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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雪寻梅
易瓷把连卿安置在皇宫附近的破庙里,转身就往城墙方向跑。
他太了解连橙了,那丫头骨子里藏着股韧劲,若够聪明,定会往最僻静的城墙处钻。
果不其然,远远就看见一抹纤细的身影,正踮着脚往城墙上爬。
她穿的宫女裙太长,裙摆被积雪沾湿,裹着小腿迈不开步子,爬得东倒西歪,活像只笨拙的小松鼠。
“死混蛋!你总算来了!”连橙一抬头,就看见易瓷倚在树干上,笑得眉眼弯弯,气不打一处来,“为什么抛下我哥先跑?”
“哪能啊。”易瓷纵身跃到她身边,拍了拍身上的雪,“先把你哥送到安全地方,这才来接你。追兵肯定在四处搜捕,我们得快点走。”
“哼,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连橙撇撇嘴,刚想继续爬,就被易瓷一把背起。
“抓紧了!”易瓷脚步轻快,踩着积雪往破庙跑,“你哥身上全是鞭伤,再耽误下去,伤口该发炎了。”
连橙一听,立刻搂紧他的脖子:“快点!再快点!别让我哥等急了!”
破庙里,连卿靠在墙角,脸色苍白如纸,身上的衣服被鞭痕划破,渗出的血渍在雪地里晕开点点暗红。
连橙一眼就看见了,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哥!”
“小橙?你来了。”连卿勉强笑了笑,声音沙哑得厉害。
“你怎么样?疼不疼?”连橙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起他,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附近有医馆,我带你去疗伤。”
“我受伤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紧张。”易瓷在旁边嘟着嘴,一脸委屈。
连橙头也不回:“你受伤关我什么事?我凭什么关心你?”
“我那不是骗你嘛。”易瓷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怕你不肯跟我走,才故意说要攻城、要娶你,都是急中生智的权宜之计。”
连橙懒得理他,转头问连卿:“哥,你们早就认识?”
“嗯,前几年在边境认识的。”连卿回忆道,“他帮过我不少忙,后来坦白了北国太子的身份,说要搞垮我们的国家。我没同意。那时候你刚和霍燃歌定亲,我不想让你受牵连,想再等等,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我们就偷偷通了几封信!”易瓷急着辩解,“我还去军营找过你,想给你带话,结果你压根没认出我!”
“小橙啊,易瓷这小子脑子直,说话不过脑子。”连卿笑着拍了拍妹妹的手,“他当年跟你说什么了?”
连橙憋笑:“还能说什么?一直装疯卖傻,想让我跟他走,还借机表白,说要攻城。我看他是病得不轻,得找个太医好好治治。”
连卿和连橙齐刷刷地看向易瓷,兄妹俩长得一模一样,连鄙夷的眼神都如出一辙。
易瓷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嘟囔道:“我那不是逼不得已嘛!不然你能乖乖跟我走?好了好了,别说这个了,我们赶紧找霍燃歌,不然怎么造反?”
“造反?”连橙一把拉住他,“就我们三个?我手无缚鸡之力,我哥身受重伤,你吊儿郎当的,半路就得被人抓回去。”
“那你说怎么办?”易瓷摊开手,一脸不服气。
“绕远路去北国。”连橙眼神坚定,“和你们的皇帝达成协议这个皇帝不配坐拥江山,等我们带着北国的兵力回来,再联合霍燃歌和霍邪,他就没什么招架之力了。”
连卿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受伤的胳膊:“别把事情想得太简单。骑马去北国至少要半个月,到时候霍燃歌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帮着皇帝,要么抗命被抓,用来要挟霍邪。”
“哥,那我们该怎么办?”连橙慌了神。
“当务之急是保证安全。”连卿沉吟道,“易瓷,你先回去调兵开战,吸引朝廷的注意力。我们趁机去找霍燃歌,演一出苦肉计,让他相信我们。”
“那你们怎么联系他?”易瓷皱眉,“这条路重兵把守,你们根本过不去。”
“我们过不去,霍燃歌能。”连卿笑了,“他那么在乎你,迟早会耐不住性子,偷偷跑出来找你。以他的身手,带几个人突围不难。”
“我可不想等。”连橙来回踱步,突然眼睛一亮,“我想到一个人,正好找他算算账!”
万落叶坐在府里,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他瞬间警觉起来,猛地站起身:“谁?”
“你看看我是谁。”连卿推开门,一步步走了进来,眼底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
他最讨厌这种背叛。
无论有什么苦衷,都该当面说清楚,而不是背后捅刀子。
“连卿?你怎么逃出来了?”万落叶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想拉他,“你不能在这!这里有监视的人,会被抓到的!”
“被抓到?”连卿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语气冰冷,“你当初把我送进天牢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会被抓到?今天你必须跟我走,无论前面是什么刀山火海,我都护着你。”
他不管万落叶的挣扎,打横抱起他就往外走。易瓷在门口接应,看见连卿出来,刚想伸手帮忙,就被连卿把万落叶扔到了他怀里。
“我带小橙走,你带着他,我们在城外森林集合。”连卿说完,背起连橙,足尖一点,跃上墙头等。
身后的追兵已经追了上来,喊杀声此起彼伏。连卿猜测,这些就是万落叶口中的监视者,只要甩开他们就行。
他给连橙裹上一件黑色披风,借着夜色的掩护,在错综复杂的巷子里穿梭。
终于甩开追兵,连卿从万落叶身上搜出一块玉佩,上面刻着奇特的花纹。“这就是我们出城的关键。”他笑着晃了晃玉佩。
“这是什么?”连橙凑过去看。
“九王妃给的信物,说是能通行无阻。”连卿把玉佩收好,“万落叶现在没什么用了,但我们得快点走,越早出城越好。”
来到城外的森林,连卿把万落叶放在地上。连橙跑去附近的小溪打了水,回来后二话不说,直接泼在了万落叶脸上。
“哇!”万落叶一激灵,瞬间醒了过来,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们……想干什么?”
“还以为你要睡很久,想多泼几次呢。”连橙笑得没心没肺。
连卿拨开看热闹的易瓷,语气严肃:“要么加入我们,要么留在这自生自灭。”
万落叶瞪大了眼睛,心里五味杂陈。他当初就不该心软,早该把连橙抓起来,这样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般若……你到底在哪?
“我加入你们。”万落叶咬了咬牙,“但我有一个条件。找到般若。”
“般若?”连卿愣住了,“那不是一个人,只是一个概念,你被人骗了!”
“不可能!”万落叶激动地站起来,“我母亲告诉我,找到般若,就能改变这个国家,结束所有苦难!”
连卿无奈地看向易瓷,易瓷正蹲在旁边生闷气,见连卿看过来,立刻挺直了腰板,走到万落叶面前,一本正经地说:“没错,我就是般若,是拯救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万落叶瞥了他一眼,一脸不屑:“我又不蠢,你怎么可能是般若。”
“你信不信随你。”连卿拉着易瓷转身就走,“我们没时间陪你耗。”
“等等!”万落叶连忙追上去,“我跟你们走!我要跟随般若!”
连卿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好。”他停下脚步,晃了晃手里的玉佩,“第一件事,接应霍燃歌。有了这个,我们就能混进重兵把守的关卡。”
万落叶看着玉佩,瞬间明白了连卿的计划。
霍燃歌在军营里急得团团转,嘴里不停地念叨:“连橙怎么还不联系我?难道真的落入敌人手里了?不行,我得去救她!”
他抓起剑就往外走,刚迈出两步又退了回来。
没有军令,擅自离营是要军法处置的。可派出去的人都石沉大海,一点消息都没有,这让他越来越不安。
“不管了!偷偷出去!”霍燃歌咬了咬牙,把剑藏在身上,正准备翻墙,就听见有人敲门。
“谁啊?大清早的,还没到练兵时间呢!”他没好气地喊道。
士兵推门而入,神色有些古怪:“报将军,外面有位姑娘自称是您的夫人,还带着三个男人,说要见您。”
“连橙!”霍燃歌眼睛一亮,瞬间把所有烦恼都抛到了脑后,“快!快请他们进来!”
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几乎是蹦跳着跑出营帐,脸上的笑容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看见连橙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冲过去抱住她:“连橙!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连橙推开他,四处张望,“师音呢?他不在吗?”
霍燃歌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叹了口气,把师音失踪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
连橙愣住了。
师音怎么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她被掳走之前,师音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不见了?这太奇怪了。
“先不说这个。”连橙定了定神,指着身后的人介绍,“这是北国太子易瓷,我的童年好友万落叶,还有这位是小卿。”
“多谢各位一路护送内子前来,霍某欠你们一个人情。”霍燃歌诚恳地抱了抱拳。
接下来,连橙把皇帝的阴谋、将军府的遭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霍燃歌,最后斩钉截铁地说:“我们要造反。”
霍燃歌震惊不已,但看着连橙坚定的眼神,想到失踪的师音和被困的家人,他点了点头:“好。只要能找到师音,救出你的家人,我愿意一试。”
“还有我。”万落叶上前一步,“我有罪,愿意戴罪立功。另外,将军府的地窖有通往外面的通道,老夫人他们应该已经撤到山庄了,只是地窖的门被锁死了,不好撬开。”
“不用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霍邪从营帐外走了进来,“我早就给你阿娘传了消息,他们已经安全了。”
“爹?你早就知道?”霍燃歌愣住了。
霍邪看向易瓷,笑了笑:“易瓷太子来军营的时候,就跟我说了他的计划。说实话,我早就知道连橙的身份了。”
“什么?”连橙瞪大了眼睛,“那我这一年穿男装、装男人,岂不是白费功夫?你就没觉得好笑吗?”
“还好。”霍邪一本正经地说,“我在挑战‘几分钟不笑’。”
连橙气得说不出话。难怪易瓷能在军营里自由出入,难怪霍燃歌和师音打掩护的时候,霍邪从来不说什么,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她心里又气又急,忍不住想起师音:师音,你到底在哪?
战争的进程比想象中顺利。朝廷的大将要么被调走,要么被易瓷的军队牵制,剩下的百官都是纸上谈兵的庸才,那些王爷更是昏庸无道,连骑马都不会,根本不堪一击。
霍燃歌杀红了眼,他把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在敌人身上。
他找遍了皇宫,也没找到师音的下落,哪怕把皇帝大卸八块,也没问出半点线索。
九王妃想带着金银珠宝逃跑,被连橙逮了个正着。
连橙一步步走向她,眼神冰冷,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还记得我的新婚之夜吗?你夫君闯入新房,想对我图谋不轨,我就是用这个发钗,把他刺死在床榻上。”
“原来是你!”九王妃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是你杀了我的夫君!”
“他太废物了。”连橙把玩着手里的发钗,“他是失血过多而死,那你……就尝尝被烈火焚烧的滋味吧。”
她让人把九王妃关进一个密封的铁炉里,往炉子里倒油,然后点燃了火把。看着铁炉里传来的凄厉惨叫,连橙面无表情,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霍燃歌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
连橙变了,变得疯疯癫癫,可他知道,这都是师音的失踪和皇帝的阴谋造成的。
直到最后,九王妃的声音还在喊:“我好恨!没能把你害死!”
连橙猛地一颤,差点掉进火堆里,还好连卿及时拉住了她。
“小橙,别这样。”连卿心疼地说。
连橙冷冷地说:“他是我们之间的桥梁,现在桥断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后来,霍燃歌知道“小卿”就是连卿时,并没有太多意外。连橙的哥哥叫连卿,两人长得一模一样,还有那些可疑的细节,他早就猜到了。
易瓷伸了个懒腰,笑着对霍燃歌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要回北国当皇帝了。”
“一路顺风。”霍燃歌点了点头。
易瓷带着连卿和万落叶离开了。
连卿想去看看易瓷口中的北国风光,万落叶则坚持要跟随“般若”,这场关于般若的闹剧,也算是画上了一个句号。
霍燃歌登基为帝,改元“呈音”,封连橙为后。传言皇后倾国倾城,却性情古怪,时常疯疯癫癫,还会疯言疯语。
只有霍燃歌知道,连橙是在思念师音。
三年后,上元节。
师音站在长安街上,看着满街的花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些茫然。
他被遣返后,花了整整三月才找到回来的通道,可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街道比以前更繁华,人们的穿着也更精致,连国号都变成了“呈音”。
“这位小哥,请问现在是哪一年?”他拉住一个路人问道。
“现在是呈音三年啊。”路人笑着回答,“当今圣上是霍燃歌,年纪轻轻就平定了战乱,是位难得的明君。”
霍燃歌……真的当了皇帝。
师音心里又喜又忧,他找了个地方住下来,靠着以前的学识教书育人,耐心等待上元节。
据说每年上元节,皇帝都会带着皇后出宫看花灯。
终于等到了上元节,雪刚停,街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挂满了五颜六色的花灯,热闹非凡。
师音挤在人群中,远远就看见一队侍卫开路,后面跟着一顶华丽的轿子。
“小歌!连橙!”他激动地大喊,挤开人群往前冲,不小心脚下一滑,摔倒在轿子前。
侍卫拔刀就要砍,却被轿子里的人喝住:“住手!”
霍燃歌掀开轿帘,看见地上的人时,瞳孔骤缩,连忙推开侍卫跑过去:“师音?真的是你?”
连橙也从轿子里走出来,看见师音的那一刻,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她不顾身孕,快步跑过去抱住他:“你去哪了?我们找了你好久好久,我都快放弃了,只有小歌一直没放弃。”
师音推开她,才发现她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惊喜地说:“连橙!你怀孕了!”
“嗯,已经七个月了。”连橙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孩子气的笑容,“可惜不能给你也生一个。”
“别胡说。”师音连忙扶住她,“快回宫里,孕妇不能站太久,容易出事。”
他看向霍燃歌,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想知道我这三年去哪了吗?”师音笑着说,“回去我慢慢告诉你们,你们也要把这三年发生的事,一字不落地讲给我听。”
“好。”霍燃歌握住他的手,又握住连橙的手,“说一辈子都可以。”
雪后的天空格外清澈,花灯的光芒映在三人脸上,温暖而明亮。
踏雪寻梅,梅香未散,而思念的人,终于在灯火阑珊处重逢。
——正文完——
2025.5.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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