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渺小爱你

　　旧琴房的门在身后关上时，楚沁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夕阳透过彩绘玻璃窗洒进来，将室内切割成斑斓的色块。那些被精心装裱的刺绣作品就陈列在三角钢琴上，每一幅都罩着防尘薄纱，像博物馆里的珍贵展品。

　　她颤抖着手指掀开第一块纱——是初来这所学校时绣的樱桃，针脚歪歪扭扭，边缘还有周野没收时撕破的痕迹。画框右下角贴着便签："9月12日，阴。DMC-321色号比真樱桃暗0.3度，下次试试掺一缕橘线。"

　　字迹工整得近乎刻板，是陆冬的风格。

　　第二幅是她绣的蓝玫瑰，用了特殊的渐变色绣线。便签上写着："10月8日，晴。逆光时金属线反光角度计算准确，但花瓣弧度比真花锐利12度。"

　　楚沁的呼吸急促起来。她一幅幅看过去，每件被没收的作品都在这里，连上周绣的那朵被周野揉皱的樱花都被细心熨平。最后一块防尘布下是那朵铁丝黑玫瑰，现在它被装在水晶盒里，铁丝尖刺上的红线在夕阳下像流动的血丝。

　　盒底压着张新便签："刺太利，伤己伤人。但很美，像你。"

　　楚沁的膝盖突然发软，不得不扶住钢琴才没跌倒。琴键发出沉闷的嗡鸣，惊起窗台上的鸽子。她这才注意到钢琴凳上放着个牛皮纸袋，里面是整套专业刺绣工具，最上面那根针的针鼻缠着红金相间的线——和陆冬锁骨下伤痕的颜色一模一样。

　　"我就知道他会把你藏在这儿。"

　　轻快的男声从门口传来，楚沁慌忙转身，绣针从指间滑落。陆听雨倚在门框上，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肩头，露出里面的限量版T恤——印着他自己的卡通形象。与海报上不同，现实中的他左耳戴着枚钻石耳钉，在夕阳下折射出刺眼的光。

　　"抱歉吓到你了。"他笑眯眯地走进来，随手拿起那朵黑玫瑰，"我哥从不让别人碰这些东西。"

　　楚沁的舌头像打了结。近距离看，陆听雨和陆冬有七分相似，但陆冬的眼神像深潭，而陆听雨的眼睛里跳动着显而易见的狡黠。他右眼睑下没有那颗标志性的泪痣，取而代之的是艺人特有的精致妆容。

　　"你...你好。"她干巴巴地说，下意识摸向耳垂——樱桃耳钉不见了，可能是刚才跑得太急掉在了路上。

　　陆听雨歪头打量她："真人比照片可爱多了。"他伸手想碰楚沁的刘海，却在半空停住，"哇，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吃人。"

　　楚沁退到窗边，铁丝玫瑰的尖刺隔着校服扎在皮肤上。陆听雨身上散发着昂贵的香水味，与陆冬的雪松气息截然不同，甜得让人头晕。

　　"别紧张。"陆听雨把玩着水晶盒，"我就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孩能让我哥那种人..."他故意拖长音调，指尖划过盒底的便签，"...写下'像你'这种肉麻话。"

　　楚沁的脸烧了起来。窗外的操场传来剧组收工的喧闹声，几个女生在喊陆听雨的名字。他却充耳不闻，专注地观察着楚沁的表情，忽然凑近："你知道他的泪痣会变色吗？"

　　"什么？"

　　"当我没说。"陆听雨后退一步，狡黠地眨眨眼，"不过你绣的玫瑰确实很特别，上次我不小心碰了一幅，我哥差点把我扔出窗户。"

　　楚沁想起陆冬锁骨下的红痕，那些由针眼组成的玫瑰图案。她张口想问，却被走廊上的脚步声打断。

　　"他来了。"陆听雨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飞快地塞给她一张名片，"我明天下午没戏，来找我玩啊。"说完就从窗户翻了出去，身手敏捷得像只猫。

　　门开的瞬间，楚沁把名片塞进了袜子。陆冬站在门口，逆光中他的轮廓镀着一层金边。今天他没穿高领毛衣，白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着，露出锁骨下方新鲜的针痕——正是楚沁三天前绣的那朵玫瑰，连花瓣数量都分毫不差。

　　"陆听雨来过了。"他说，不是疑问句。

　　楚沁点点头，紧张地攥着校服下摆。陆冬走到钢琴前，修长的手指抚过那些刺绣，最后停在水晶盒上。夕阳透过彩绘玻璃照在他右眼睑下，那颗浅褐色的泪痣在红光中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像干涸的血迹。

　　"他说...你的泪痣会变色。"楚沁鼓起勇气开口。

　　陆冬的手指顿了一下。他转身面对楚沁，忽然弯下腰，让两人的视线平齐。这个距离近得能数清他的睫毛，楚沁发现他的瞳孔在阳光下是透明的琥珀色，而那颗泪痣现在看起来更像一颗微型星球，表面有细小的凹凸。

　　"只有一种情况下会变。"他的呼吸拂过楚沁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铁锈味，"当你绣玫瑰的时候。"

　　楚沁的心脏几乎停跳。陆冬直起身，解开袖扣将袖子挽到手肘。他的小臂内侧布满了细小的红点，排列成荆棘的图案——正是楚沁昨天绣在衬衫内衬的花样。

　　"这...这不可能。"楚沁的声音发颤，"我从来没绣过你的皮肤..."

　　"但你绣过自己的。"陆冬轻轻抓住她的手腕，翻转过来露出内侧的淤青——那是昨晚父亲拽她时留下的指痕，形状竟与陆冬手臂上的红点莫名吻合，"我们之间的联系，比你想象的更深。"

　　楚沁突然想起母亲常说的老家传说：灵魂相似的人会共享伤痛。她一直以为那是哄孩子的童话，直到现在。

　　"为什么是我？"她小声问。

　　陆冬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边，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正好触到楚沁的脚尖。远处传来陆听雨和粉丝合影的笑声，欢乐得像另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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