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名著]平平无奇的玛丽小姐

　　等安德森一行人消失在视野内后，玛丽这才折返。
　　她没有耽搁，快马加鞭地返回朗伯恩庄园。

　　此时班纳特一家还没从宴会中返回。
　　只有希尔太太对她的独自骑马返回以及裙角那半斤泥大呼小叫：“玛丽小姐，体谅下你母亲可怜的神经吧，如果你还能表现地像个淑女的话。”

　　玛丽没有争辩，动作麻利地换下脏衣服，将自己收拾干净。正当她擦着头上的水珠走进厅堂时，她父母和姐姐正巧到家了。

　　或许是宴会上过得格外愉快，又或许是伊丽莎白帮她遮掩的缘故，总之班纳特太太没有对她的不告而别显露任何不满，反而和颜悦色地询问她现在身体是否舒服了点。

　　“可惜你后半场舞会没有露面。”班纳特太太有些惋惜，“不然再多和几位绅士跳一跳舞该多好。”

　　玛丽笑眯眯地听着母亲的抱怨，将捧哏的角色扮演得十分到位。
　　不一会儿就打消了班纳特太太心底的仅剩的那份不爽利，将难搞的老母亲哄得服服帖帖。

　　此时的玛丽不论面对什么都能抱有极大的耐心。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成功完成任务，她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确能造就什么不同。

　　玛丽感觉自己无聊到几乎能一眼望见尽头的生活终于起了波澜。就像个一无所有的小孩忽然发现自己会魔法一般，什么裙子、礼物、舞会……这些她曾经在意的东西已经对她再也没有任何吸引力。

　　即使班纳特还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地唠叨着各种生活琐碎小事，玛丽的心却早已飞向今晚的那场奇遇。

　　看在上帝的份上，这个快活的小女孩今晚甚至在上楼回房时给每个人一个拥抱。全家人都察觉到了她那份不同寻常的兴奋，却没人知道她的兴奋是出自什么缘故。
　　只有伊丽莎白从她的发间嗅到潮湿腥咸的雨水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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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本以为自己今晚会很快入睡，没想到她活跃的思绪压根没有停下来的趋向。

　　尽管现在于连是救下来了，但要将他放在什么位置上也是个值得玛丽考量的问题。作为个乡绅的女儿，她的活动实在太受限了，于连的存在正好能替她做一些她没法出面去做的事情。
　　所以这家伙得有一个新身份才行，一个完全不会和她扯上联系的身份。

　　摇曳的烛光在墙上上映射出一个个浅淡的光斑。
　　玛丽没有动，望着烛影静静躺在床上想事。
　　当她的视线无意间落到悬挂在墙上的十字架雕像，玛丽心中忽然有了主意。

　　她是在第二天拂晓走进教堂。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彩绘玻璃中投射而来，带着令人炫目的光彩点亮周遭，衬得宏伟的教堂格外圣洁。

　　今天负责值守的亨利神父，这位受人爱戴的神职人员已经在教区兢兢业业地为大家服务近十年了。

　　任何一位受过他惠赠的教民都没法说出他的不好来。

　　书籍上的烫金花纹已经被他摩挲得破旧不堪，但亨利神父却始终没有丢弃。
　　这本圣经是他从神学院毕业时尊敬的老师赠给他的，那时候他还是个满怀信念、无所畏惧的年轻人。而现在，只有在怀揣圣经时，亨利神父才会感到平静。

　　他走进胡桃木制的忏悔室。
　　红灯芯绒的布垫经过长年累月的使用，早已出现磨损的痕迹，但他却毫不介意。

　　亨利神父其实很喜欢隔着栅栏倾听教区信徒的告解。
　　没人能想象到他的一天能听到多少突破道德底线的秘密，虽然亨利神父从不向他人透露从忏悔室中得到的一个字眼，但这些入耳的信息并没有就此被遗忘，而是深埋在心底，慢慢腐烂。

　　这个男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生活开始走偏。
　　当他察觉到的时候已经走得太远，没有再回头的勇气，所以这个可怜的灵魂只有浑浑噩噩的活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向终点。

　　有时候他甚至会因为这些秘密松一口气。
　　心想着对比起来，他犯下的事似乎也显得没那么烂。

　　今天的告诫室很早就被人推开。
　　亨利神父刚在另一头坐定，他甚至还没放下那本随身携带的圣经，便听见另一头的人开口——

　　“神父，我有罪。有个秘密压在我的心底已有多时，我冥思苦想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道清澈纤细的声音一听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不论我是否公开，都会损害一些人的利益，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亨利神父抬了抬眼皮，稀疏的铁制栅栏根本遮不住来者的面孔。
　　他毫不费劲地就认出那是班纳特家的三女儿。

　　尽管日常交流不多，但亨利神父对于玛丽还是有所了解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姑娘长着一张寡淡苍白的脸，尽管并不出挑，她也绝不会故意招惹麻烦。这样的女孩的忏悔通常像疏理羽毛的麻雀一样可爱。

　　“孩子，神会指引所有迷途的羔羊，如果你愿意分享是什么在困扰你。”他的声音低沉柔和，那可靠的姿态足以让任何人放下戒心。

　　玛丽·班纳特垂着眼眸，她似乎在犹豫：“我看见……”

　　亨利神父耐心地问：“你看见了什么？”

　　“在半个月前的礼拜里，”玛丽顿了顿，“我无意撞见了一个值得尊敬的长者，和一个好人家的夫人发生了某些不名誉的事情。”

　　男人的身体不由僵硬起来。
　　他下意识回避视线，不愿看到她眼中的嘲讽之意。

　　“我无意对两人的行为做出评价，但我的确不知如何面对这场‘意外’的另外两名受害者。”
　　玛丽用沉痛的语气开口：“尤其当其中一位是我父亲相识多年的朋友。而那名可怜的长者妻子对这件事也一无所知，她甚至还在昨日的聚会中，愉快地问候了我的身体是否安康。”

　　“从一方面说，我认为以他们的立场有权得知真相；但另一方面，我不确定这个觉得是否会给他们带来更多不必要的痛苦。”
　　玛丽抬起头，那双幽深的绿色眼眸隔着告诫室的铁栅栏，如利剑般刺进亨利神父的血肉。

　　“神父，我该怎么做？”

　　仿佛是一个世纪般漫长，玛丽终于听到告诫室另一头的回答。

　　“什么都不要说。”

　　亨利神父顿了顿，在脑中组织语言，他甚至连一分慌乱都没显露，用不疾不徐地腔调开始阐明理由，那种语重心长的表情和他过去无数次开导信徒的模样如出一辙。
　　“孩子，你还年轻你不明白，即使是虚假的幻影也远比残酷的现实好上太多。有人是没办法在现实里活下来的。”

　　“两位涉事人如今都过得相当幸福。”
　　“没有人因此收到伤害。你又何必为了一己私欲打扰他们的生活呢？”他的语气到最后甚至带上几分严厉：“我见识了太多名为善意的暴行。你要知道，你的无心之举可能会影响别人的一生。”

　　“所以我该视而不见？”

　　“不，你该爱你的邻人。”亨利神父道：“所有人都值得第二次机会。”
　　玛丽微微一笑，说出口的话微妙到让人不知道是讽刺还是奉承：“的确，不过世人向来刻薄吝啬，像神父你这样宽和包容的人已经越发稀少。”

　　“我只是在传递经书中的教义，我相信涉事人早已有了悔改之意。”
　　亨利神父露出个僵硬地微笑，他的心底却一点也笑不起来，那张端正的脸上每一根皱纹都写着愁苦，他仿佛一下子老了很多。

　　“你说的对，我决定听从你的指引，保守秘密，给他们悔过的机会。”
　　玛丽话音一转：“不过神父，我在思考，您是否能用同样宽和无私的态度地接纳另一个可怜的灵魂？”

　　亨利神父是个聪明人，立马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孩子，如果有什么在困扰你，不妨直接开口。”

　　“作为一个绅士的女儿，恕我无法透露与他相识的更多细节。”玛丽顿了顿，“那个叫于连·索雷尔的青年来自法国，他天赋异禀却不幸踏错了路，纵然这个男人劣迹斑斑，但我可以保证，他的血依然滚烫。”

　　“每个人都值得第二次机会。”
　　“这个男人如今在英国孤身一人，他无法证明自己的身份，即使将教义经文倒背如流，也没法让他在此求得一个体面的工作谋生。”玛丽开口：“我希望您能成为他的担保人，让他能借此开启新的人生。”

　　听见玛丽的请求，亨利神父第一反应是松了一口气。
　　像他这样的人早就过了相信别人口头保证的年纪。只有将对方的尾巴紧紧攥在手心，他才能对同盟人敞开心扉。

　　而玛丽正是料中了他的反应，相当识趣地为他送上一个把柄。

　　一个乡绅家的女儿，竟然会和一个来历不明的法国人混在一起？
　　这种事不论何时被人知晓都是前途尽毁的程度。
　　看在上帝的份上，谁知道那个漂亮的小白脸在法国是不是名罪犯？天知道他是如何迷惑住这小姑娘的双眼？

　　当然，心头是这么想的，亨利神父嘴上却不能这么实话实说。

　　“当然，我很乐意为迷途知返的年轻人提供帮助。”
　　于是乎，还在昏迷状态的于连就这样水灵灵地成了神父家的家庭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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