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羞辱
深冬的寒意欲散不散,十余日来,赵安珞克服了晕船,整日只缩在上舱客房内。陆乘渊日日在门口,欲消除误解都无济于事,可连赵安珞的面儿都见不到。
无他,实在是赵安珞在久光寺感受到的那份亲切感,都在得知他真实身份的那一瞬间,统统变为背叛。
不过换句话来说,赵安珞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只见过两面的人,人家凭什么对你透露真实身份?所以,她更怨自己不长记性。
还有,原来真正的和亲对象是鸢都国的皇帝。算起来那位应该是这位郡王的爷爷?那以后他岂不是要叫自己为奶奶?好吧,真是既荒唐又好笑。
楼船缓慢靠岸,宝格吆喝马儿下船。本还是一人骑一马,陆承渊站在梵七边上,正欲伸手邀请赵安珞,以便二人独处时,关系能破冰。
谁知赵安珞细细观察了念榕上马的动作,随后自己亦有样学样,二话不说就踏马而上,扶着念榕,目不斜视道:“宝格,劳烦带路!”
“念榕姑娘骑术尚未精湛,万一…公主还是与我同骑一马为好。”陆乘渊沉吟道。
赵安珞语带疏离:“不久便将入境鸢都国,此等小事就不劳郡王忧心了。”
郡王?文嬷嬷与念榕皆倒吸了口气,这才反应过来赵安珞为何这几日都对使者寡言少语。
宝格不敢出声,根本不用去望便知陆乘渊的脸色有多不佳。
“我觉着这天有些怪异,宝格兄弟,还是快些带路罢。”文嬷嬷忍不住催促道。
经文嬷嬷一提醒,赵安珞也抬头看天。
这才后知后觉发现自从方才落地鸢都国后,已然没有寒意。虽还未立春,竟已有些许热感。周遭的楼船主不再言笑,恨不得手脚共用一般,紧忙栓船,固定桩座。
陆乘渊与宝格自幼便历经过数次大大小小的沙暴,只消望天便知此类天象定有沙暴来袭。
容不得再拖沓,陆乘渊高声下令:“宝格,领头!”
接着莲步轻移,二话不说便环住赵安珞的腰身凌空而起,风驰电掣之间已灵巧地落坐于梵七的背上。
赵安珞吓得在空中凛声大喊:“郡…请郡王自重!”
陆乘渊郑重其事道:“公主若再赌气,恐怕我等一行人都将卷入沙暴中,尸骨无处可寻!”
说不清到底是春风提前而至,还是鸢都国这个沙城实在名符其实。土地松散,马儿抬蹄受限,策马疾驰的一行受制只得慢行。
一阵热潮来袭,文嬷嬷的鼻腔霎时流出两股血流,晕眩感顶着脑袋。握着缰绳的手渐显颤抖,她吃力地控着马儿不跑偏。
粒粒沙感袭面而来,赵安珞只觉得像极了穿来北阳的那天。
“嬷嬷,此乃干燥引得气血上涌,现下切勿擦拭,任其流出便无大碍;念榕,匍匐上身,切勿大力吸气。”赵安珞十分镇定。
狂风大作,赵安珞几次三番抬头看,空中飘来朵朵黑云,但方向却是左边。
“郡王,前方是何处?”赵安珞问。
“再行二十里方到鸢都城。”
“周遭可有村镇?”
陆乘渊答道:“鸢都城左右后方,约莫三十里处,均有村镇。左方有一鸳鸱镇,右方有一鸳鸯镇,后方有一彩鸳镇。”
“我爸说过,看天要看反方向,今天遇沙尘暴的地方恐怕是鸳鸯镇了。”赵安珞低声自言自语。随后下定决心道:“郡王,快些让宝格留步,眼下暂留此处我等定能无险逃过一劫。”
陆乘渊望着她,此刻她有种身居高位的威仪,眼神坚定又真挚,让人信服。
他声若洪钟般:“宝格,停下!”
“吁~”三人陆续勒停马儿。
“郡王可是有何事?”
“公主观天象,令我等静等片刻。”
三人皆面露迷茫,嘉宸公主还会观天象?
还未等一刻,果真如赵安珞所说,黑云消散,一呼一吸间竟还有大风过境的清新感。文嬷嬷亦用帕子轻拭,鼻腔内居然再无任何异感。
“公主好生厉害!”宝格发出赞叹。
赵安珞追问陆乘渊:“郡王,鸢都可是频频有如此极端之天象?以往遇此等情况,可有对应之策?”
“以往如此,鸢都主城前方有我等方才下楼船的水源相护,左右后方均有抵挡之物,虽有损失,但损失甚小。只是经年累月以来,可怜鸢鸱、鸳鸯、彩鸢三镇百姓只能仓皇而逃。”
“三镇百姓可有想过挖些地洞躲藏在内?”念榕也问道。
“念榕姑娘所言百姓何曾未想过?只是沙暴来袭,躲地洞之人无一逃生,反之尸体被沙卷走,无处可寻。”宝格语带惆怅,似是想到了往日的惨状。
“那如何是好?岂不是眼睁睁等死?”念榕喃喃自语。
“我鸢都当真对这沙暴无对应之策,若有奇人异士降世,些许还能解决此等亘古难题。”
宝格一语惊醒赵安珞。
奇人异士?难道一切都是天意?自己从21世纪穿来这个朝代,或许是有任务在身?
赵安珞思绪不知不觉飘远,再回神是听到了陆乘渊再次嘱咐自己坐好的声音。
抬头仰望,鸢都主城巍峨耸立,不同于北阳,鸢都城墙上方无烽火台,无壕沟,唯有一座约九尺高的战马石雕镇守城墙之中,似是鸢都的吉祥兽。
城门史迈着方步跑到陆乘渊跟前,抱拳躬身道:“恭迎郡王出使归来!”
陆乘渊一改在北阳的随和,冷厉中带有几分威慑力,不冷不热问:“瑾亲王府中今日可有护卫携马车而来?”
“回禀郡王,马车在城门后。”
“你且回去驻守罢。”
赵安珞等人已下马,在马旁等候。
陆乘渊转身满面春风往回走,“公主,不妨先去…”
身后突地传来一道尖嗓:“郡王留步!陛下有旨,宣北阳嘉宸公主入宫!”
只见往日跟在鸢都帝眼前儿的刘公公,不知何时已越过城门史,挥着佛尘,好整以暇凝视着一行人。
陆乘渊很是讶然,回走了几步,“刘公公怎会来此处?”
刘公公不答反问:“出使任务已达成,郡王为何还不回王府休整?”
“在楼船上日日休整,眼下不急。”
“宝格大哥,那是何人?”念榕问。
“那是刘公公,鸢都皇宫的红人儿。”宝格压低嗓音道。
刘公公不理睬陆乘渊,闲庭漫步般径直走向赵安珞。
陆乘渊一个越超挡住他的去路,“刘公公,与嘉宸公主随行的北阳送礼团还未到,当下便让公主独自入宫恐怕会遭人口舌。”
“这是陛下的命令,请郡王勿要为难咱家。”刘公公漆黑的眸子不见半点波澜。
“嘉宸公主奔波劳碌了一路,还未梳洗,若以此面貌去面圣,有些不合乎礼仪。”
眼看那位刘公公再度留步,似乎是与陆乘渊产生了分歧。
赵安珞顾不上一旁的宝格,招手催促道:“念榕,快些将簪子给我。”
“宫中自然为公主备了沐浴之处。一时辰前,鸳鸯镇遭沙暴袭击,太子殿下及二位王爷已动身前往。再者,郡王府中的护卫自十日前便日日备马车在城门口等候,陛下怎会不知此事呢 ?眼下郡王该忧心的应是这事。”刘公公一挥佛尘,款款走向赵安珞。
宝格平日里最是惧怕刘公公,特别是他那双犹如会吃人的眼睛。远远瞧见他愈走愈近,便借安置马儿为由,带马匹移至一旁。
刘公公审视的目光落在赵安珞身上,过了好半响,方才开口道:“想不到嘉宸公主竟是如此美人。”
在场三人听了这话无人觉着是夸赞,只觉着出言不逊,而赵安珞更是感觉被阴阳了一番。
念榕怒目如电道:“请公公对公主放尊重些。”
文嬷嬷也反过去阴阳怪气道:“想不到鸢都宦官竟是如此令人无言!”
刘公公啧了两下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还没成陛下的妃子便摆起谱了?唤你一声公主是给你个面儿,此地是鸢都,不是你北阳。还是快些随咱家进宫罢,莫让陛下等着急了。”
念榕还欲犟上几句,被赵安珞拉住袖口制止,满不在乎道:“初到鸢都,勿与人起争执!”
赵安珞有些不安。
坏了,忘记鸢都皇帝这茬儿了。真的要顺令入宫当妃子,和鸢都皇帝的后宫三千佳丽争宠吗?可自己一介穿越女怎么斗得过那些个自幼便被培养为妃嫔的世家女呢?一进宫门深似海,再想出来哪有那么容易?
城门大开,主城内的百姓蜂拥而出,纷纷围住陆乘渊。几大家族的贵女亦在其中,掩着面,眼神似蜜般盯着陆乘渊不放。
“郡王出使一趟,真是辛劳!”
“草民前几日送了些药材到府上,郡王此次回来可要好好补补。”
“那北阳定是不宜居,草民望着郡王面颊都消瘦了不少!”
”……”
“还不快些来瞧瞧嘉宸公主!”
刘公公呵了一声,众人又一窝蜂涌了过来。
“北阳的女子皆是这般模样吗?这嘉宸公主长得还不如秦家二小姐。”
“一介堂堂嘉宸公主穿得如此寒酸,真是丢面儿。”
“不是传言这嘉宸公主带了上千担嫁妆陪嫁?怎不见这嫁妆的踪影呢?还有送礼团的人影呢?”
“呵呵,送礼团不外乎便是这个老嬷嬷和陪嫁丫鬟了罢?果真上不得台面。”
“上不得台面事小,只消她在塌上好好伺候陛下!”
“……”
鸢都百姓像是把嘉宸公主当成卖国之人似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越发多的污言秽语被宣泄于口。
念榕年纪尚小,听到此等话语后,又不能回击,憋屈得眸子里蓄满了泪水;文嬷嬷纵是再隐忍,也不愿赵安珞受此等羞辱。
毕竟在一起多日,培养了许多默契,赵安珞及时握住两人的手,以示安抚。
目睹过21世纪的网暴,就知道眼下这点羞辱算得上什么?
脑筋骨碌碌转时,忽地,赵安珞的目光落在远处陆乘渊的身上。
如果非要在鸢都选一个落脚处,比起后宫嫔妃,这郡王妃好像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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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戏马上开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