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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江湖初识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带着一丝微冷的晨雾。林巧娘正缩在被窝里，抱着枕头睡得正香，嘴角还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似乎梦里还沉浸在昨夜《易水歌》的激动之中。
——直到她的耳朵被人一把拽住。
“林——巧——娘！”
寒姨的声音像一声惊雷，炸得她整个人从梦里跳了出来。
“哎哟哎哟！寒姨！疼疼疼！”林巧娘惨叫着，连忙从被窝里挣扎出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耳朵，眼睛迷迷糊糊地睁开，正对上寒江月那张不怒自威的脸。
寒江月抱着手臂，目光冷冷的：“郭威呢？”
林巧娘的心猛地一跳，瞬间清醒了一半，眼珠子乱转，试图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可惜寒姨早已看透她的心思，伸手就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弹：“别给我装傻！”
林巧娘“嗷”了一声，捂着额头，老老实实地低头：“跑了。”
寒江月眼神一沉：“我锁了门，他咋跑的？”
林巧娘抿了抿嘴，知道是瞒不过去，只能一五一十地交代：“他半夜摸进我房间，叫了我出去，在外头看我练了燕三叠，又给了我一本书，然后就去马棚拿剑，耍了个什么断玉，然后骑马跑了……”
寒江月听完，微微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一脸头疼：“他果然是个不安分的家伙。”
林巧娘小心翼翼地看着寒姨，试探着问：“你……不会罚我吧？”
寒江月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罚你有用吗？你都半夜跟着他出去溜达了。”
林巧娘讪讪地笑了一下，乖巧地缩了缩脖子。
寒江月盯着她，像是想训几句，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懒得多说，从袖子里摸出几个铜钱，随手塞进林巧娘的手里：“行了，去买糖团子吧，别在我眼前晃悠。”
林巧娘一愣，低头看看手里的铜钱，再看看寒姨，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你这么好心？不会是在哄我走吧？”
寒江月懒洋洋地靠在桌子旁，淡淡地道：“你管呢？要么拿着钱出去，要么留下来听我唠叨。”
林巧娘一听，二话不说，转身就跑：“我走我走！谢谢寒姨！”
寒江月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微微复杂：“小丫头，迟早要走上这条路的……”
林巧娘走在街上，一边晃悠，一边从怀里偷偷摸出了《易水歌》。
昨夜太黑，她只翻了几页，根本没来得及细看，现在终于有机会好好研究了。
她翻开第一页，发现里面的字迹工整，笔力沉稳，不像是随手写就的潦草笔记，而是认真整理过的心得。
“江湖行走，先学看人。”
第一句就让林巧娘挑了挑眉，江湖难道不是应该先学武功吗？
她继续往下看，才发现郭威写的东西和她以往听过的江湖传说完全不一样。
——如何观察一个人是否习武？从步伐、握拳的方式、站立的稳定性来看。
——如何判断对方是否有杀意？看眼神，看肩膀是否有微妙的紧绷，看是否有手指微颤。
——如何用最短的时间分辨对方是小偷、流氓还是杀手？小偷的目光飘忽不定，喜欢在人群中游走；流氓多半喜欢虚张声势，手上可能有旧伤；真正的杀手是最安静的，出手前绝不会暴露。
林巧娘越看越觉得惊奇，这些东西比起她以前听过的“快剑如风”“内力深厚”之类的武功评语，要现实得多，也更适合她这种初入江湖的菜鸟。
她往后翻，发现这本小册子里甚至连如何溜门撬锁都有详细说明，手法、技巧、甚至常见的机关都有讲解。
她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这不就是教人做贼吗？”
可她又看了一下郭威留下的批注——“会开锁不代表做贼，懂得防盗才能防贼。”
林巧娘嘴角抽了抽，这话听着好像有点道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继续往后看，发现还有各种她从未听过的东西——
“如何判断一家客栈是否安全？”
“外地人去赌坊，如何防止被骗？”
“江湖黑话大全，如何听懂行话？”
“出门在外，为什么一定要带自己的碗筷？”
林巧娘翻到最后一个，满脸问号，皱着眉低声念了一句：“带碗筷？为什么？”
可翻过去一看，解释是——“有些客栈的碗筷可能下毒，吃自己的最安全。”
林巧娘嘴角微微抽了抽，终于意识到——这本书根本不是普通的武学秘籍，而是一本江湖生存指南！
她抬头看看周围的街道，再低头看看书，忽然觉得自己以前的想法太天真了。
她以前总想着拿着刀行走江湖，打抱不平，快意恩仇，可现在看来，江湖比她想象得更复杂得多，不光要学武功，还要学如何活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把书小心地收回怀里，目光带上了一丝新鲜的兴奋感。
——有了这本书，她就不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江湖小菜鸟了！
——她一定要把里面的东西都学会！
正想着，她就看到前方的张莲莲正摆着糖团子的摊子，笑吟吟地招呼着客人。
林巧娘赶紧收起书，摸了摸袖子里的铜钱，兴冲冲地跑过去：“张莲莲！给我来两个糖团子！”
林巧娘抱着《易水歌》翻来覆去地看了一上午，越看越觉得这书简直是江湖人的入门宝典，内容详尽到她难以置信的地步。
她本以为武林秘籍就该是飞沙走石、剑气纵横的那种，结果翻开第一页，迎面而来的居然是——
《看人步伐，辨其根骨》
她愣了愣，顺着看下去，才发现这本书讲的并不是如何练武，而是如何观察别人是不是会武功，以及功夫路数如何。
“凡习武之人，步伐自有不同。步伐沉稳者，多内家；步伐轻快者，或是轻功有成；若是行路时脚步忽轻忽重，多半是拳脚兼修。”
“普通人走路，步伐无定，若习惯重心偏左，则可能惯用左手，偏右则多为右手执武。”
“若有人行走时下盘极稳，甚至能稳过路上摆摊之小石，则此人定是武者。”
林巧娘一边看，一边不自觉地回想客栈里那些来来往往的江湖人，想着那些人的步伐是否真如书中所言。
再往后翻，紧接着是——
《避杀生店》
林巧娘看了一眼标题，眉头一跳，什么叫“杀生店”？
——继续往下看，顿时背后有点发凉。
“江湖上有些客栈并非真的做买卖，而是专门给贼匪、劫杀客人而设。此等店家外观无异，然若入住，恐怕第二日已成血肉。”
“如何判断是否杀生店？”
“一、天黑仍不点灯者，杀生店也。”
“二、入住客多不见有人出者，杀生店也。”
“三、客栈周围无狗叫，亦无炊烟者，杀生店也。”
“四、饭菜无油光，不见掌柜亲手端饭者，杀生店也。”
“五、茶水味道略苦，乃为迷药者，杀生店也。”
林巧娘的头皮瞬间一紧。
“居然还有这种客栈！”
她回想了一下，幸好自己一直都在寒姨的客栈里长大，从未出远门，否则真不知道哪天就会踩到这种可怕的地方。
可是，她翻过这一页，却发现接下来的篇章标题四个字——
防不胜防
她心里一沉，预感到接下来的内容绝不会是什么好话。果然，书里写道：
“世人皆以为掌握规矩便可避险，殊不知江湖之险，变幻莫测。”
“杀生店也有分真假，真正聪明的店家，绝不会让你发现任何端倪。”
“有些客栈，会故意做得极为可靠，行商、武者皆可入住，而在某一日，待店内住客皆富时，方才动手。”
“人心比弓弩更难防。无论任何店家，若能自带干粮自带水，自带碗筷，乃为最佳。”
林巧娘嘴角微微抽搐，想起自己之前还疑惑为什么书里提到“出门在外，一定要带自己的碗筷”，如今看到这里，顿时恍然大悟。
“江湖竟然这么可怕？！”
她心里一阵发毛，没想到光是住个客栈就这么多讲究。
她又翻了一页，发现书后竟然附录了一张密密麻麻的小字页，上面列举了足足几百家江湖上公认的靠谱店家，有的标注“安稳”，有的标注“掌柜可靠”，有的甚至还注明“饭菜极好，适合久住”。
林巧娘眨了眨眼，这才松了口气。
“还好，郭师兄没把江湖说得太绝望，至少还是有地方住的。”
她继续翻，接下来是**《防迷药篇》**。
“世人皆知江湖险恶，迷药最难防。市面上多见迷魂香、醉仙散、软筋粉等，此等皆易识。”
“真正难防者，乃食中药。”
“如何分辨食中迷药？”
“一、若茶水过香或无味，不饮。”
“二、若饭菜无味或有异味，停箸。”
“三、若酒水无泡沫，酒中必有异物。”
“四、若食后微热、耳鸣，速吐。”
“五、若同行者忽然倒地，莫扶。”
林巧娘头皮再次发麻，尤其是最后一句，居然让人“莫扶”。
她心里发毛地看下去，果然，后面写道——
“有人故意装作中毒，若同行者扶起，则反被扣住下药。”
她倒吸一口冷气，心想这江湖也太邪门了吧？！
她继续往下翻，发现有一章标题《市井生存》，本以为会是什么正经的东西，结果翻开一看，里面竟然在教人嫖妓！
林巧娘瞬间脸一黑，差点把书甩出去。
她硬着头皮看了一眼，发现开头写着——
“江湖人亦有七情六欲，烟花之地，亦非恶徒专享，然其中陷阱亦多。”
下面列举了一长串青楼诈骗、仙人跳、官匪勾结、黑店勒索等种种情况，让她大开眼界。
可她看到最后，居然还写着——
“嫖妓最忌讳五个字，乃是：者、扯、丐、漏、走。”
她眉头狂跳，看着这几个字，心里嘀咕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她忍不住还是往下看，发现书中详细解释——
“者——此人是‘挑事者’，极易引起麻烦。”
“扯——凡事过于纠缠，事后纠结不休。”
“丐——青楼之地，莫要讨价还价，招惹是非。”
“漏——言多必失，莫要轻言身份。”
“走——逃者定有事，莫随。”
林巧娘彻底无语，心想郭威到底是个什么人，居然连这种东西都记下来！
她翻回封面，看着《易水歌》这三个字，心里复杂得不行。
——她原本以为这会是一本武学秘籍，没想到竟然是一本江湖生存指南。
——而且，写得竟然还挺有道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书收回怀里，目光沉沉地看向远处。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以前想象中的江湖，是侠客快意恩仇的世界，可真正的江湖，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复杂、更险恶，也更真实。
她低头摸了摸自己怀里的《易水歌》，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
林巧娘的江湖梦，在这一本小册子中，终于开始真正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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