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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幽宫
蜡烛上冒出一颗火星子，夜已经深了。
虽是盛夏，但毕竟地势高，林子间的风除了草木清香也带着一丝冷意。
林誉被琢玉带回了玄渊洞天，他们师徒二人多年未见，明日又要出发九幽宫，想来有很多事要交代嘱咐，林誉今夜该是不会回来了。
自他到这个世界以来，不是他在受伤就是林誉在受伤，为了方便照应林誉一直住在他的屋子里，眼下林誉不在，他竟无端生出一种的冷清感来。
真是荒缪。
林愉笑着摇头，觉得自己是被风吹晕了头。
雕花小窗开着一条缝，林愉起身过去打算关上，就见窗檐下一个滚胖的影子摇摇晃晃地扑过来。
林愉定睛一看，发现是一只机关术做成的小鸟。
做这鸟的人看起来技术并不过关，雪白的小鸟身子大翅膀小，飞起来摇摇欲坠，彭一下撞在窗子上，仰头掉到了地上。
它却不气馁，就地滚了三圈，又扑腾着翅膀往上飞，攀着窗檐要进来。
林愉看着好笑，伸手拢了它一把，却发现它在细节上做得很是逼真，绒毛和长羽都惟妙惟俏，甚至还有毛茸茸的触感。见他伸手，还拿头顶蹭了蹭他掌心。
若非比例不对，倒真像只通灵性的真鸟。
这是哪个弟子在机关课上做的吗？怎么跑到留园来了？迷路了吗？
林愉抬起食指点上它额头，指尖凝起一团灵力，正想送它原路返回，却见那雪白一团的小东西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翅膀一抬躲过了他的手指，还鼓着腮帮子摇了摇头。
煞是可爱。
林愉笑道：“怎么？不想回去？”
小东西点头。
林愉这下是真有些意外，机关术做成的东西毕竟是死物，能做到在外观上与活物如出一辙就要颇耗费心力了，这小家伙居然真能通人性。
“你的主人会着急。”林愉真心实意地劝说。
小家伙又摇头，抖了抖翅膀。
“那你想如何？”
它既不摇头也不点头，竟是直接扑腾着翅膀跳上了林愉的肩膀，脑袋一转摆到翅膀下，做出一副呼呼大睡的姿态。
林愉失笑：“好吧，允许你留一晚。”
——
次日一早，他们就要准备前往九幽宫。
林愉打坐一晚，感到全身功力又有所恢复，他舒畅地伸了个懒腰，才发觉肩上的机关小鸟已不知去向。
大概是主人半夜发觉它不见了，用灵力召它回去了。
林愉推开门，阳光掀开山间晨雾照进屋子里，烛台上的蜡烛正好燃尽，火苗倾倒在烛泪里。
柳易水从后院走来，匆忙给自己绑了个看得过去的辫子：“师尊，东西都收拾妥当，可以出发了。”
“走。”林愉拂袖，照影从他腕间飞出，带着两人向山门口去。
青玉石阶上只有琢玉一人。
林愉有些意外：“林誉没有与师兄一起吗？”
“叶璃儿那边似乎出了点问题，林誉过去看她了，我在这里等你们。”
琢玉说完，又摸着胡子纳闷道：“我总觉得这两个孩子之间相处有些奇怪，叶璃儿昨日还来找过林誉，怎么突然就病了？林誉还非要自己过去，不让我一起。”
林愉听他这话，不由得想到，男女主不会是……早恋了吧？
但他这次醒来后还没见过叶璃儿，对她唯一的印象还停留在石明山被他用照影送出山外的小姑娘。
他俩的发展这么快？那怎么原书里几十年都没什么动静呢？
林愉心下有了猜测，见琢玉似有要亲自去当断谷看看的意思，连忙道：“师兄若不放心，我过去寻他们。师兄还是早些出发吧，您身为青玉门的掌门，理应早些到的。”
“也是。”琢玉说罢，看了一眼柳易水，“那我们先走了。”
林愉目送他们消失在天边，这才御剑返回主峰。
当断谷终年幽暗不见天日，林愉径直前往药园中心叶璃儿的住处。
屋子中烛火摇晃，林誉站在榻前，见他进来，眼神还有些不自然，但立刻恢复了正常，冲他道：“师叔。”
林愉看向床榻上的叶璃儿，她确实脸色不太好，有气无力地靠在床头。
“璃儿你可有大碍？”
叶璃儿深吸一口气，惭愧道：“让师叔担心了，我就是昨日炼丹时不慎放入了两味相冲的药材，有些灵力不稳，已经服药缓解了。”
林愉知道望月一直有拿自己试药的习惯，没想到还让徒弟学了去。药性相冲这事可大可小，看叶璃儿这样子，一时半会是下不了地了。
“这次的品茗会我恐怕是去不了了，还麻烦师叔替我向师尊和师伯解释一下。”
“这是自然，你安心养病就是。”
林愉安慰着，转头看向身侧的林誉，见他还是低头不语，出声提醒道：“林誉，我们该走了。”
林誉好似才回过神，慌乱地看向他的眼睛：“是，师叔。”
——
九幽宫背靠群山，面向湖泊，连年阴雨，外侧沼气严重，成为天然的守护屏障。
传说九幽宫是最靠近冥界鬼众的所在，门内弟子都擅幽冥诡术，可通阴阳。
林愉带着林誉赶到的时候，九幽宫正殿已经聚了不少人，琢玉正在前头与陆宫主说话。
九幽宫宫主，陆怀仁，以鬼术入道，可以说是此道第一人。曾独闯幽冥十二层，从阎王爷手中抢回即将转世的爱人。
“叶璃儿来不了了。”林愉传音给琢玉。
琢玉点头应下，也不问他原因。
那边陆怀仁见了他，笑盈盈地与他打招呼。
“邀雪仙尊。”
“陆宫主。”
两人先是客套一番，接着开始闲聊起来。
望月原先就是被陆怀仁请了来，说是他小女儿身感不适。林愉左右望望，发现望月此时并不在正殿中。
“不知令爱如今可有好转？”琢玉摸着胡子问道。
“好多了，多谢仙尊挂怀。”陆怀仁笑意更深，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线，不胜感激道，“还得多亏望月仙尊，小女从小便时有失魂之症，想来是在她娘亲肚子里的时候就落了病根了。原先还好，挨上片刻就过去了，但近期愈发严重，我请了不少医修，都说是她先天不足，治不了。但如今在望月仙尊的调养下，已是向好了。”
这事林愉略有耳闻，几十年前陆夫人出游途中被鬼修所伤之时，已怀有身孕。陆怀仁赶到之时，陆夫人已是三魂离散，唯有□□被天山雪莲温养，尚有一丝生气。
陆怀仁大悲之下，孤身闯入幽冥，竟真让他找回了陆夫人的魂魄。只是腹中胎儿出生前就走了一趟鬼门关，从此落下了失魂之症。
幽冥是鬼修所在，生者不得入内。陆宫主此举可以说是千年以来头一遭，震撼了整个修真界，自此九幽宫名声大振，一跃成为鬼术第一宗门。
“如此便好，只是不知，望月现下在何处？”
“望月仙尊正在小女宫中。他这病病根极深，眼下好不容易有康复的可能，还得劳烦望月仙尊多在我这住些时日了。”
“陆宫主客气了，大家也都不是外人。”
“如此说来，邀雪仙尊还没见过小女吧？”陆怀仁话锋一转，笑盈盈地看向林愉。
林愉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聊到自己身上。
“今日赛事结束，邀雪可以去见见陆小姐。”琢玉接过话头。
他与人家姑娘素不相识的有什么好见的？
林愉看着琢玉掩藏在胡子下的微笑，突然有点背后发凉。
怪不得一出关就催婚，原来是急着把他嫁出去？他有这么碍师兄的眼吗？
但催婚就催婚，直接安排相亲就有点不礼貌了吧？修真界也流行联姻吗？
陆怀仁看起来甚是满意：“邀雪仙尊也是年轻有为，修行数十载就能到达如此境界，可是让我等望尘莫及啊。”
好的，你俩都很满意，就是不问当事人的意见。
现在他们还能相互恭维客套，难道说下次见面就要矮对方一辈拉着对方的手喊岳父大人了吗？
但他们也没说别的，见面还是他师兄提出来的，若是拒绝，就显得他这个客人有些不识抬举了。
于是林愉只好苦笑道：“陆宫主过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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