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星计划

　　第十章
　　山丹......？
　　沈川脑子里思索了一下，十分缓慢地将这个名字和人对上号，上流圈子里众所周知财政部那家的小女儿总自称莉莉，因此几乎许多人都忘记了她本名叫安山丹。
　　他向着那姑娘看去，她脸上的表情虽然还是笑着的，但眼睛正喷火地盯着神使大人的背影呢。
　　即便这样，莉莉也还是拿出了自己在家时被一直教导的良好社交利益，上前一步落落大方地伸手与沈川握了握，她的手柔软温暖，上面一丝伤痕和茧子都没有，十分懂得社交距离，上前一步不近不远，身上带着细微的幽幽百合香气，恰到好处的力度与时间，唇角挂着的笑容也是社交专用的礼貌微笑，只在讲自己姓名时莫名有些咬牙切齿，听起来是真的不喜欢这个大名，她并没有介绍自己的出身，只是告知了姓名。“沈大夫你好，我是安山丹，叫我小安就可以了。”
　　唔，没有让自己称呼她莉莉，或许是因为和自己还不是很熟？病人对自己的职业一般都会有心理上的依赖与崇拜，多数情况下在中心城碰到的人都会对自己使用敬称，但她没有，说明了她一定有平等甚至高于医生社会地位的接触医生的渠道，也就是家庭医师，在这个世道，一位好医生的价值高于中心城的入城名额，毕竟活着才能拿到名额，而人永远无法确认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因此医生的身价在贪生怕死的上层人之间水涨船高，能对神使大人专用医生礼貌但完全不在意，说明她家的那位家庭医生水平一定很好，因此可以推理出她出身贵重，而社交礼仪与没有开口就把父母和祖辈的荣誉拿出来给自己长脸能够明确她家教很好，能当着付衔晖的面儿咬牙切齿，说明家里很娇惯她，才能够在付衔晖面前都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样看来他们说的安家小孙女跑出来吃牛马的苦还福大命大没死是真的。
　　“安小姐能够平安真是太好了，老部长最近身体还好吗？”
　　沈川在和安莉莉握手的一瞬间就已经职业病发作开始验证自己猜想的安莉莉的身份，他虽然是医生，但有个喜欢观察别人的毛病，是之前在部队留下的老毛病，只是在他观察安莉莉时，安莉莉也在观察他。
　　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确实是医生。手指修长，整只手上没有伤痕，食指和中指侧面有薄薄的茧子，说明曾经常年拿手术刀，但手的虎口也有茧，似乎是握枪留下的，并且一直有训练，起码最近握枪肯定比拿手术刀多，因为虎口的茧子比手指上要厚一些。握手时力度刚好且稳当，下垂的狗狗眼与学生气的黑色粗框眼镜弱化了对方斯拉夫人血统带来的凌厉感，显得像个没什么攻击性的大狗狗，真人比照片上更帅气和温和一些，栗棕色的头发微微打卷，乖顺地趴在脑袋上，真的很像她家里养的焦糖——一只焦糖色的大金毛。
　　安莉莉迅速把他和自己昨天接到今天会陪银星一起检查身体的通知后就做的调查进行比对，瞬间将他和资料中的人对上号。
　　沈川，是付衔晖当上神使前所在的神悯者小队军医，异能未知，小队中在经历某战斗后唯三的幸存者之一，星球001号上的斯拉夫人与东亚人混血，家庭身世与异能小队的具体经历等一切都是不详，属于最高机密，连祖父的光网账号也没办法搞到手那份资料，年龄比付衔晖大三岁，今年29岁，在付衔晖担任神使后成为付衔晖专用的医生，也偶尔为神殿的负伤神悯者做些极其精妙复杂的手术，在他手里没有救不回来的人，神悯者都知道只要抬到沈川医生的手术台上还有口气就包活的，医患对他评价都很好，风评极佳，患者夸他技术高超，同行夸他脾气好，在神悯者中人气仅低于付衔晖，因为二人关系好，并且经常出入神使的别墅，光网上也有写他俩同人文的。
　　安莉莉想到自己昨天做调查时查到的未成年色小鬼写的宇宙无敌小学生文笔黄文中的奶嗝0沈川就眼前一黑，她维持着自己得体的微笑，知道对方已经探明自己是什么人后也礼貌地回敬道：“祖父身体硬朗，我会向祖父表达你对他的问候，多谢沈中士的关心。”
　　在付衔晖他们的小队解散前，沈川的军衔就是中士，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军衔，他听到这句话就知道安莉莉在回敬他摸自己底细这件事，并且明晃晃告诉他自己也有做功课。
　　银星有些茫然地看着两个人暗地里交锋，在感知气氛方面迟钝如她也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付衔晖倒是毫不在意，甚至在安莉莉和沈川交谈时他已经从沈川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掏出了沈川私藏的荔枝小蛋糕塞到银星手里了。
　　而沈川在自己冰箱被打开时就耳朵一动，扭头的动作堪比猫头鹰一样，恨不得自己直接一百八十度大回头，刚要开口骂付衔晖，付字都吐出口了，看到付衔晖把蛋糕塞进银星手里后又迅速把话咽了回去，眼神和付衔晖一样慈爱地看着银星把腮帮子塞成小松鼠。
　　莉莉顺着他目光看过去，脸上也露出同款慈爱微笑，走过去时银星还用新的小叉子从没碰过的蛋糕屁股上切了一块喂给她。
　　于是刚才皮笑肉不笑的氛围消失了，现在变成妈妈开会氛围，付妈妈安妈妈和新冒出来的沈妈妈都等银星吃完，银星吃东西的速度还是一如既往地迅速，她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卷走叉子上最后一点点奶油，郑重地跟沈川表达了她对于沈川挑选甜品方面品味的认同，沈川则严肃表示小冰箱里的东西银星可以都带回去，并且严正谴责了一边的付衔晖都不给孩子吃小甜点。
　　付衔晖：啊...我吗？？
　　寒暄（交锋）结束，东西吃完，该做正事了的沈川安排体检，李银星和安莉莉换上消毒过的纯白手术服分别进了观测室，两个人都很坦然自若，银星几乎是在这种白乎乎的环境中长大的，回干净一尘不染的雪白观测室就像回家一样，而安莉莉更是跟上班似的，踏进去的一瞬间就有熟悉的被吸走精气的感觉，只是这次她不是来记录，而是被记录。
　　她们只需要在这里戴着检测贴片待够两个小时就可以了，监测设备由人工智能操控，会制作出详细的图表，中心城神殿中使用的人工智能与配套的监测设备是军方最新迭代的AI-S17号，能够进行精确的监测与演算，用某研发员的非官方报告中的话来说——你身上有几根毛我们都能给你测出来。
　　当然这种东西不是用来测毛的，最大的作用是能够通过监测演算出误差值只有0.0001的理智值与精神值以及变异值。
　　理智值字面意思理解就是一个人的理智程度，正常人健康平稳的理智值维持在90到100之间，中心城军方的军人有特殊的精神钢印，理智值会被牢牢固定在110，除非精神钢印损坏，不然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下滑。
　　理智值低于90时会缓慢出现征兆，每跌落十数值就会加重精神畸变的可能性，低于四十在污染环境下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绝对会被污染了，而无污染情况下低于三十也基本上就是疯子了，只能在精神病院住到死。
　　理智值的下滑无法通过药剂恢复，较轻症状的理智值下滑能够通过修养与心理暗示等手段来缓慢回复，精神值的补充能够使恢复速度加快，因此在神悯者的任务与日常生活中理智值是最重要的数值之一。
　　精神值代表了神悯者能力的上限，往往第一次融合成功后在短时间内会有一个高额的数值，那个值能够代表神悯者日后能走到多远，许多人的一生都无法达到那个高额数字，至于日后还能比第一次记录高的完全就是凤毛麟角，目前记录在案的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付衔晖，另一个是目前星球全体神悯者小队排名第一的‘神使说的都队’的队长韩江渡。
　　每次释放异能时神悯者的精神值都会相应下降一些，下降的数值多少是跟对异能的熟练程度相关的，新手神悯者有很多人会犯的毛病是能力小小，攒活屌屌，眼大肚皮小，融合成功后的精神值爆发区间往往会让新手神悯者感到自己是接近神的存在，然后攒个大活儿，用光所有的精神值再狠狠扣三十到五十的理智值，要疯不疯的被送回神殿进行治疗。
　　举例说明，一个法师刚学会大火球术，但他非要掏个禁术出来，好的结果是掏出来了但人半疯，坏的结果是禁术掏一半蓝耗没了，当场被反噬原地变成碎肉，再坏的结果是出现一个崭新、强大的、拥有自己特殊能力甚至变异域的怪物。
　　所以付衔晖上任后出了非常严格的神悯者管控方法，所有公民的光脑上都配备了芯片，一旦检测到主人转变为神悯者就会上报属地的神殿并且在监测到无生命危险时开启管控模式注射药剂，一台光脑只会配备一次药剂注射的机会，不会影响任何正常异能使用，但禁制会让神悯者在HP-3000星球上无法使用超过演算后得出的平复期后精神值的异能。
　　也就是说但凡在银星觉醒当天梁书给她配了台自己的光脑，那现在可能就已经不存在银星这个人了，而中心城也必定会损失惨重。
　　变异值则是一个普通人所有数值中最稳定的，正常人的变异值无线趋近于零，有研究表明当理智值下降到三十后，变异值会缓慢上升，目前都无法准确判断到底变异值达到多少会引发彻底的变异，而这源头是神悯者的变异值普遍都不稳定，在第一次融合变异种核成功时变异值会升高到超出常人水准，随着精神值的稳定而稳定，各个神悯者的变异值也有所不同，有的人偏高，但有的人偏低。
　　但经过无数次的观测与记录后得出的结论是按照目前最高的峰值来说，一个人的变异值一旦超出一百五十，那么一定会在不久后发生彻底的变异。
　　以上全部都是安莉莉在监测期间和隔壁房间的银星煲电话粥时的上课内容，她是个很好的老师，在专业的事情上解释的事无巨细，银星也是个很好的学生，她乖顺地听着，从不打断，只在脑子里回想变异值的事情。
　　超过一百五，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彻底变成变异种那种东西吗？
　　她想起自己面板上鬼畜跳动的数字，默默把告诉神使大人自己可能不是什么安全的人这件事排上日程。
　　付衔晖坐在观测间内翘着腿，手中是纸质报表，只有一份，启用了离线模式的AI，数据甚至不会上传到云端就直接打印出来，而后会被消除掉线上数据，将不会有任何不在场的人知道这份数据，他长发垂在肩上，柔顺地落下，捏着纸张的手有些用力到发白，他挑眉，脸上的笑有些撑不住，唇色也有点发青。
　　“破机器有毛病就修修，昨天在我那儿她的精神值只有一百。”
　　沈川凑过来看了一眼就知道问题出在哪儿，精神值高到离谱的16000，但这不是主要的问题，主要的问题是变异值那儿出现一个红色的错误，鲜艳到刺目，沈川蹙眉，看向屏幕，上面是还未删除的线上数据，那个数据正在不断跳动，从零到9999再到错误，花得像是屏幕被砸坏了一小块一样。
　　他努力地试图给出合理解释，用来安抚眼前看起来马上就要发疯的付衔晖。
　　“精神值的数值情况和你那时候差不多，可以先放一放，毕竟之前融合了那么多核不可能一点影响都没有。至于变异值.....在你家和车上以及进神殿都监测系统没报过警，说明不是不可控的变异，起码只存在于她身体里，至于为什么我想你比我清楚，你当年也差不多是这个状况，比她更差劲，保罗发消息说你今天来的路上爆了一个二百的变异值出来，你一会儿也得测。”
　　沈川脑内根据付衔晖昨夜传来的信息疯狂推理着事件的可能性，深深呼吸后他继续说到。
　　“当年的事情你告诉我过一些，如果我们的推断没错，那她或许、大概、可能，拥有了一些跟你同源的能力，而那部分能力能够修复她的身体，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她在九号实验室经历数次不成功的融合却没死，正常人会死于融合失败的污染值，最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污染值的升高会导致身体出现无法逆转的碎裂化。”
　　付衔晖的脸色这才稍稍变得好看一些，他目光沉沉，长长的乌黑眼睫盖住眼中的暗流涌动，轻轻颌首。
　　“不死系？”
　　“恐怕是的。一种可能性是她的变异值就是高的离谱，甚至已经在变异边缘，那么不死自动触发，在修复时变异值下降，在异能运转的CD期升高，跟她的身体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难怪她瘦成这样。另一种更坏的可能性是她已经踏进变异的门了，只是因为有不死在，所以强行把她的身体一直粘起来，强行阻断变异。”
　　沈川在屏幕上操作计算着，头都不抬地回复他，顺嘴就用了一些游戏里的黑话。
　　“如果我们的猜想没错，那么她现在最需要的是补充营养物质，在融合成功后她的变异值会略微升高一些，不知道会不会打破她身体里之前的平衡，如果是打破了且无法及时补充营养，没蓝了，也就是要不然被不死抽干成干尸，要不然不死缺少运转需要的营养而彻底停工，那么按照最坏的猜想，她会迅速变异。”
　　沈川在调动他权限中能调取的全部顶级浓缩营养剂，比银星在研究所接触过的药剂还要好，量产极低，一只稀释后可以维持一个植物人三十年的营养所需，贵的要死且配额有限，还是神殿中唯一一个政府不报销的项目，但反正缴费单是神使大人付，苦谁不能苦孩子，穷啥不能穷孩子的肚子，为了孩子的肚子，只能让神使大人的钱包出血了。
　　“她在融合成功当天也没有出现渴求人类血肉的情况，所以她的食谱上应该也暂时还没出现人类，那么就先按照普通不死系的情况补补。总之，喂饱了就没问题。”
　　付衔晖起身站在窗边，观测间的玻璃和研究所差不多，但可以人为调控玻璃的单向和双向，他打开双向，这样银星就能看到他了。
　　少女耳朵非常灵敏，她能听到模模糊糊说话声，这边的隔音比研究所要好，她无法像在研究所一样探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但能听到付衔晖起身的脚步声，所以在付衔晖按下按钮的一瞬间，她就向着玻璃看去。
　　付衔晖安抚地冲她笑，目光温和，落在她瘦削的肩膀和因为过于消瘦而显得空荡荡的手术袍上时唇角的笑意有点变淡。
　　“在我们的家乡001星球，也就是地球上，远古时①祭祀神明会用到什么你知道吗？”
　　他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用温柔的、甜蜜的声音说着，没等沈川回答就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玉器、瓜果、牲畜、活人等，奇妙的是大多数都是能吃的东西。神明既哺育了人类成长，又给人类的生存带来威胁；人类感激这些神明，同时也对它们产生了畏惧，因而对这众多的神明顶礼膜拜，求其降福免灾②。那时的人们认为，喂饱神明能够平息神明的愤怒，获得神明的庇佑与赐福。”
　　沈川的脊背有些发凉。
　　他和付衔晖在小队解散到付衔晖再次上任期间曾经有过两年的断联期，那期间付衔晖的实际他只在军方的报告上见过一星半点，虽然他平安从战场上退下来还被中心城招安了，但他们只是在军方给他找了个空闲的位置，明面上是表彰他所在的小队做出重大贡献，其实是为了方便监视他，并且必要时能拿他威胁一手付衔晖，至于为什么要威胁付衔晖......
　　他想到自己曾经看到过的内部文件，由于权限不够，所以大部分都是涂黑的，能获得的信息只有：付衔晖，**小队队员，高危，代号:疯神使，抓捕等级；红。
　　后面是一大片的涂黑与乱码，最后一个能看明白的词语是邪教。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