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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
有了实体的尹蝶兰就看见,不远处方明逸安静地躺在地上。
大雨冲刷着世界,冰冷地描摹他的轮廓。她小心将他抱起来,触碰到的都是一片冰凉。
她心里突然有个令人恐慌的猜想。
…还有呼吸。
尹蝶兰把自己吓了一跳,方明逸只是晕过去了。
不怪她多想,这一切的时机太巧了,这个世界还琢磨不透,她怕自己出来了,方明逸会像自己以前那样被“虚无化”或者其他什么,无法预测的可能。
所幸他没事。
她再张望远处,大抵是已经过了几个时辰了,之前她意识恍惚,只记得大娘早产了,那些人牵来一匹马,再记不得后面。
现在雨幕里的一切重归平静,只留下一地的血水,和心念之人的不知去向。
晨曦渐渐升起,尹蝶兰难掩心头的焦躁,她也迫切地想知道大娘现下如何,但当务之急,是昏迷的方明逸。
尹蝶兰将他抱进屋里,放在塌上,方明逸整个人几乎被雨丝浸透了,凉得很。
她思索着,衣服是一定要换的,可他经历过邂花楼那样的事,大概不愿别人给他换衣服吧。
她想了想,只是将外衣解下,就这样给他盖好了被子,又拿了块干净帕子,擦拭他脸上、发丝上的雨水。
外袍湿透的情况下自然中衣也不会好到哪去,但也只能将就着,毕竟仅仅是触碰都让方明逸不安——
昏睡中的他仍无法安稳,稍一靠近便紧绷起来,蹙着双眉,脸白得像纸。
尹蝶兰试着说给他听:“是我,尹蝶兰。”
她本来没抱希望,可说完方明逸竟然不排斥她的肢体接触了。
甚至……
当方明逸无意识握住她的手时,尹蝶兰愣住了。
而后她以另一只手的掌心的贴上,突然发觉,他的手好烫。
一柱香后,尹蝶兰推着被折腾起来的何大夫进来。
“高烧不退,甚至越来越烫,昏迷不醒。”尹蝶兰道。
何大夫好像有点被尹蝶兰的脸色吓到了,堂皇着:“敢问这位姑娘此前做过什么事…?”
“淋了雨,情绪起伏比较大。”
“小姐您莫急,老朽把脉一看。”
说完,何大夫也没有动作,尹蝶兰用眼神询问:你不是要把脉吗?
何大夫一脸疑惑道:“小姐您家,没有绢布?”
尹蝶兰这下明白了,又是男女授受不亲。
她记得历史上,因为隔着绢布把脉,许多女性患疾被误诊,得不到好的医治,都白白丧命了,直到明清时期出现药婆才有所好转。
先不说尹蝶兰对此不满不愿迁就,就说这何大夫,是漳县医术最为高明的,换个药婆显然是下策。
尹蝶兰问ta:“不能不用吗?”
何大夫吓得弯了腰:“老朽不敢污小姐清白啊!”
尹蝶兰说一不二,语气重了下来:“听我的,没人说出去。赶紧…”
话说一半,她突然想到,方明逸不会愿意被别人触碰。
尹蝶兰再三思索,权衡利弊,最终还是道:“按我说的做。”毕竟治病重要。
何大夫有点颤颤巍巍地从了。
ta凝神感知了一会,道:
“姑娘是着了湿寒,不打紧,真正要紧的是,姑娘身上…似乎有伤发了脓疮,热毒与湿寒相冲是以昏迷不醒,高热不退。”
这是伤口发炎感染了。
“怎么治?先让他醒来。”
“药膏敷以脓疮,清了便好了大半。”
“能不能先让他醒来?”
尹蝶兰又不是不知道方明逸身上的伤,发炎发脓的还能有哪里,必然是在邂花楼留下的。
这种地方对寻常人来说都碰不得,更别说有心结的方明逸了。
“可以施针一试,只是把握不大,毕竟要疾是脓疮。”
“先施针。”
尹蝶兰心想,但愿明逸能醒,否则就麻烦了。
天不遂人愿。施过针,方明逸仍然昏睡着。
何大夫拔了针道:“用药膏罢。”
尹蝶兰还有些犹豫:“必须把脓疮清了才能好转吗?”
“小姐,脓疮乃要疾,即使施过针,如若放任不管只怕好不了,时间长了有性命之忧啊!”
尹蝶兰皱眉,古时的医疗条件真是麻烦。
何大夫接着道:“且姑娘体质比常人虚弱,不宜耽搁。老朽这罐药膏治脓疮,只是不是最对症的,对症的要回去现配…”
“药膏留下,回你药房配药去,驱寒的汤药也熬上。”
“诶好好。”说着何大夫要往出走。
“哦对了,等一下,”尹蝶兰叫住ta,“李家大娘…怎么样了?”
一声闷响,是何大夫出了屋子合上门。
尹蝶兰手上托着那盒药膏,还有些难以抉择。
真要她来上药吗?
对绝大部分曾被性侵过的人来说,未经允许的私密接触带来的二次伤害不亚于再经历一次,这后果太严重了,她承担不起。
方明逸醒来知道后,会怎么样?难过吗?恐惧吗?恶心吗?
然而紧迫的是,不能等了,再等人都快醒不过来了。他本就身子不好,淋雨发烧又伤口发炎,以现在的医疗条件必须妥善处理,否则真的有生命危险。
尹蝶兰当下把心一横,关好门窗上了锁,将屏风挡得严实,取出出警时随身携带的无菌手套戴上。
她看着方明逸的脸,心想,醒来你怎么样都行,就是别伤心。
轻轻掀开被子衣物,尹蝶兰第一次看清这处伤:从大腿内侧,一直到下//阴的阴//道口里。
过去几个月,伤口才好了大半,可见曾经的伤有多深。
尹蝶兰小心试探,观察着方明逸的反应。
手都碰到伤处了竟也不见他醒,动弹一下都没有,昏成这样,是病得实在厉害了。
当真事态紧急。
尹蝶兰只得仔细上了药,再给他穿好衣物掖好被子,而后打了盆水、沾湿毛巾敷在他额头上,之后便除了换水寸步不离。
上完药的一个时辰后,何大夫送了驱寒汤过来,尹蝶兰喂他喝了下去。
再一个半时辰,第二碗药,第二次施针。
再之后,又施了两次针,汤药四碗,何大夫配好了药膏取过来,她又上了次药。
时间一点点流逝,漫长而漫长的担忧和心疼,直到第三日初晨,方明逸足足两天的高烧才退下去。
天光好若,阳光透过木窗洒在墙上,方明逸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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