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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衣无缝
在小柳镇的这几年她也没遇到什么需要她开星眼的事。
而在眼前错综复杂的星宫经纬间,她娴熟地拨弄,就算是如今的她都做不到找到自己的命途,因此她现在找的是真正的付老先生的命。
按理来说要知道生辰八字,才能了解测算对象在广袤无垠的星海的命途位置,但对霖棠来说,见过面就足够了。
不过一会,她手一顿。
“找到了。”
若是她仔细观测,甚至能具体到观测对象在哪一日,具体发生了什么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事,但是现在她就不看的这么仔细了,因为她已经察觉到,付老先生命途中有些怪异的地方。
沧澜域出身,以捕鱼为生,先天灵力稀少,命中有一子,在四十岁遇到了一次对他影响极大的挫折,随后背井离乡遇到贵人,生活逐渐好转,离他的命终之日还有......
三百余年。
她看花眼了?
霖棠不敢置信,付老先生绝对是个凡人无疑,他现在已经六十多岁了,再长寿的人族也不可能活三百多年这么久。
遇到什么样的贵人才能延长三百年的寿命?
她不由把视线挪到了那个贵人的命途上,命若游丝,短寿之兆,且的确是人族的星命。但现在她可以确定,付老先生和今日上门的那个人八成是一伙的。
此时云梭坊的门被敲响了。
今天的客人还真是多。
来人不紧不慢地敲了两声,随后不等主人家反应,便径直开门进来了。
“霖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踏过门槛的人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袍,背着把桃木剑,露出腕间半旧的铜钱手串,一副道士做派。
意料之中。
正是霖棠在小柳镇第一日,遇到的那个自称无妄观弟子的道袍青年。
“或者我该称呼您为,洞微真君。”青年笑容爽朗,看不出是背后做手脚的人。
院子里的老树簌簌作响,屋檐的银铃无风自动。
“你很有胆量。”霖棠侧头微微一笑,星命宫还未关,她眼中闪出幽兰星光,“知道我是谁,还敢上门挑衅。”
“你是觉得我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还是觉得我不会杀凡人。”
杀意从霖棠身上散出,绢灯闪烁发光,借走廊梁木走势,云梭坊本身成了一个巨大的阵法结界。
它从外界看不出端倪,但只进不出。
既然敢孤身一人上门,那就别走了。
“冤枉啊上仙,我一介凡人,岂敢挑衅您。”青年对霖棠的杀意置若罔闻,仿佛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处危险之中,状似苦恼,“我只是想和您做个生意。”
“生意?”她嗤笑一声,“你来我往才是生意,我不和藏头露尾之辈做生意。”
“看来现在说什么都不能减少上仙对我的恶感了,哎,”青年叹了口气,“只能让上仙看看我的诚意了。”
随后他从背上的包袱掏出了一面镜子,那镜面碎得不像样,边框漆黑暗淡。
霖棠一怔,眼中的星光缓缓收了回去,露出了她本身金色的虹膜。
临渊镜。
和窥天镜同样是本属于天枢神君的一对神器,最常见的用法是灵气驱动后,看到自己的过去,和能看到未来的窥天镜正好相反,但身为窥天镜的现任主人,霖棠知道它们远不止这点用处。
天枢神君将窥天镜给了霖棠,她以为天君自己把临渊镜留着了。
现在发现,当初天君应该是把临渊镜给付微了,才会流传到现在付微不知道第几代弟子手上。
“她的弟子还真是养了个好徒弟。”霖棠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她要是还活着定要把你逐出师门。”
一个和邪魔扯上关系的徒弟。
“祖师虽然不能活着来将贫道逐出师门,不过上仙你可以去和她团聚。”
“祖师的手记里提起过你们情同姊妹。”
正因如此青年对霖棠的了解远比对其他仙人多。
霖棠冷笑了一下。
“你以为有了临渊镜就能对付我?”
青年袖中渗出傀儡丝,华光在镜面裂隙间游走,青年翻转镜面的动作带起冷雾。
“非也,不过请君小憩。”
话音刚落,临渊镜原本碎裂的镜面弥合如新,剧痛自颅底炸开的瞬间,霖棠看见镜中掠过星宫塔的飞檐。
她踉跄着撞翻青铜灯盏,身形晃了晃栽倒在地。
“仙人就是好啊.....”她听到了青年的感慨,“那个废物找不到登云策,原来是在上仙的识海里。”
这可比和霖棠同处一屋五年起到的效果好,他们这样的仙人,灵气似海般浩瀚,别人的灵气一出现,马上就能敏锐的发现,可若是自己的灵气被抽走,就像大海只取一瓢,茫然不觉了。
青烟从香炉倾覆处漫上来,青年靴底碾过香灰蹲下。
“得赶紧动手,不知道那个废物拖时间拖得怎么样了。”
青年迅速结印,灵气自掌心而出,他的目标是麒麟心。
在妖族沉寂的如今,麒麟更是世间少有,若是他没猜错,璇玑洞微真君便是世上仅剩的最后一只麒麟。
成了仙的麒麟,她的心脏效果是不是更好?
青年产生强烈的兴奋,多年谋划马上就要得手,结印动作加快,然后灵气还没来及刺入对方眉心。
姑娘鬓发上的银簪剧烈的颤动,从发间脱身而出,变成了一根银针破空而来,自己释放的灵气已被银针吞噬殆尽。
银光乍现。
剧痛在胸腔炸开的刹那,他茫然低头,看见玄铁枪尖从自己心口透出,溅落的血珠在地砖上绽开梅花。
灼热的火光一瞬间炸开在他的身前。
他使劲往后看,他想知道是谁在一息之间取了他的性命。
就只看到了提着长枪的少年,鸦青色碎发在额边散落,翡翠色瞳孔里流转着灵气光晕。
“怎么会......这么快......”
青年意识涣散的最后一刻,脑子里闪过的念头正是这个。
而在另一处地方,在青年闭上双眼的一刻,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吐了一口血,从噩梦中惊醒。
惊疑不定地握着床沿,“劫火余烬染剑穗,惊夜枪挑万鬼灰。”
凛霄斩厄真君。
......
血珠顺着枪尖滴落,丹青甩腕收枪,惊夜枪在青砖上划出半弧,他单膝点地扶起霖棠。
而霖棠羽睫轻颤着睁开眼时,正迎上少年的眼瞳。
“他死了吗?”她偏头靠着冰冷砖墙。
“傀儡罢了。”
那边躺在地上的尸体已经失去了人类的气息,傀儡术的造物。
“把我引出去的那个也只是木偶。”
他又从袖中摸出焦黑木偶。
又是木偶又是傀儡,机关术如此娴熟不说,这无妄观弟子还真是怕她怕得要死啊。
这么怕还敢觊觎麒麟心,也不知道该说他胆大还是胆小。
正想着这事,她听到了丹青的声音,“临渊镜对你无碍吗?”
“无妨,这临渊镜想拉我进幻境,但是没有成功。”
只让她意识混沌了几个呼吸。
方才她以云梭坊本身为阵眼立了覆灵阵,若不是丹青先快一步,那个弟子马上就会被千万条丝线刺穿。
“不过,”霖棠指了指躺在旁边的银针,看起来有些黯淡,“你当初给我的银针里面你的灵气耗尽了。”
丹青的真身是九鸾,他的灵气自带煞气,不需要对灵器多余的打造就能有很强的攻击性。
谁的灵气来了也不好使。
丹青不语,将银针从地上捡起,指尖流转的灵气注入针身,针身逐渐泛起幽绿光晕,不过多时,它又变得光鲜夺目了。
他托着修复好的法器递过去时,霖棠正侧首整理散乱的鬓发。
她没有抬手的意思。
而是偏了一下头,发鬓正对着他的手,丹青悬空的手顿了顿,银针顺势穿进发丝。
它自己又变回了带着流苏的银簪,流苏垂落瞬间,丹青迅速收回的手蹭到了霖棠耳后。
他咳嗽了一下,开口道,“木偶说他们的目的是想要得到麒麟心长生不老。”
这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传的谣言,祸害了一代又一代。
霖棠扶额。
丹青那时已经意识到他们的目的是引走他针对霖棠,敲晕了眼前的假付老先生,就发现他变成了木偶。
随后就是银针被触发的感知。
而面对眼前安然无恙的霖棠,他松了一口气。
看着似乎安心了的丹青,霖棠冷不丁地开口。
“很久之前我就想问了,你好像对我有奇怪的责任感。”
千年前她刚准备动身前去星宫塔,和她向来交流不多的丹青主动上门,她当时很惊讶,只见他掌心有着一根银针。
他告诉她这是朔月真君炼的法器,藏着他的灵气,如果遇到危险会保护她,同时他也会收到消息。
那时夜色醉人,她年纪也小,很有些踌躇,有心想问他为什么做这些。
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只是点了点头,将银针收好。
第二日出发时,她发鬓便多了根银簪。
少女时期问不出口的话,难免让人觉得自作多情,换做如今的霖棠已能面不改色地问出来。
而对方的回答也很简单。
“京城离太行境太远,燕尘他们有时候顾不到你,你若出事,他们都会很伤心。”
“只有我在九霄,赶得上。”
霖棠抬眉,当时他居然还有这样的考量。
有心想说两句话逗逗他,但思索了一下还是放了他一马,先说正事。
登云策。
她抬手将那册子显出来。
“这东西的用处大抵是吸收我的灵气,无妄观那弟子再利用临渊镜来控制我。”
“但他低估了仙人。”
她已经对它起了警惕心,捏了诀将这册子隔绝起来。
与此同时,虽然那弟子不知所踪,但临渊镜也落到了她手上。
和临渊镜一个位格的神器不会像市集上的白菜一样随处可见,他之后必定是要哑火一段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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