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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Scene 3rd
教廷内乱成一团。
“撒丁尼亚的王子呢?”
“这——好像已经离开了……”
“什么!大人不是吩咐过绝对不能让他离开吗?快去找!那样的伤他跑不远……绝对不能让他活着离开!”
……
就在梵蒂冈外,罗马城西南角一处十字路口。一队教廷军和雇佣军发生了争执。
“好吧!我们去搜查城北和城东,这样可以了吧?”巴蒂皱眉道。
“当然可以!但愿阁下能有所收获……”教廷军的将领故意拖长音调,讽刺地笑道。
拦住了自己的手下,在争执有可能进一步扩大之前,巴蒂令着自己愤愤不平的部下们离开了。
“大人!干嘛要让着那群饭桶?他们分明是想自己去搜捕匪党好挣功劳!却只让您去找一个受伤的小鬼……”
注意到年轻的上司瞪了自己一眼,乔万尼赶忙闭了嘴。“对不起长官,我不是说您……”
“那么也用不着和那群饭桶争——我们做好份内的事就够了!”
带着部下们沿路挨家挨户地搜查,除了在前一个路口还发现了一些新鲜的血渍外,毫无收获。然而,巴蒂着急的并不是这个,他现在为一件重要的事慌张着——不,是两件……
街道上格外的热闹,不知情的市民们仍在欢庆着节日,不少醉醺醺的人朝路过的士兵吹口哨或是发出响亮的怪叫。
“该死!平安夜也要工作!”一个雇佣兵小声抱怨道。
“谁要你是来当雇佣军的?忍忍吧……唔?等等!大人,您看那边!”另一个人说着,喊住了巴蒂。手指着墙角处留下的一抹仍然湿润的血渍。
巴蒂一步跨过去,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向四周扫了扫,“唔……到这里便没有了——大概是处理过伤口……听着!分开行动!不要放过任何可疑的地方——找到人为止!”他命令部下们退散开去。
确认他们走远了之后,巴蒂俯身用手指拈了些染上了血渍的积雪,雪在手指间化成冰冷的水,血红的水滴沿着手指滑落。他的眉锁得更紧,起身走到路灯边一处黑暗的巷口,再次确认没有部下留在附近,他轻轻地走了进去。
意料之中的,看到了那个倒在墙边的人。
“你说罗比不见了!”
马尔蒂尼大声地嚷了起来。罗马城郊寂静的林间小道上,停靠着一辆两匹马拉的篷车。而此刻有六个人正立在车旁,也有人在焦急地来回走动。
“不用担心,保罗。他本人说听到枪声的话便要我们的人先行离开,这样说他应该有计划。”科斯塔库塔看不过去地一把拉住他。
“所以就把他丢下不管?”马尔蒂尼更加火大了。
“城里还有很多我们的弟兄,他们一定会帮他逃出来的。”塔索蒂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望了望城里的方向。
“而且,”巴雷西叼着烟斗,望了望同样的,梵蒂冈所在的方向。“你也听到刚才来汇报消息的人说城内分了两派在搜查——那么他应该还没有落进他们手里。再说——”他望着马尔蒂尼笑了。“别看他那样子,那位殿下的个性可是比你还要固执得多,我的孩子。”
马尔蒂尼终于没再做声。科斯塔库塔才终于放心地松开了他,紧紧地搂了搂他的肩。
“这次我们还有红带会(*注1)的兄弟帮忙,他们已经在港口备好了船。”
“是啊,只希望能够赶上……”塔索蒂仍是不放心地望着远处通向城里的路,背靠着篷车,抬起胳膊,用袖子擦拭额边的汗水。尽管仍然有雪落在他身上。“这次多亏了影子传递消息及时,不然支部可要全军覆没了。”
“是啊……被捕的几个兄弟怎么办?”
“目前没有办法,马志尼党的家伙们都不愿帮忙,他们说什么在那不勒斯还有重要的任务……不过已经联系了格拉西尼律师。”
“哼!那家伙吗……那老家伙只要你付足钱,连恶魔他也能从审判台前把人救出来。”
“事实就是这样,我的老伙计,事实就是这样。”
“先生……”一直沉默地听着的因扎吉犹豫着开口道。“我能问问你们说的影子是什么?密探吗?那样的话,送消息也来得算晚了吧?”
“那个不是密探,孩子。”巴雷西笑着望向他。“那些人嘛……应该说是,我们的秘密成员。”
“秘密成员?”因扎吉不解。
“唔。是一些身份特殊的人,他们混入上流社会采集我们需要的情报和消息——要知道,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嘴在和他们同阶级的人面前很少能闲得住。”
“听上去你不喜欢贵族。”马尔蒂尼自嘲地笑了笑,望着巴雷西说道。
“老实说是的——对我这个老水手来说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和一群言行优雅的人打交道——不过也要看人,我的孩子。”巴雷西笑道,嘬了一口烟。“比如你们的父亲。”
“你认识我父亲!”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叫起来。
“是的是的,”巴雷西微笑着说道。“我认识吉安卡罗•因扎吉先生的时间短一些,他似乎和我后来介绍给他的另一位好朋友更合得来……至于塞萨尔——哦,允许我就这么叫他,就似乎比较和我合得来,尽管保罗你的父亲和那家伙认识得更久。这样也算我和那家伙扯平了!”
“我并不知道……我是说,我从不知道我父亲投身革命——他是米兰的领主……”
“我知道我父亲是……尽管他曾一直是皮亚琴查的领主。”因扎吉略表不满地扬了扬眉毛。
“哦,抱歉。”马尔蒂尼真诚地说道。“因为我很……唔……惊讶。”这时他注意到身旁的科斯塔库塔毫无变化。“嘿!比利!你一直也知道?”
身旁一直像兄长伙伴一般陪在他身边的人不置可否地仰头望天。
“你却从不告诉我!”马尔蒂尼微微脸红了。
“好了,其实是你的父亲并不打算把你和你母亲牵连进来——不过似乎已无此必要了。我来告诉你吧。”巴雷西摇摇头,若有若无地笑了笑。
“你父亲塞萨尔•马尔蒂尼是意大利青年党在马赛成立之初第一批加入的成员之一。他和创建人马志尼老兄是朋友,你父亲那时是去法国游学,而那家伙是流亡到了法国。他劝服你父亲不要和家族断绝关系,而让他成为秘密成员——也就是除了包括我在内的几个高层在内,其他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份……米兰城被攻陷时,我们的人因为分散作战受了很重的损失因而……后来,我们也一直很关心你的下落。知道你平安,我很高兴。相信那家伙也是。”
马尔蒂尼没有做声。因扎吉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巴雷西慈爱地望着两个年轻人。“他和吉安卡罗都是我认识的贵族中少有的了不起的人物——我相信你们也会是。”
同一时间,罗马城内。
“安切洛蒂先生,现在应该怎么办?”
“城内各处都被封锁了,但我们必须先想办法把罗伯特殿下救出来。现在……”
一群青年党党员在漆黑一片的房屋内小声地商议着。
“嘘!安静——”
一片寂静中,唯一一扇木门被轻轻扣响。屋内的人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半个钟头以内赶到城北的大门,那里会在一定时间内被清空。”
门外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众人依然疑惑着不敢出声。然而这时屋外的那人又补充了一句:
“为了上帝和人民,始终不渝。”
紧接着,他们清楚地听到一个从门前离开,快速行远的脚步声。当安切洛蒂打开门时,那人已经不见踪影。
“奇怪……唔?”门旁的墙边靠着什么东西——“这、这是!?”
夜幕之下,白雪覆盖的城市,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亚历桑德罗•内斯塔站立在马车边,微皱的眉宇透露出他略微烦躁的心绪。当然,相比来说,在他身旁不远的地方晃来晃去的那个男孩显然要表露出更多的情绪。
“桑德罗少爷,你说……曼乔大人会不会是在城里玩到忘了时间啊?”迪瓦约再一次地探头望了望来路,抱着手臂说道。
内斯塔望了一眼夜空,雪势渐小。“已经发了信号……那个人在关键时刻从未出过错。大约是什么事情耽搁了吧。”轻轻摇了摇头,微长的黑发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摆动。
“可是那个人时常却是……”迪瓦约小小声地嘟囔着。而就在这时,随从的士兵报告道:“曼奇尼大人回来了!”
只见,通往城中心的道路上,远远行来一个身批天蓝色斗篷的青年。
“属下深感抱歉。”
径直走到内斯塔面前,曼奇尼曲身行了一个礼。“实在是——因为遇上意外的麻烦……”说着,青年微微苦笑了一下。
内斯塔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那是……”他望着曼奇尼斗篷下,肩背之上的凸起。
“大麻烦。”
这么说着。曼奇尼解下了斗篷。
一个看上去同内斯塔和迪瓦约差不多大的漂亮的男孩,正伏在他的背上,安稳地熟睡着。
“曼、曼乔大人——”一旁的迪瓦约惊惧地望着曼奇尼,连连退后数步。“我不知道您居然也对小男孩有兴趣!?”
毫不留情的一记铁拳。
“少给我胡说八道!”曼奇尼恼羞成怒地吼道。侧头望了望仍在自己背上熟睡的孩子,回头继续对内斯塔说道:“我是在梵蒂冈内碰到他的——应该是他自己逃出来的。因扎吉家的次子:西蒙尼•因扎吉。”说完他停了一两秒,等待小主人的反应。
“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桑德罗?”
然而内斯塔并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但是,看得出来他是在笑。“真是……竟然都被他料中……”
“桑德罗?”
内斯塔抬起头,并不生气地说道:“曼乔,你从进入梵蒂冈时恐怕就被监视了呢——看来你一点也没察觉。”
“什么!”曼奇尼很受打击。“那么我们现在……”
“没关系,”内斯塔挥挥手让他放松。“那看来也是他手下的人。所以没有关系。”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示意旁边的士兵打开马车门,内斯塔微笑着上了车。“把那孩子一起带走吧——那是这里的主人的附赠礼品。我们要快点了,必须赶在天亮前从西北的路出城。”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罗马城南部的港口,一只普通的货船驶离了港岸。
“总算赶得及……”巴雷西站在船舱外的围栏边,望着渐渐远去的陆地,轻轻的舒了口气。这时,身后的一间船舱的舱门轻轻地打开又关上。“马奥罗,殿下怎么样?”他望着刚刚从舱房里走出的塔索蒂,急急地问道。
“血是止住了……”塔索蒂接过这时从走道另一头赶过来的安切洛蒂递来的毛巾,擦拭满脸的汗水。
“左侧肋骨处的伤还好,因为不是很深——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但是,右膝的伤就……伤得很深,子弹完全深嵌在骨头里了……”
巴雷西不安地皱了皱眉。“那么……”
“只能等到岸后再找这方面的专家治疗。目前是没有危险了……”塔索蒂皱着眉头说道。“可是有一点奇怪——殿下的身体似乎……”
“怎么了?”巴雷西听到殿下已经脱险很是开心,这时已经是心不在焉地问了句。
“不,”塔索蒂笑了笑,轻轻的搂了搂身边开始打呵欠的安切洛蒂。“应该是我多虑。”
随后又唠叨着安切洛蒂给自己的伤口处理得太马虎,坚持要拆了绷带给他重新上药。
“……那孩子还在房内守着?”安切洛蒂望着老伙计熟练的动作,突然问道。
“嗯,塞萨雷的儿子说他不想离开……”
巴雷西没有做声,他沉默地重新装上烟草,点燃烟斗,闷闷地嘬了一口烟。
远处的海面,幽暗而不平静。
*注1:红带会,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初活动于亚平宁山区的走私组织。尽管被人认为是群唯利是图的人组成的组织,但意大利统一革命时期,却多为革命党和起义人民私运宣传品、物资和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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