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匠：青烟破长安

　　贞观七年十月廿五，长安东市飘着细雪。张启蹲在炭行后院，盯着青石板上几道新划的车辙印发愣——辙痕里嵌着暗红的碎渣，像是混了血的炭灰。七娘裹着狐裘在旁边挑拣木料，忽然被根倒刺扎破指尖，血珠滚落在雪地上，凝成个诡异的蝉形。

　　"这血..."她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程处默的披风卷着雪花冲进来："永兴坊三口水井一夜变蓝，太医署说是中了'冰蝉毒'！"

　　永兴坊老槐树下聚满了人。张启拨开人群，见井口结着靛蓝色的冰晶，在冬日里泛着妖异的光。七娘用银簪挑起冰片，簪头瞬间发黑："和乱葬岗毒炭同源！"

　　程处默突然指向井壁："看这些爪痕！"青砖上布满细密的沟壑，竟与波斯弯刀的纹路一模一样。张启醮水抹过痕迹，指尖沾上银粉："是云母粉！只有将作监造琉璃瓦时才用这个..."

　　"让让！让让！"一队官差推开人群，领头的手持金吾卫令牌："让开，金吾卫封井查案！"七娘眼尖，看见那人靴帮沾着炭行的松脂。

　　当夜，三人窝在西市炭窑。张启把井水浇在防潮炭上，炭块表面立刻浮起蛛网般的金丝："是淬过金的冰蝉毒！"他掰开炭块，内芯嵌着粒玉屑，"这成色...和玉扣上的蝉翼纹一样！"

　　七娘突然扯开程处默的披风，露出他今晨在井边蹭到的冰渣："程大哥别动！"她用炭粉敷在冰渣上，竟显出一串粟特数字。程处默摸出从波斯邸搜来的密码本："是'子时'、'通义门'、'三百'..."

　　"三百车毒炭！"张启突然撞翻炭筐，"明日冬至，各坊要运三百车炭进宫宴用！"

　　次日卯时，通义门前排满运炭牛车。七娘扮作验炭女官，指尖抚过每车木料。当查到第七十二车时，她的银镯突然发烫——镯内暗藏的验毒石触到毒炭，已变得滚烫。

　　"拦下这车！"程处默横刀出鞘，车夫却突然掀翻炭筐。毒炭遇风自燃，腾起靛蓝烟雾。张启抓起备好的防潮炭粉漫天抛洒，七娘趁机甩出软索缠住车夫脚踝。

　　"是哑巴！"张启认出这正是通化门逃走的麻脸人。哑巴突然咬破衣领，却被七娘掐住下巴："齿间□□？老把戏了！"

　　哑比划着指向皇宫方向，突然抽搐倒地。程处默扒开他衣襟，胸口纹着只冰蝉，蝉翼处正是玉扣的波浪纹。七娘蘸炭灰拓下图样，对着日头细看："蝉腹藏字——'雨霖铃'！"

　　张启猛地想起庆善宫那架紫檀箜篌，琴柱上正刻着《雨霖铃》的曲谱。三人策马冲进宫时，正撞见乐师在调试琴弦。七娘夺过箜篌拧动机关，琴箱夹层"咔嗒"弹出个玉匣——内藏三百枚冰蝉毒丸！

　　"好一曲《雨霖铃》！"李世民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只是这毒音，怕是要改改调子。"皇帝指尖轻弹玉匣，蝉形暗器钉入立柱，恰成北斗七星之阵。

　　当夜，程处默带兵围了延康坊某处宅院。破门而入时，满室冰蝉振翅欲飞。七娘甩出淬炭粉的软索，毒蝉遇炭纷纷坠地。张启在密室找到本《淬金录》，记载着用炭灰淬炼毒药的法子——最后一页画着金乌吞日图，落款竟是前隋将作监的官印！

　　七娘忽然用炭灰在墙上勾勒，金乌与冰蝉的纹路竟能严丝合缝："原来所谓金乌吞日，吞的是冰蝉毒日！"

　　腊月初一，张启蹲在重建的炭窑前添火。七娘捧着新制的验毒炭牌过来："陛下赐名'青乌令'，说要分发给各坊井官。"
　　程处默拎着酒坛翻进院墙："王元宝招了，冰蝉毒是前朝炀帝研制的，图纸藏在..."
　　"藏在《雨霖铃》曲谱里。"七娘突然拨动箜篌残弦，"我娘说过，这曲子本是炀帝为宠妃所作，没想到成了□□谱。"

　　窑火噼啪作响，张启望着青乌令在火光中流转的纹路，忽然想起那日哑巴比划的手势——分明是在模仿炭窑添柴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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