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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围场一行后，当日晚间，俞昭沐浴后躺在床榻上，阖上沉重的眼。
这是开年来，最累的一回。
可一闭上眼，脑中蓦地出现看台下骑着高马的李敬弈勾着唇角望她的画面。
微风轻扬，掠过衣角马尾，李敬弈俊眸含星，翘首望着她。
俞昭心脏扑通扑通地跳，暗夜中心跳声愈发明显。
怎么回事，明明那时看见李敬弈心中也没什么触动，怎么这会回了家，脑子里却突然出现他的脸。
她深呼吸，想要将这张脸忘记，可还没等她忘记，翌日杨若梅便拉着她打听昨日在围场是否看见了什么心仪的公子。
俞昭当然是摇头，说只记得看比赛，其他的都没在意。
可廊檐下，美人靠里的杨若梅摇着团扇，“你看那宁国公家的李敬弈李公子如何？”
一听杨若梅这么具体地将李敬弈名字说出来，俞昭就心中有数，估计是青禾将昨天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地跟杨若梅讲了。
俞昭本来都准备竭力忘记的脸，就这样又出现在脑海里。
可为何她会突然想到李敬弈呢。难不成是昨日所有人都不记得她，让她一个人呆在围场，而只有他来接自己吗。
望着俞昭瞠目结舌的样，杨若梅嘴角漾起笑，心下了然，自顾自说着，“既如此，我去和你爹说说看。”
“昭儿啊，你不要有顾虑，不要觉得自己配不上这样的世家，只等嫁过去，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俞昭皱着眼睛，看向院子里的樱花树，微风一斜，粉白色的碎花掉落，落在那些冒出了头的花草上，还有泥地里。
“娘，我没有顾虑，你也不要和别的人说，那人只是出于礼节才出手帮我，没什么大不了的，难道他每帮一个女子，女子都得嫁给他嘛？”
杨若梅倏然坐起上半身，竖着兰花指，指尖涂着水红丹蔻，戳了下俞昭的脑袋。
“你呀你，这就是羁绊，你这个小孩子懂什么。”她嗔怪道。
俞昭揉了揉脑袋，嘴巴有些撅着，嘟囔道：“那我最大的羁绊应该是我的床。”
闻言杨若梅瞪了她一眼。
…
蒋姨娘院子，俞暄还是不甘心。
明明围场那日，她穿得最光彩夺目，而且还收获了四周不少的目光。
但唯独她想要的那人没有将视线看过来。
俞萱向蒋姨娘提起了宁国公家的李敬弈，说他是自己的意中人。
蒋姨娘被吵得揉着额头，“大小姐你还想要些什么，干脆一次性跟我说，我都给你弄过来。”
闻言，俞萱坐到蒋姨娘身边，用力晃着她的手臂道：“我是认真说话的，你怎么还打趣我呢，姨娘！”
“你也真够看得起你娘的，真拿我当神仙了。”蒋姨娘望了俞萱一眼。
俞萱还不甘心，“那你去向爹说。”
“反正俞昕也不喜欢李敬弈，但是我喜欢，你怎么也要让爹做主，给我说了这门亲事。”
她不管，一定不能让俞昭先抢了去。
蒋姨娘撇了撇肩膀，“我的话你都不听，还指望你爹能听我的？”
俞泳年常年位高权重，俞夫人也不拘束他，他更是在四十岁后又娶了几个更年轻漂亮的，这些日子赋闲在家，专陪那些人去了。
“你要为了你女儿的以后着想啊，可不能就这么懈怠。”俞萱不停的央求，蒋姨娘也架不住，还是找了个由头，趁着俞泳年在家，去书房找了他。
可俞泳年听到孩子嫁娶的事后，也没放在心上，那微锁的眉眼似乎心中有事。
蒋姨娘最会察言观色，小心翼翼地试探问：“老爷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可说来让妾身为你分忧？”
俞泳年深深叹了口气，神情愈发凝重。
“俞旸这次要跟着军队，前往收复北边失地。”
蒋姨娘拧眉，她也听不懂其中利害，但左右俞泳年应该是担心俞旸会出什么事。
她思虑了一番，道：“俞旸总归长大了，遇到事情了也要学会独自去面对，难不成一个堂堂男子汉，要一辈子活在老爷的庇佑下不成？”
俞泳年沉沉点头，“你此言也对。”
蒋姨娘给俞泳年送完茶点回院后，俞萱就急忙来打听消息。
“怎么样，爹说了什么？”俞萱大眼睛闪烁，睁得极大，满脸期待。
蒋姨娘打了个哈欠，摇了摇头，“他在担心你大哥。”
说着蒋姨娘又忧心，要是俞泳年对俞旬，能像对俞旸那样关心，她也就不会太费心力了，操持一对儿女，让他们安生长大真是劳心劳力。
俞萱一听有些失落，但又突然想到，那日在猎场，大哥俞旸和李敬弈侧头交谈，似乎是很熟识的。
她爹不替她想，那她可以去找俞旸。
俞萱一拍脑门，感叹自己脑子可真灵光，然后说干就干，托小厮回话，倘若俞旸回府就通知她。
一日，刚从校场回来的俞旸，在回院的路上被早就蹲守在一边的俞萱堵住。
俞萱支支吾吾，最后还是表达了她想邀李敬弈逛云轩阁的想法。
云轩阁汇聚四方珠宝珍品，古今名人字画，云轩阁老板每月皆会定期举办拍卖宴会，邀请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参与。
“日子就定在三日后，大哥你到时候带着我一起去，再叫上你的好友，人多也热闹些嘛。”
俞萱早打听过了，他们训练每七日休沐一天，三日后他们正好休息。
俞旸抬眉，虽然他以前也会和好友去云轩阁，但三妹无缘无故叫上他，还要特地喊上李敬弈，他不禁发笑。
“我自是可以去，但李敬弈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
闻言，俞萱兴奋地张大眼，感叹着大哥就是比爹更靠谱。
但俞旸话锋一转，“李敬弈得不得空，这我就不知道了，明日我问问他。”
俞旸预感李敬弈不会去，只因据他了解，李敬弈钻研兵器更多些，不会关心这些名品珍藏。
不出他所料，一日练兵场上，李敬弈听了他的邀约后，道：“喊我去云轩阁？俞旸兄找错人了吧。”
俞旸勾着嘴角，“你也知道的，要是我喊你一定是去喝酒，至于这云轩阁……”
李敬弈挑眉，掌根撑着劲腰，手腕骨细长，小臂因方才的训练，血管攀附着肌理分明的手臂，似蜿蜒的绿藤。
他微微侧头，打量着俞旸。
“是我妹妹托我喊你的。”俞旸给了个眼神。
李敬弈半眯着眼，敛下了眼睫。
“是谁？”
俞旸沉吟了会，“是我三妹。”
闻言，李敬弈隐隐撇了下嘴角，下颌绷紧。
俞旸等着李敬弈的答复，但好半晌也不见他说话。
“怎么着，给个准信啊，今天回去我好得通知一声。”
李敬弈望向远方，因着春日雾气重，湿泥味也重，他鼻翼轻嗅，好一会才侧头望着俞旸。
“除了你三妹，还有谁？”
俞旸拧着眉心，什么还有谁？还能有谁。
但他也不确定，更不想绕弯子了，直白问：“你问的是谁？”
李敬弈抿了抿唇，无声比了一个口型，说出了那个名字。
俞旸微微愣怔，接着张大了眼看着李敬弈，李敬弈只是侧着点了下头。
他听见李敬弈又说了些和去云轩阁不相关的话，“这一趟去北地边防，还不知道双方要多久才能谈拢。”
“有些话现在想说，但不知道过了几月，半年，抑或是几年后，还说不说得出。”李敬弈垂眼，舔了舔了唇角。
“所以还是别等了，在最想说的时候一股脑都说了。”
俞旸眼神别有深意，然后拍了拍李敬弈的肩膀。
…
俞昭从没想到，竟然有一日，俞旸会邀她一同外出。
以往皆是府里女眷，或是府里有什么重大宴席。
可大哥还从来没单独找过她，她也不好拒绝，只穿着普通常服便出去了。
到了府宅大门口，掀开马车帘子，俞昭和里头的人对视后，皆是一怔。
“你怎么也来了。”俞萱皱着秀眉。
俞昭不疑有他，先钻了进去，坐在了俞萱的对面。
“不是大哥喊的么？”
俞昭听杨若梅说，还有半月，俞旸便要跟着队伍去往北地边疆了。她以为是俞旸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交代。
俞萱神色不虞，但又不好直说。
“你不是不爱热闹嘛，怎么这次突然跟来了。”
俞昭想着“那我先走”，但是马车此时已经前行了。
俞萱哼了一声，“我看你平时都是装出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其实你最会隐藏了。”
俞昭干脆也不走了，靠在车厢里。
以往她听见俞萱说这话可能不会理，但这会许是同处在一狭小的空间里，便不再回避了。
“我藏什么了？”俞昭问。
气氛好像突然冷了下来，俞萱还没见过俞昭冷着脸，大多数都是木木的，但现在这么明显的面无表情，她还是头次见到。
“好啊，被我逮到了吧，你终于露出你的真面目了。”俞萱声音有些得意，理着鬓边的碎发，不经意间瞥了眼对面的俞昭。
俞昭轻笑了声，道：“俞萱。”
“嗯？”俞萱有些意外她会直呼自己名字，瞪眼望她。
俞昭向前微微倾身，下颌的弧度精致，“你为何会把别人的笑意当作是假，又将冷意当作是真呢？”
俞萱愣住，只觉得俞昭的性子与以往格外不同，她向后缩着脖子，不免觉得周围特别冷。
她讪讪闭了嘴，又低下了头。
直到马车停下，俞萱率先撩开帘幔下车，俞昭跟着从后面出来，看到云轩阁大门里站着的俞旸和李敬弈，俞昭才意识到为何将才俞萱要刁难她。
原来是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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