点头,嘴角努力灿烂地提起,声音雀跃,“好的,佐伊知道的。”
没有加爸爸或妈妈的后缀。
因为你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谁。
踮起脚尖,伸手向白布下起伏的胸脯。
指甲弹出,暴露在低温空气中,又很快没入湿润温暖的肉腔中。
豆腐。
……
泥土。
……
果酱
如此平平无奇的时刻。
太好了。
没有人变成疯子。
但是。
它又说话了。
“ 佐伊,你不看看,那是谁么?”
森寒尖细,窃窃笑意。
为什么这么说。
你认识她吗?
……
不是死囚犯么??
……
一定要,这么提醒你么??
*
哦。
是阿曼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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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还是杀了



啊啊啊啊啊私密马赛我以为我发出去了的



攒了两天打算美滋滋看评论的结果点开发现没啦没啦怎么没啦啊啊啊啊啊啊!
...... 这下真的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