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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幻梦
弗莱米尔晚些时候被推去了后勤部报道。所谓的后勤部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活计,尤其是最近一直没有出兵,他们也就是每天去接那些运来食材的箱子,然后在后方架起锅来,给整个军营做饭分饭,最后洗个碗。也就是最近还一直在驻扎,他们还能吃上几口热饭,前些日子刚来的时候没听说还有空架锅,所谓的战士食品一拆开全是些可以干吃的东西,让弗莱米尔想起街上商店里摆着的东西,他扯开包装,把那些粉末状的东西一股脑的倒进嘴里,强烈的酸味便在口中蔓延开。那东西卖的很贵,来了之后他才知道,这是兑热水喝的。
其实弗莱米尔觉得这样的日子已经很好了。
新来的指挥官召集全军训了话,他对军队里散漫的样子很不满意,直呼黎曦是叛徒。黎曦的脑袋歪着,斜斜站在台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指挥官狠厉的话语像打在了棉花上,引不起一点波澜,但他还是骂了不少。
年轻的指挥官同样自幼在地下长大,他的胸前挂着几个漂亮的金属徽章,身上穿着整齐的军服,金发修建整齐,是标准的军官模样,起码他符合弗莱米尔对高级军官的一切想象,比如此人的那双靴子,居然在泥泞的地下还能擦的干干净净,一看就是真正的军官老爷。他比黎曦像军官多了,弗莱米尔想。
指挥官的军帐被直接交接了。黎曦窝去和副官住了同一个帐篷,连带着军帐里面原本的那些文件也一块儿交出去了。被安排去了后勤部之后弗莱米尔不怎么参加训练,每天都忙着搬东西。他们起的比其他的军人要早一点,其他人列阵的时候他们就坐在后面。
弗莱米尔有时候会看着那些人拿着擦着锃亮的枪,其实他觉得这样的军人是很威风的。毕竟那是枪啊,他想,抱在怀里沉甸甸的,训练的时候枪里不一定有子弹,但上战场的时候一定是有的。他在没事干的时候也不由得做起白日梦来——
是的,他的父母是叛徒,但是这不意味他也会成为叛徒,他想。他要像一个大英雄一样神兵天降,也许他一个人抱着枪冲进去,闪过擦身而过的子弹,以一人之力捣毁敌方大本营……或者他神机妙算,提出的战术天衣无缝,让对方节节败退——然后他也是帝国的战争英雄了。等他回去的时候,孤儿院的墙上要写着他的光荣事迹,他可以大摇大摆的坐在孤儿院大厅里面那个舒服的皮沙发上,院长也要对他毕恭毕敬,小孩子都对他投来羡慕的目光,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大孩子们或是畏惧或者谄媚的看着他,而他不屑一顾,也许他可以大方一点,这样显得他更有胸怀……
弗莱米尔想上战场。
他年纪还小,身体也瘦弱,也许黎曦给过他特别关照,也许他不是黎曦第一个这样拉一把的孤儿,后勤部里的人对他很照顾,会故意给他分配一些比较轻的活计,所以他的工作结束的总是比其他人更早一点。有空了他就会蹲在正在列队的军人们后面,或者坐在空了的木头箱子上面,看那些巡逻的人走来走去。
新指挥官调来的第三天,他们拟定了进攻计划。全军突击,人家大门大开着自以为能够把他们一网打尽,那就给他们看看这场好戏。
弗莱米尔觉得这样不好。他又很好奇,为什么对方只开了一侧的门,明明后面还有另外一条路。他晚上躺在军帐里发呆,忍不住又修改了自己的计划——那么如果我们前后夹击呢?前门声势浩大的进攻进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但其实主力军都在后面,悄悄的破开后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样他们还有办法吗?
弗莱米尔在军队的后方闲逛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小帐篷,先前这里是没有这个帐篷的。他很好奇的问了其他人,才知道这个人是昨天才来的,专门负责在后方给他们撰写战报。他很好奇,加上他又不怎么认字,便问了人家。
——最新消息,新任指挥官汉森一扫前任颓态,昨日发表重要演讲,表态必将坚持与分裂帝国的叛徒战斗到底。丑恶的类人妄图玩弄权术削弱帝国力量,经过内部调整后已将其错误决策清算,扭转军队涣散的状态。而这也再一次表明,人类与类人的合作是难以维持的。面对类人,即使他们的外表看起来与人类相似,我们也不能忽略他们肮脏的内心。汉森指挥官已采取强硬手段,将该类人置于帝国的掌控之下。面对类人,我们必须要用强权说话,坚决坚持以武力对抗类人的方针,我们不应该也不可能和类人和解。据前线最新消息,军人们现在精神饱满,随时可准备出征。伟大的汉森指挥官不会重蹈覆辙,这一次必将彻底攻下索尔特城!
——在此我们也呼吁广大民众,帝国正处在分裂边缘,希望大家暂时放下个人恩怨,一致为帝国做出奉献,国家与个人命运紧密相连,国家和平就是个人幸福。日前上级已作出指示,将进一步降低各地最低生活标准,税收已发布最新梯度表格,请于之后关注当日广播。
弗莱米尔听了撰稿人念出这一段尚未完稿的文字,心里不由得涌上一丝羡慕。他没读过什么书,只是觉得眼前的人很厉害,像是镇上广播站有时候会播放的那些东西一样。不过撰稿人说类人有肮脏的内心,他想想黎曦,又觉得心头有点不舒服。他想,类人并不是全部都有很肮脏内心的,起码黎曦看起来不像是那样的人,他只是不想有太多伤亡。
弗莱米尔又问:“你知道怎么给我们现任的指挥官递交报告吗?”他捏紧拳头,眼神显得很期待,“我有一个想法,我希望能够递交给现任指挥官,你能帮我写一篇报告吗?”
对方摸了摸鼻子,侧身让出了自己的书桌,也许是以为他们军中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写作。他这么想也很正常,毕竟他自己这个写作的桌子还是因为他被带来才临时搭建的。但弗莱米尔只能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我不太会……呃……写这种东西。能不能请你帮我写?”
弗莱米尔没好意思说自己是准文盲,写字识字水平和小学二年级恐怕不相上下。好在他遇到的还是个热心肠,又也许是因为对方听到他要给指挥官递报告,觉得这也许是件有点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听到这人问他:“那你说吧,你要报告什么?”
弗莱米尔于是在那个小小的帐篷里慷慨陈词,说了自己的新计划。他想,不是说里面的建筑很高大吗?那前面的强攻队伍吸引走注意力之后,后面的队伍打进来,不就可以趁机上楼了吗?只要占领了建筑物,他们不是就赢了吗?他越说越有信心,越觉得自己这个主意很好。帮他写报告的人也觉得他的想法有几分道理,他的赞同让弗莱米尔喜上眉梢。那人说,他递交这份报告的时候会帮他一并呈上,于是弗莱米尔很高兴的走了。
他本来还想去找找黎曦,给黎曦也讲讲他的新战术。可是黎曦和副将被划进一个帐篷里之后似乎管的严了很多,过去的路上还有两个人看着。新来的指挥官显然没黎曦那么随和,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两个人解释自己为什么认识黎曦,又要去找黎曦干什么,只好悻悻作罢。
帝国的街道上最常见的就是那些大喇叭,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大家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弗莱米尔听说,学校里面有些人学习特别好,他们长大以后就不用下矿,可以考军校。如果文章写得好,以后可以入职文化宣传部,以后写的东西也可以被在广播里念出来。弗莱米尔小时候也羡慕过那样的生活,进学校的第一节课他也上的很认真,可是下课的时候有好多人围着他,说你父母都是叛徒,你个小叛徒学什么写字,你写出来的东西怎么可能被选上。他气的跑了,逃了下午的课,所以连晚饭也没吃上,直到广播播报说到了就寝时间,孤儿院静悄悄的,他才偷偷的进门,蹑手蹑脚的回到自己睡觉的房间,不敢惊醒其他人,自己躲进自己的被子。
次日中午,他被传唤了。他很紧张,那人答应了报告上写了他的名字,他想,新来的指挥官一定是看到了他的报告。指挥官会怎么样呢?会夸奖他吗?
他紧张的进了指挥官的军帐。新来的指挥官坐在主位上,腰背挺直,军服整齐,和他曾经幻想过的样子差不多。
“弗莱米尔!”指挥官严肃而大声的喊出他的名字,弗莱米尔不由得也站直了,双手紧紧贴着自己的军裤,紧张的双手渗汗,期待的望着他面前那位指挥官,又忍不住发散的想,他真的比黎曦矮好多,他戴上军帽还没有黎曦高……
“你做得很好!”指挥官朗声说,“我决定采纳你的想法,下一次战报,你的名字也将会被报道!”
弗莱米尔感到一阵热血沸腾。指挥官继续说:“我听说你是后勤部的,我认为,像你这样拥有热情的人不应该被调到后勤部,这是那个类人对你这样热血青年的残害!我已经决定了,弗莱米尔,你今天下午就去报道,你将会成为先锋部队的一员!”
“是的!”弗莱米尔激动的向指挥官敬了个礼,他不知道他做的标不标准,但是指挥官扬起下巴,对着他点了点头:“期待你的光辉功绩出现在进攻之日的战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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