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年春夜

　　翌日，天空放晴，阴霾之雾尽数散去，四合院院中伙计们翻开箱子，袋子，细细在筛子上翻晒，清点着各种花料药材。

　　人来人往的街道，一间铺子写着微雨阁，风吹落桃花，恰好落在淡青色裙角旁，陈絮听着海掌柜汇报着，她翻看着账本，缓缓说道：“滇国的花何时能到？”

　　“马帮出发时来过书信怕是不出半月便到。”海掌柜认真回，陈絮点点头，往日里买花总花费不少时日，花到了扬州时大多萎靡不新鲜，她没办法只得买植株回来种植，特意在城外买了块地，若是将来种活不愁她生意往长陵发展。

　　对于未来情景陈絮压下激动的心思，随后将账本递给海掌柜，又去了后院，她拿过干花朵，挑拣出坏的花。

　　两年前她从家中逃婚来到溪山，想着做些小本买卖，不曾想越做越大，想来多亏她把家中钱财拿来买下北街铺面，后来溪山通了运河一下成了大魏重要枢纽，她买下的铺子光是租金一年便可收入上千两，她把从家中钱财带了回去，父亲看她是真的下定决心不成婚这才作罢退了亲。

　　她此生只想着挣很多钱，过着衣食无忧生活，看尽千里青山绿水也不虚她来世上一遭。

　　“东家，门外来了位公子说是找你的。”小厮跑进来传话，陈絮把挑出来的残渣放进布袋子里一听问道：“可说是何事？”

　　她这几日打算歇一歇，留些力气等花植回来，谢绝了见人。

　　“说是昨日欠了您的情。”小厮如实说，陈絮这才想起昨日之事，她没多想吩咐说：“你让他留下便是，便说我再忙。”小厮听完哎了一声离去。

　　门口陆荀看到小厮身影并不见她的身影，只听他答：“公子的钱财交给小的带递交便是，东家有要紧事脱不开身见您，实属抱歉。”

　　陆荀闻听此言，眼神落寞，侍从要把银两递过去时他伸手拿过背过身取下腰间玉佩放进袋中，青书想要出声制止，刚想出声就看到他比了个嘘声。

　　青书皮笑肉不笑，跟着他出了门，停在门口他看着牌匾出神，路边的姑娘纷纷看过来，更有甚者跌落在他脚边；只觉他家公子好像望穿秋水，昨夜里迷迷糊糊听到他说青书，你可信一眼万年。

　　他懂什么一眼万年，他只想与周公幽会，哪曾想他越说越起劲，拉着他看话本子，害得他没睡好，他倒好睡到晌午起来拉着他就往这里跑。

　　他打了哈欠，听着他家公子惯有拒绝之话，说多了他都听得耳朵起茧子。

　　陆荀刚说完，屋内出现的身影害他忘了有人扯着他的袖子，不远处一身青绿色衣裙，娉婷袅娜，她像是听了什么，转过身两人目光对上。

　　陆荀没错过她脸上转瞬即逝的错愕神情，恢复过来她走出门莞尔一笑：“不曾想公子在此，是我招待不周。”

　　陆荀微微脸红，连忙扯回衣袖道：“不……不是，刚要走时见这位姑娘跌倒，正要寻大夫为她医治？”

　　地上爬起的女子错愕，他刚才拒绝人可不是这般的，眼看他换了话，她也不惯着开口就说：“公子胡掐，小女子明明只是问路而已。”说完她转身愤然离去，陆荀脸色瞬间发烫，耳尖染上红不敢看陈絮眼睛，一双拳头紧握。

　　他这是出糗？简直不可理喻。

　　“今日天气正好，刚好我无事不知可请公子喝杯茶，就当方才招待不周。”陈絮润了润声色解围。

　　“多……多谢”陆荀依旧红着脸，青书心里想到原来你也有丢脸的一天，畏畏缩缩的，平日里的你可不这般样子，往日里不是肆意张扬地，把他贬低得一无是处，怎么来了趟江南把骨气扔没了？他瞧着他公子模样嘴里嘟囔知人不知面。

　　兔子掉进狼窝里了。

　　陆荀跟了她进了阁楼，来到二楼凭栏处，桃花枝伸进来，粉色娇艳；陈絮来到柜子边随口问了句：“不知公子平日里喝得什么茶？”

　　陆荀目光看向她，对上她真挚的眼睛，他缓缓道：“龙井居多些。”

　　“好。”一句话落下，陆荀看着她寻了茶具开始煮茶，纤细白皙的手指端着茶杯放到他面前，轻声开口：“公子请。”

　　“多谢。”陆荀慢条斯理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四溢，唇齿间沾染上茶香，期间更有玫瑰香，骄阳暖烘烘撒在身上，透过花枝眼前的姑娘盈盈春色。

　　她眼眸秋水，“公子可还觉得如何？”

　　陆荀自然不敢说这茶并无京中时那般好，只不是斟茶的人灵活，他红了脸色镇重开口：“甘香回味。”绵绵在一旁噗嗤笑了出来，随即就见姑娘微微蹙眉，她忙说：“我去看看果脯怎么还没来。”

　　“我家丫头性子活泼些，公子莫要介意。”陈絮忙打着圆场。

　　“不会的。”

　　陆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日里自己话都说不利索，期间她为他续茶水，一颦一动，温柔的模样，他眸中掠过一抹情绪。小院子里寂静，只有院中偶尔说话声。

　　“我的小絮儿，回来了怎不来喝酒？”一声调笑，一道倩影随着光影步步生莲，待她见到屋内恍然大悟。娇羞捂着手帕道：“原来是招待小郎君，便不打扰了。”说完将托盘上的果脯放到桌上，期间不忘朝陈絮挑眉。

　　陈絮忙站起笑道：“又不正经了，说罢，又是何事？”

　　花素倾身低语，陈絮轻推搡了她，笑道：“胡言乱语。”见一旁的人，陈絮介绍：“这位是花素，我平日里就喊她姐姐，她口无遮拦罢了。”

　　陆荀起身作揖：“并不会，花姐姐性情率真。”

　　“哦？”花素来了兴趣，听惯了老男人的甜言蜜语，如今听他这样的话倒是一时来了兴趣，轻笑道：“还是少

　　年真心话听得人心花怒放，不知这位小公子姓甚名谁，瞧着有些眼生？”

　　陈絮扯了扯她的衣袖，眼神仿佛在问平白无故打听人家作甚，花素瞥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多话；陆荀站起身客气有礼，礼貌回道：“在下姓陆单名荀。”

　　陈絮闻言默不作声，花素一脸了然极力夸奖：“郎君模样生的好，名字取得也不错，当真极好。”

　　陆荀头一次听别人这般夸奖自己，不好意思低下头，陈絮只觉得他像是大家族走出来的人一举一动透露着文人气息，浑然不像她两，花素还想开口，陈絮不着声色朝花素腰间掐了掐，花素顿时面目狰狞，强忍着笑。

　　“公子，夫人寻你。”恰在此时青书进来喊话，恭顺朝几人作揖，陆荀有礼告辞，陈絮眼看人走远了。

　　她懒散坐了回去，言语间有些无奈。

　　“花姐姐要的东西我一时拿不出来，可否过几日再来取？”

　　她才刚回来便开口要她香膏，一拿还是那么多，真是为难她了，随说存货不少，也架不住生意好，销路一旦打开生意倒是不愁着来，她最近都忙着进货倒是忘记去下方查看；她想着明日去看看其他店如何，要是可以她便差人将多余的调来给花素她们用上。

　　花素咬下一口果脯，柔软的眼睛里透出清亮，她凑近混吝啬道：“你哥来信，说是你们大伯最近寻了夫家，听闻那家人公子去年考取了秀才，家世也算清白，家中有一母亲，父亲是一员外。我瞧着家世不错想着替你应下，过年回去时去看看他为人如何，亲事趁早定下来，两人打理总比一人强。”她今日寻她可不为着一件事，去年她可瞧见她那位哥哥，模样俊郎，端方有礼跟刚才的小郎君不遑多让，倒让她生出别样的心思，人没得到反让她成了跑腿的人，谁让这丫头家中信封只看不回呢。

　　花素不明白平常百姓人家寻了夫家怎么成亲就怎么来，不像她的身份无人说媒更不能以良家身份出嫁更别提自己一生无儿无女苦果；她不乱他人的姻缘，可陈絮不一样，外形条件不输那些官家小姐，这么好的条件不想着人生大事整日里摆弄花花草草，转进钱眼子里出不来，就跟貔貅似的只进不出。

　　“我一人身轻活得逍遥何必成亲自寻苦恼，花姐姐还是莫要劝我吧，帮我回绝我哥便算你大恩大德。”陈絮抬手攀上她脖颈，亲昵靠了过来，好闻到气息扑面而来，她一时心神恍惚，扬起笑容。

　　“明年你可是二十了，像你这般早生几个孩子了。”花素调侃道。

　　陈絮撇撇嘴，女子生产本是鬼门关走一趟，不成亲时总说害怕不敢，不知怎的一成亲姑娘们也不怕生产之痛了，去年还有个姐妹同她说亦苦亦是甜，瞧见小小一团内心柔软一片，便是再多的痛都值得。

　　她倒是不抗拒成亲只觉得繁琐，她想要的一生一双人也好，还是如何她还认不清。

　　花素食指点了点她眉心道：“莫要有一天失了心，怕是后悔莫及。”

　　“才怪呢。”她轻轻呢喃。

　　“刚才我进门时海掌柜让我告诉你一声，林大人的请帖到了。”

　　花素把要事告知她，陈絮离开了她，动了动脖子，她在路上听百姓说过溪山来了位从京都新上任的知府大人，溪山如今发展好，京中来人并不稀奇；倒是那位被调离的知府离开但让她有些伤心，好不容易笼络好人心打点好，平日里风吹草动他都能告诉她，想起和蔼可亲的知府她一时惆怅起来。

　　“行了别伤神，他老在这位置上几十年平安无事如今告老还乡也是一桩美事，你咋还想不开。”

　　“你懂什么，这新来了知府，肯定得要人情往来，我愁不知如今该送什么，这位大人好不好说话，能不能来事。”想到这些她就隐隐作痛，投其所好固然是好若是位官正廉洁自律奉公的人可就难办了。

　　“愁呐。”她晃了晃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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