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代，成为德梅尼娅

　　牧芸自升入星际帝国联邦学院以来，随着对机器人的深入研究，她不由自主地萌生了一个奇特的想法。尽管德美尼娅被众人吹捧得天花乱坠，但从外观上看，它其实与普通机器人并无显著区别。它们都能行走、跳跃、进行复杂的运算。

　　更何况，与德美尼娅同类型的机器人经过简化设计后，已经实现了量产。然而，能够达到德美尼娅所受重视程度的机器人却寥寥无几。大多数机器人被广泛应用于基础设施中，一旦出现故障就被修理，无法修复时则被淘汰。

　　牧芸对此感到困惑不解，于是特地请教了专业老师。老师的回答让她至今记忆犹新：

　　“它们确实都一样，但关键在于它们出现的时间不同。”

　　当时的牧芸对这句话感到十分困惑，甚至怀疑课本上的内容是否有所遗漏。她坚信德美尼娅一定有其独特之处，而老师这样回答只是为了避免耽误阅卷时间而已。

　　然而，当她亲眼看到德美尼娅毫无修饰地躺在那里，与路边随处可见的机器人几乎没有任何差别时，老师的那句话开始在她的脑海中不断回响：

　　“它们确实都一样，但关键在于它们出现的时间不同。”

　　随着思绪的不断深入，牧芸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刘资。

　　对啊，她并不比刘资差！在校期间，她是辅导员亲口认证的、建系以来最优秀的学生。无论是学业成绩还是综合素质，她都毫不逊色于刘资，甚至在某些方面还更胜一筹。唯一让刘资占优势的，不过是时间——他比她早毕业而已。

　　如果将加入陈自昔的团队比作分配一块蛋糕，人们井然有序地排队以待，那么队列前端的幸运儿自然有优先权享受更大份额的蛋糕，即便是偶尔插队者也能分得一杯羹。然而，对于那些排在队伍末端的人而言，他们或许仅能勉强获得些许蛋糕的碎渣，至于更后面的人，恐怕连这些碎渣都难以触及。

　　想到这里，牧芸喉头一酸，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我需要干什么？”

　　刘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解释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原来负责看守德美尼娅的人请假了，刚好现在没有合适的岗位给你，所以暂时让你在这里待几天。等后续有合适的岗位了，我一定推荐你。”

　　这不过是句套话。嘴上说着等合适岗位安排，但具体要等多久，谁也不知道。

　　“就这些？”牧芸显然对这个岗位的性质不太满意。来之前，她还以为机械制造部要她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解决方案，结果却是打算让她来看守一个闲置的机器人。

　　“是的。”刘资回答道。

　　“德美尼娅不修了吗？”牧芸盯着德美尼娅问道。她之前只在影像资料中见过德美尼娅，如今亲眼见到这个与自己面容相似的机器人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躺在这里，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修？”提到这个字，刘资反倒笑了起来，彻底将实情说了出来，“陈自昔教授那是什么级别的人？整个机械制造部的人员加起来都比不上他。我们就是拿着设计图纸都没有搞明白陈自昔教授当初是怎么想的，最后只能勉强做完，可那又如何？依旧没有用。但是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只能勉强把外壳盖上，让它看起来好点。”

　　换句话说，他们其实并没有修好德美尼娅，但是又怕担责任，所以就用了一个无法启动的理由将其搁置起来。

　　牧芸首次遭遇这样的情形，对她而言，未完成修复即是未完成，这如同在任何情境下一百总是大于十一样毋庸置疑。然而，这样的处理方式在行业内却早已是屡见不鲜的常规操作。

　　“别惊讶，德美尼娅从被设计出来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机器人那么简单了。它的身上牵扯着不知道多少家庭的生计和未来呢。就算这个泡沫要破，最好不要破在我们这一代。”刘资不知不觉中，说出了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莫棱心能从众多机器人公司中脱颖而出，德美尼娅功不可没。如果没有陈自昔教授设计出德美尼娅，如果没有当时星际发展办在众多公司中偏偏选中莫棱心进行项目扶持，如果没有张德强大的人脉资源，莫棱心都不可能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到目前为止，德美尼娅身上涉及的扶持资金多达十几笔，少则上百万，多则上亿。这些吃进去的钱，怎么可能还有人愿意再吐出去？想到这里，刘资不禁暗自庆幸那次交流会上的意外。

　　因为不知分寸的一家三口的出现和闹剧，公关部有了合理正当的理由让德美尼娅不再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听公关部的人说，那一家三口现在过得很惨，已经沦落到要住在贫民窟的地步。虽然这三个人的遭遇令人同情，但他们的行为却着实让他们这些人受益。

　　随后，刘资收到了部长的开会催促，他匆匆交代了几句：“牧芸，这些设备能动，那些不能动，你留意一下，我先去开会了。”说完，他便急匆匆地离开了。

　　刚到任的一个星期，牧芸表现得十分安分，每天按时到店上班，到点下班。她总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得罪了别人，被穿小鞋。然而，她很快发现，自己在机械制造部就像是一个透明的存在，没有人关注她，也没有人愿意管她。

　　俗话说得好，用进废退。牧芸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可以找些其他事情来做，以充实自己的时间。就在这时，她收到了刘资发来的一堆关于德美尼娅的设计文件包。

　　【刘资：这东西可是绝密，可不能泄露给别人。】

　　【牧芸：知道了。】

　　【刘资：不过你要这个干什么？别想着修德美尼娅了。】

　　【牧芸：我闲啊，眼睛一闭一睁，每天和我四目相对的只有一个无法重启的机器人，要多无聊有多无聊。】

　　【牧芸：我向上天发誓，我绝对不会将资料泄露出去。这样可以了吗？】

　　牧芸发过去了自己发誓的视频，没一会，刘资回道。

　　【刘资：行。不过我得再次提醒你，不要乱来。】

　　【牧芸：知道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牧芸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研究德美尼娅的设计文档中。刘资提供的文档内容远比对外披露的细节要丰富得多，让她对德美尼娅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特别让她眼前一亮的是关于德美尼娅核心发动机的设计，它明显借鉴了人类心脏的工作原理。两条材质、粗细等不同的金属管充当动脉和静脉，将太纳芬溶液运输到德美尼娅的全身。牧芸不禁感叹：“我原本以为德美尼娅只是按照人类骨架设计的，没想到内部运作也这么相似。”

　　她随意地坐在地上，抬头看着玻璃柜中的德美尼娅。玻璃柜中的灯光几乎充斥满了她的眼眶，她抬起手放在玻璃柜表面，仿佛能感受到德美尼娅的脉动。但随即，她又将手缩了回来，这样做显然是不行的。

　　可是，她真的甘心就这样守着德美尼娅过一辈子吗？牧芸扪心自问，她不愿意。签订合同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结果到了兑现承诺的时候，却随便将她扔到了一个角落。

　　当她在餐厅意外遇见王兴龙时，羞涩得几乎无法抬头，本能地选择绕道而行。如果她继续这般无所事事，除了每月固定的一笔收入，她还能收获些什么呢？答案是，一无所有。

　　牧芸咬着下嘴唇，再度将手掌放置在玻璃柜上，随后闭上眼睛，再做最后的决断。过了良久，她睁开双眼，眼中少了迷茫，多了坚定。

　　*

　　一道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在正哥机械制造部内响起，传遍了整个区域。集控室的人员紧盯着显示器上不断闪烁的红点，神色严肃地报告：“警报来自存放德美尼娅的研究室。”

　　尽管德美尼娅已被公司内部定义为报废品，但它的残骸仍受到严密监控，不容有丝毫疏漏。更何况，德美尼娅存放在研究室深处，一般人根本无法接触。那么，究竟是在何种情况下触发了德美尼娅的警报呢？

　　难道是公司内部人员所为？

　　这个想法让机械制造部部长浑身一颤，他急忙中断了当前的会议，带领各个分部长火速前往德美尼娅所在的研究室。刘资也在其中，但他心中却有一个不同的猜测——牧芸可能在背着他搞什么鬼。

　　原本需要十分钟的路程，在警报的催促下，众人只用了三分钟就赶到了现场。喘息声在研究室内此起彼伏。

　　当然，也不能完全说没有任何变化。当他的目光落在室内一侧的牧芸身上时，他不由自主地浑身一激灵。这一刻，她几乎与德美尼娅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那一刻，机械制造部部长甚至产生了一种荒诞的错觉，仿佛德美尼娅真的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重启了，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他的指令。

　　但这个念头很快就被他抛诸脑后。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德美尼娅已经被定义为报废品，它的所有功能都已经停止运作。眼前的牧芸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女孩，与德美尼娅没有任何关系。

　　“我想把你们都叫过来。”牧芸冷冷地说。

　　听到这话，刘资顿觉不妙，赶紧提醒牧芸道：“叫部长！”说罢，他又替牧芸向机械制造部部长解释道：“她什么也不懂，可能是误按了紧急按钮也不一定。”

　　谁料机械制造部部长还没有发话，牧芸又坚定地说道：“我没有误按。我就是故意按下按钮把你们叫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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