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里短之岁月长河

　　父亲终究是走了，在一个阳光明媚但却没有春暖花开的日子走的。

　　尽管在这以前，我与母亲早就做好了准备，我们商量着葬礼怎么办，是火葬还是土葬，棺材找谁做，墓地买在哪，通知哪些人，等等问题。甚至有的时候，父亲还要参与一下他的葬礼安排。

　　在人还活着的时候，我们却在商量死后的世界。听起来有点惊悚，但华国人却是习以为常，华国人重视死后的世界甚至还有专门的仪式和节日。

　　那么死亡以后真的还会有来生吗？

　　我想这个答案没有人可以告诉我，如果真的有人告诉我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我首先感到的不是获得已知的快乐，而是得先找个“先生”来看一下。

　　出殡日。

　　终于到了这一天，张麒觉得晕晕乎乎的，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但身体却下意识地动了起来，仿佛提线木偶一般。

　　张麒听着老人的指挥，完成相应的指令。

　　耳边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有点吵。

　　蓦然，张麒想起了幼年时看到的结婚场景，入目大片红色，人们脸上也是笑意盈盈的，鞭炮声也是随处都可听闻。就如今日一般
　　但不一样的在于，今日是白色。

　　红色与白色，新生与死亡。

　　“张麒，节哀。”是我的发小张小文，她很早就过来了，帮我收拾东西。

　　“我知道。”没有过多言语，但彼此的心意已经相通。

　　随后便是连着几天的宴席，丧宴。按照我们老家乡下的习惯，守灵时打牌、打麻将是必不可少的。

　　偶尔来了兴头，还要边打边骂，说死者云云，今日不保佑他，害得他一直输。然后就会起身给灵堂前的火盆里烧纸，再返回牌桌上。

　　那一刻，活人与死人之间虽隔着天堑，但却又那么近。

　　头七。

　　又称回魂夜。张麒和母亲站在灵堂前，给死者烧着纸。距离出殡那天已经有几日了，那日未能感受到的情绪在这几天渐渐浮现。

　　我很想念我的父亲，尽管我们之间有着争吵，有着种种的痛苦，但大多数时间我们的关系是比普通的父女关系更紧密的。

　　人类的情感真的令人费解，我们曾经互相咒骂对方，巴不得对方去死，可真到了死了的时候，却又难过的无以自拔。

　　父母子女之间的界限似乎无比清晰也似乎模棱两可，这条界限是会随机变动的。当你内心强大，有自己的主见，这条界限就恍若天堑，时时刻刻在提醒双方，我们都是独立的大人；但当你精神疲弱，依附于父母之时，这条界限就化作灵魂提取器，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可分割。

　　我还记得我与父亲曾经讨论过的“朋友”。彼时，他难过于他的兄弟朋友，因为他帮了对方很多，但对方在父亲遇到经济困难的情况，推脱不肯帮忙。我问父亲，您活了这些年岁，有没有人真的愿意在您危难时机为您两肋插刀。

　　他说，没有。

　　我说，我跟您不一样。我有这样的朋友，我愿意为了我的朋友两肋插刀，她也愿意为了我倾其所有。

　　父亲笑我，你还是太年轻了。

　　我想，或许吧。

　　我也还记得，我与父亲讨论过的“情商”。他总说我做人太正直，不知道变通，以后会吃亏，要我学习人情世故。

　　我还记得我们讨论过的“创业”。他说创业要能吃苦，当老板就是要比员工干的多，我对他的话嗤之以鼻，反驳道，如果吃苦就能干成功一件事，那么世界首富应该是头驴。

　　我说成功的第一要义就是不当人，要使劲儿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降本增效，这样才能发家致富，成为资本家。

　　他说做人要讲良心，挣再多钱你也只能活100岁，要共同富裕。

　　……

　　原来我与父亲的关系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除开我们争执的时间，大部分我们都是共同商量，共同解决问题的。

　　在收拾家中父亲的遗物时，我意外发现了我曾经写给父亲的“保证书”，“承诺信”，“感恩信”等等，都是从小到大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很多信我自己都忘了。没想到父亲还保存在那里。蓦然鼻头一酸。

　　“妈，你之后想做什么吗？

　　我在汉斯国的学业还没完成，要是你想，不如跟我去汉斯国生活一段时间，看看外面的世界？”

　　“好，你去哪妈妈就去哪。”

　　就这样，我与母亲来到了汉斯国，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是痛苦的还是喜悦的，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至少此时此刻，我与母亲在一起，我想好好陪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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