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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江墨回到饭桌上，三个人没再提起刚才的事情。他把饭吃完，和二人告别，下楼去约定的地点等杨冰。
他坐在公园门口的栏杆上晃着腿，就见杨冰裹着大衣从车上下来，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
他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栏杆，思考着杨冰校外殴打学生的可能性。
杨冰踩着高跟鞋哒哒几步，在他面前站定，开门见山，“你妈妈上午给我打电话了。”
江墨诧异地问，“为什么？”
因为他没回消息吗？江墨日记里看起来和他妈妈关系并不好啊，微信里也没见聊过几句。
“她问我你的情况，看看你有没有好好上学。”
“这样啊。”江墨讪讪地答。
杨冰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妈说你的培训早就停了，你之前一直在外面学画，时间不定，最近我也以为你还是……这么大的关乎前途的事情，怎么不告诉老师，你如果走文化，是要抓紧学习的呀！”
原来是这样。
是因为不能再画画了，才收拾了一屋子画画的东西吗。
那幅画是不是江墨妈妈打碎的。
江墨低着头，看不出在想什么。
杨冰见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出来，方才按耐住的愤怒卷土重来，“江墨！你给我抬起头！”
“昨天晚上年级主任巡查自习我都还在给他说我们班这个孩子每天画画很辛苦，是我给他特批的假条，你就是这样辜负我对你的信任吗！”
“你知不知道就算你走艺术，你的文化课上美院都岌岌可危，现在要走纯文化，你打算上什么，大专吗？你受得了那样的落差吗？你那么要强一个孩子，真到高考成绩出来的时候我看你怎么办！”杨冰的衣袖随着她不自觉的动作上下翻飞，上面还蹭着粉笔的白灰。
“我已经和你妈说了，假条现在就给你撤回，如果你还是天天旷课，学校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真的不想读你就回家呆着吧！看哪个大学到时候巴巴地上门请你去读书！”
江墨在开始挨骂的时候就从栏杆上小动作地往下滑，等她说完，刚好站立在地面上，以一个看起来不那么吊儿郎当的姿势乖乖站好。
“那我是必须每天都回去上学吗？”他问道。
“废话！你赶紧给我滚回来，早上七点半晚上十点半一分钟都不能迟到早退！”
完蛋了，江墨想，这也从良的太快了，简直是一夜之间包办婚姻。
可是也不能真的退了学吧，这也太给江墨丢人了。
他低着头默不作声。
杨冰或许是觉得自己骂的有些过火，她知道江墨家里的情况，见他这样放任自流地堕落，心里不好受。她拍了拍江墨的肩膀，“老师知道你很喜欢画画，也画得很好，但是有时候。”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有时候人是没办法总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不论如何，你现在才十七岁，往后还有大把大把的好日子，你要把目光放长远。”
“你好好回来上学吧，不管以前基础怎么样，还有一年多的时间，什么都来得及的，老师和同学都会帮你，只要你别放弃自己——”
“我会回去的，我能考个好大学。”江墨突然说。
杨冰被他突如其来的表态打断，止住了后面的话。
她想说，只要你别放弃自己，别再想不开去撞车。
之后杨冰又和江墨交代了一些学校的事情，说学校今年和隔壁市的重点学校合作，加强教学交流互促，过了国庆就是这个学期第一次小联考。
江墨一一记下，心里奇怪，怎么以前没有这么早就开始跨市联考。
杨冰踩着高跟鞋上车，一共不到半个小时，又风尘仆仆地走了。
江墨心情低落地想，开车穿高跟鞋，有点危险吧。
*
西北风呼啸着在城市中穿梭，新一轮冷空气带来了寒意与降水。
国庆假期的曙光才微微驱散了人们心中的寒气，刘芸突然在课间走进来，喊了几个人出去。
回来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痛苦。
野炊计划最终还是泡汤了，贺方知整个国庆假期都在和宋柏、沈沐晴等十几人参加数学培训，初赛通知下来了，学校为了鼓励部分学习好的学生积极参加，特地花钱请了外部老师来给他们上课。
可想而知培训强度之大，每日连续八小时的高难度输入，贺方知晚上困的只想睡觉，却不得不再复习一下白天内容，免得零接收第二天直接对着新内容干瞪眼。
这一熬就是十二点往后，第二天早上六七点再爬起来去学校听课，贺展书见他这副模样，说当年训新兵蛋子也差不多是这个方法，就差加上晚上紧急集合了。
贺方知说，干脆也给他集合一下好了，说不定半夜起来做集合的题做的更好。
直到周一开学即考试，贺方知在去考场的路上还在回味着昨天晚上做的那个狗屁不通的梦。梦里他正在上课，老师站在黑板前侃侃而谈三角函数的优雅与美妙，闹钟突然响起，他正在着急地证明一个极其重要的公式，怎么也不想醒。
然而一醒，那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公式就烟消云散了，变得怎么也想不起来。
真是魔怔了，贺方知心里这样想着，在前面楼道里看见一个眼熟的帽子。
走近了一看，嘿，江墨。不过江墨似乎走得太专注，没有看见他。
不过他刚才看见江墨也眼下乌青，仿佛国庆节七天没睡觉一样，总不能是为了联考通宵复习了吧。
第一考场的位置就在二楼靠近楼道的第一个班，也就是10班。贺方知坐在教室里望着墙上花名册放空自己的时候，看见江墨上次的考试成绩。
他多看了两眼，不再想那个梦里的公式，专心坐着等开考。
江墨单拎着两根笔坐在考场上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完全可以替江墨考一个好成绩，甚至考个好大学。之前是不太关心这些而已，如今人家老师发话了，自己就略显一下身手吧。
一打铃，卷子落在每个人的桌面上。江墨目光一扫，笔尖已如行云流水般地填好姓名班级，略一停顿，确认无误后，开始认真读题。
他提起笔，目光如炬，教室里的喧嚣与紧张都被他隔绝在外，只剩下笔尖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沙沙声在各科开考十分钟之后变得逐渐微弱下来……
玉箸应啼别离后……前一句是什么来着？
语句赏析……以小见大……
半小时后，江墨右手时不时转一圈的笔开始变得沉稳。
这作文时间还蛮紧张的。
嘶，椭圆的准线方程是什么来着，他记得离心率是a分之c。
tan2α的公式好熟悉，一定能想起来……
江墨终于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基础知识，温故而知新也是必要的。
为什么不考微积分压轴啊，泰勒公式都没地方用。
就没有什么能用大学知识降维打击的题吗？
隐形遗传，孟德尔的豌豆和抖擞精神的果蝇。
抗利尿激素是在什么器官中合成的……
算算向心加速度。
受力分析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38324，14122。
盐酸活化效果最好的原因？
这个东西是苯环，这是甲基，乙基，羟基……但是那个复杂化合物的命名规则是以什么为准来着……
三中作为市重点中学，一天就能紧锣密鼓地考完四门学科，等到最后一门英语结束的时候，江墨整个人比早上还要憔悴百倍。
放学后他默不作声地跟在叶泽霖身后，亦步亦趋宛如游魂，路过红绿灯时差点儿踩掉叶泽霖的鞋。
完蛋了，江墨心想。
自己现在连大学也考不上了。
“墨儿。”叶泽霖站在楼下，没急着上楼，看着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江墨靠着楼宇门，不让它合上，有气无力地回答他。
“你最近怎么都不找我了，而且你不在学校里的时间更多了，是不是……”
江墨搭了一把他的肩膀，制止住他的后半句话，“没有，我以后都跟你按时上学。”
“啊？你不用去外面上课了？”叶泽霖没反应过来。
“不画画了。”江墨说，“你上次考了多少？”
“530，你……怎么不画了？”
江墨点了点头，“我要走文化。”
叶泽霖看着他，嘴巴张了又合上，最后小声地问他，“是不是你妈不让你画了。”
江墨皱了皱眉，“她到底为什么不让画了。”
“肯定你那个后爸又说什么了。”叶泽霖愤懑地说，“我早就说你得防着点他们一家，还有你那个市一中的弟弟，看着就满肚子坏水。”
“他们一家可真复杂。”江墨走进楼道，门在他身后合上，里面的灯应声亮起。
叶泽霖跟在他身后，“你妈本来就不喜欢你和你爸一样画画，她现在有了新家，那个男的自然不愿意再给你花钱走艺术，我回家问问我妈能不能借我点钱，你看看……”
江墨叹了口气，他哪会画画啊，但这个小胖子是真够铁的，“没事林子，我不画画了，我就走文化。”
叶泽霖看着他，“你真决定了？”
“真的，你明天早上出门喊我一下吧。”江墨拉开家门。
“行。”叶泽霖一口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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