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失控[AA]

　　卫让抬起手，掸了两下肩膀，把枕出来的褶皱全都抹平了，然后手揣进了口袋，迈着脚步向诸暨走了过去。

　　电梯前是短暂而沉默的寂静。

　　两分钟前。
　　陈琦把脑袋从卫让的肩膀缓慢地抬起，向旁边偷偷跨了一步，然后立刻跑走溜了。
　　如同心虚。

　　崇远是二十多年前的老旧小区，电梯一直没换过，速度显得有点慢。不过楼层不高，平常也不怎么需要等。
　　电梯的显示屏上跳到了鲜红的5。
　　旁边安静得静寂，今天的电梯运行不畅，降得比平常慢得太多 。

　　“怎么早了两个小时？”卫让扭头看了眼。

　　“医院有急事。”诸暨看着卫让。
　　明城医院的眼科在全国都排得上号，诸明远是科室主任，工作到如今年假攒了都有一年。

　　“什么事这么……”
　　面前的电梯门开启，两人进了电梯，卫让刚按上关门键，门都关了一半又看到两道熟悉的身影拉拉扯扯、手牵着手挤了进来。

　　“别的先不说。你就说说，如果你们没什么，为什么他一见到我，就那么着急地站到地上，慌得连鞋都没来得及穿。”
　　“老婆，你想想啊。”男人哄道，“如果他不慌不忙地穿好了鞋才下床，你是不是会更生气……”

　　卫让站在电梯的角落，正划着手机。遇上了这种情况，最好低头划手机，要不然容易被当作是故意看热闹的。
　　忽然，他划屏幕的手很轻地顿了一下。

　　“我保证以后不让他进家里一步，你要是还不满意，我明天就辞职，你说换什么工作我就换什么工作。”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找你的茬？”

　　“我老婆怎么会找我的茬，你这不是关心我吗？”
　　“你是不是不耐烦了？”男人低着头，抽噎着哭诉道，“是不是我就应该成为那种遇见老公出轨，也要一声不吭，乖乖下楼去扔垃圾那种人？”

　　手牵着手的小情侣出去了。
　　卫让把手机放回了兜里，抬起眼看了眼楼层，收回目光时，余光从眼尾不经意地向旁边瞥过去了一眼。

　　诸暨神色淡淡，目光微敛，正波澜不惊地落在面前的地板上，看着和往常没有什么区别。
　　“陈琦怎么了，”诸暨偏过头看向了旁边，语气平平地问，“突然跑得那么慌忙？”

　　没有一秒的停顿。
　　“你觉得呢？”卫让拉长了一下尾声，最后一个音节开了玩笑得往起提了一下，听起来像是在给诸暨暗示什么。

　　“不太清楚。”诸暨说。
　　“突然把自己当小三了。”卫让看着旁边的人，回答到。

　　不等旁边的人再说话，电梯门开了。
　　卫让自觉收起了压在诸暨肩膀上的手，懒洋洋给出了正确答案：“没什么，他就是忙着回家打游戏。”
　　“之前还在和我聊《木乃伊梦境》。”

　　进门以后，卫让自觉地去厨房洗了两颗水蜜桃，走过去给诸暨分了诸暨一颗：“今天晚上出去吃？”
　　“饿了？”诸暨问。

　　“没有。”卫让坐到沙发上，切了电视机的显示模式，“中午在网吧，陈琦点了一桌子外卖。”

　　“晚上有事吗？”诸暨从茶几的抽屉里找出了手柄，递给卫让。
　　“没有，”卫让坐在地毯上，看着新游戏的简介说，“你在家我能有什么事。”

　　嗡——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卫让看到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来了一个绿色的提示框，他下意识放下手柄，伸手拿上了桌上放着的手机，手按上去点开了信息。

　　看清了那条孤零零的微信消息的通知，卫让唇角极快地勾了勾弧度，笑了笑起身，刚张口想说什么——

　　“法定结婚年龄前不谈恋爱？”诸暨坐在沙发上，由于位置的原因，只能仰头看着面前的身影，他问道。
　　“觉得我没有遵守约定？”

　　诸暨起身，低头看了眼面前人还亮着的手机屏幕后向门口走。
　　手机还没有熄屏，绿色信息框里是一条转发的微博链接。是诸暨刚刚发出的消息，收信人是卫让。
　　是那条九宫格。

　　卫让靠着沙发，目光随着诸暨移动。看到诸暨在收拾着包，他挑了一下眉问：“这么早就出去吃饭？”

　　“没有遵守约定，做什么都行？”诸暨问了一声。

　　卫让走过去站到诸暨身前，觑着面前人冷淡的脸色，半晌扯起唇笑了一下：“行啊。不过我怎么没有遵守……”

　　嗡——
　　卫让手里的手机来了新消息。

　　声音响起的时候，诸暨也朝卫让手里看了一眼，从他的位置正好能看到是谁发来的消息，也看清了发来的消息是什么。
　　【陈琦：好哥哥，晚上一起出去看电影不？】

　　嗡——嗡——
　　又是两条新消息，不等卫让看清楚手机屏幕上是什么，身前传来了一声问话，话在耳边转了两圈，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抬眼看向了诸暨。

　　手机又嗡了一声，是在提示电量过低，还有60秒自动关机。

　　“约会吗？”
　　诸暨给卫让的手机接好了充电宝。

　　面前没有声音。
　　低头确认手机冲上电后，诸暨把从充电宝和手机放上了玄关：“约会可以吗？买了两张情侣的半价电影票。”

　　卫让略微有些茫然地看了眼手机，目光盯着诸暨，半晌，慢悠悠地倚在了玄关上，似笑非笑地揶揄道：“突然这么会开玩笑？”

　　“不是什么都可以吗？”诸暨笑了一下。

　　他平常不怎么笑，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笑起时眼尾的小痣忽然明显了起来。
　　卫让微不可见地一怔。

　　三分钟后。

　　卫让卧室的衣柜门大敞着，他用手小心翼翼地从里边拎出了两件干干净净的衣服。
　　一条设计感不太明显的深灰色工装裤，一件极简风格的灰色短袖。

　　片刻——
　　卫让把床上的被子，衣服放到床上后去拉窗帘，忽然他脚步一停，让舌尖在右侧虎牙的凸起处磨了一下。
　　卫让把手里的两件直接扔进了脏衣篓，回身从衣柜重新去取了一套新的。
　　一气呵成。

　　短袖，白色。工装裤，黑色。
　　和门外的诸暨样式相同。

　　直到诸暨问了第二遍的时候，卫让才反应了过来，他一直追的系列片上了最新的一部，今天是首映。

　　不就看个电影吗？
　　换好衣服，卫让出了卧室，视线在诸暨的衣服上转了一圈，挑唇慢悠悠地问：“像不像一套情侣装？”

　　诸暨打量了眼卫让，才应了一声。

　　趁着诸暨转身，卫让无意识中抬起了手，用掌心很轻地碰了一下耳朵。

　　-

　　崇远小区在明城的老城区，周围好几所老牌名校，不论是公立还是私立，师资力量都非常不错。去年两所连锁的高等幼儿园也挤了进来。
　　学校太多，放学的时候经常堵得水泄不通。平常周一到周五的放学时间，小区门前的这条单行道上连学生的电瓶车、自动车都难以移动。

　　今天是最后一天假期，没有正式开学，路上车流量比往常稀疏得多。

　　出租车司机胳膊架在车窗上，上边镂着一道赫赫青龙，他看了眼后座：“两位帅哥，去哪？”

　　崇远小区不远处有座老牌商场，步行过去也就十几分钟，顶楼就是电影院。
　　卫让出了小区大门刚转身向右走，就看到诸暨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卫让也还没来得及问，暂时和司机一样，他也并不知道目的地。闻言，他偏过头看向旁边——

　　“明熹广场。”
　　诸暨应了一声。

　　“明熹的电影院今天有什么情侣活动，人挤人，广场门口堵得不行。”司机笃定地说，“帅哥，你们是去旁边那又破又小的区图书馆吧？我家孩子也经常去里边自习，我多绕一段绕过去，不给你们多算钱，可以吧，两位帅哥？”
　　“我们也是去电影院。”

　　卫让转回头，隔着车窗，看马路中间的那条绿化带。
　　明城的绿化搞得全国知名，充分地考虑了季节因素，栽了好几种花卉，四季常开，每一季节都有花开得又茂盛又炽烈，姹紫嫣红。
　　不过卫让还是头一回注意到。

　　“你们两个Alpha凑什么热闹？想蹭人半价票？”司机开了车窗，含糊道。

　　“我是Beta。”
　　卫让看着窗外，闻言下意识随意地应了一声。

　　“Beta……哈哈，Beta……”司机透过车里的后视镜，瞄了两眼两人的衣服，手里的抽了一半的烟掉在了脚边，“正常，我也能理解……”

　　“我们不是……”
　　看到司机口不择言地表示理解，卫让无语地眉心一跳，拧起眉随口解释道。

　　“师傅，五点的票。”诸暨低头看了眼时间，打断道，“能快点吗？”

　　卫让喉结滚了一下把话又咽了回去，手撑着车窗拢着头发，重新又看向了车窗外的绿化带。

　　接下来的一路，司机目视前方，专心地开着车。出租车不仅按照里程收费，还要按照时间收费，这段平常至少要二十分钟的路程，今天只花费了十多分钟。
　　车窗紧闭，司机师傅把空调调低了好几度，冷风呼啸，没一会儿，冷得人心肝脾肺肾都凉了下来。

　　卫让朝旁边看了过去——
　　诸暨也正看着窗外，合着空调的风，表情里透着一股凉意。

　　两分钟后。

　　卫让转身凑了过去，语调拖得有些慢了，甚至透露出一丝莫须有的暧昧的意味：“突然想起来这边？旁边不就有商场？”
　　“你不是说那家屏幕用得太久，色彩不行？”诸暨说，“这家这周新换了几块屏。”

　　“还以为你真的突然想起和我约会。”
　　卫让盯着诸暨，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连肩膀也倏地散漫了下来。

　　“没有。”诸暨说。

　　明熹广场是明城老牌的商场，前几年明城新修了几座商场，规格更高，设施更新，设计更好。明熹广场的人流量逐年减少，于是前几年大规模翻修了一次。
　　明熹翻修以后，经常举办一些声势浩大的活动，想把人流量再拉回来。

　　在车上的一路，卫让手搭着车窗，撑着脑袋，垂眼随意地划着手机，浏览了明熹广场最近几年情人节和七夕的活动。

　　卫让下车后，往商场门口看了一眼。

　　也许是因为过一段时间就是七夕，这次的情侣影院没有在商场门口安排宣传。从广场的外部，几乎看不出来任何活动的痕迹。
　　广场的几块大屏，没有丘比特的超大爱心箭头，没有牛郎织女在银河上执手相望，没有某钻戒的超奢华广告，没有店铺活动的轮番宣传，没有实时播放情侣告白的语音。

　　卫让默不作声地啧了一声。
　　卫让偏过头，盯着诸暨冷淡的脸色，他眼睑跟着冷淡地敛了一下问：“不是约会吗？一会儿要不要买一份情侣套餐？”

　　顿了两秒。
　　诸暨才应了一声：“你想买也可以。”

　　“等会儿我说我们是一对AB情侣，”卫让垂着身侧的手动了一下，下意识按下了想要碰耳朵的冲动，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你记得别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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