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个搭子来捉妖

　　这回轮到黄三闲惊讶了。

　　“你们俩……认识那狐妖？”

　　红泥与陈元修对视一眼，不做声。

　　如果真是赤九煌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他们俩可打不赢这千年的老狐狸。

　　“先别管了，去看看再说，如果真是他害人，我们该交手还是得交手。”红泥说道。

　　黄三闲跟着二人回到客栈，补充了些符咒法器，准备夜里去庙中一探究竟。

　　是夜，三人悄悄来到城外。

　　一座小庙孤伶伶地伫立在野外，庙中未燃香烛，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三人蹲在草丛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主要是黄三闲这张嘴，他可闲不下来。

　　“哎丫头，你功夫这么好，有空教教我呗！我虽然这年纪大了，可我好学呀！你想啊，这打架的时候多个帮手，这不更好嘛……”

　　红泥没心情跟他闲扯，打断道：“我家传功夫传女不传男。”

　　黄三闲讨了个没趣，又问陈元修：“小道长，你这收妖的本事还行，就是这胆子嘛，太小了点，功夫也差，你得多练练啊……”

　　陈元修威胁道：“你信不信再多嘴，等会那狐妖出来，我就把你先扔出去！”

　　黄三闲忙道：“不说了不说了……”

　　等了半晌，庙中仍是毫无动静。

　　陈元修摸了摸下巴：“再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没有人去庙中求拜，他不一定会现身。”

　　“你是说……找个诱饵？”红泥与陈元修看向黄三闲。

　　黄三闲惊恐：“我？……这这……使不得使不得……”

　　不等他反应，只听“砰”地一声，就被踹出了草丛。

　　黄三闲一边摸着摔疼的屁股，一边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在两人眼神胁迫下，他只有硬着头皮慢慢往庙中挪动。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祖先保佑，仙家保佑……”

　　两人看着黄三闲进了庙内，燃起了香烛，仍未见异常。

　　正在二人准备出去进庙查看之时，庙内忽然刮起一阵邪风。

　　陈元修捏紧手中的桃木剑，低声道：“小心！他来了！”

　　庙内忽然传来一阵哐哐当当的声音，接着“砰砰”几声撞击，庙内光亮忽然灭了，黑暗中传来黄三闲的呼救声：“救命啊！你们快来啊！……”

　　两人急忙冲入殿内，赫然看见一只一人多高的黄鼠狼妖正把黄三闲一脚踩在地下，周围香案倒塌，一片狼藉。

　　那黄鼠狼恶狠狠地盯着黄三闲：“哪里来的臭修士，敢诓我？！”

　　红泥一见此景，提着宝剑冲上前去，陈元修赶紧把差点吓晕过去的黄三闲拖了过来。

　　那黄鼠狼妖看着凶恶，谁知也没什么本事，陈元修一张黄符将它禁锢住，红泥三下两除二就把它打趴下了。

　　“姑奶奶……行行好，放过我吧，我只出来了几日，没害过几个人……”那黄鼠狼妖连连求饶，眼睛却滴溜溜转着，不知打什么主意。

　　红泥将剑尖对准它脖颈，叱问：“说！那些失踪的人去哪儿了？！”

　　“都……都在我洞府中呢，我……我带你们去……”

　　红泥收了剑，正准备提它去寻人，没成想这妖精忽然屁股一撅，放出一阵又腥又臭的黄色浓烟！

　　几人赶紧捂住口鼻，那黄鼠狼飞快往庙外逃去，就在众人以为被它逃脱之时，忽然它的身体像被什么击中一般，被撞回了庙内。

　　众人定睛一看，那黄鼠狼妖浑身像被火烧一般焦黑，失去了意识。

　　一个修长的身影自浓烟中出现，绣金的暗红色长袍，赤瞳吊梢的狐狸眼一脸不屑地看着众人，手中黑色折扇轻轻摇晃。

　　“老……老狐狸？！你……”陈元修震惊出声。

　　赤九煌对这称呼颇为不满，一个抬手，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陈元修已经飞了出去撞到墙上。

　　红泥伸手握住背上的素尺，赤九煌斜睨她一眼：“你如今修为尚浅，上次是那女子残留的元神助你一臂之力，你再强行用那把剑，死的还不知道是谁。”

　　红泥忿忿地放了手。

　　她知道这老狐狸说的没错，上次杀那妖灵之时已有觉察，虽然没有立马被灵剑控制意识，但越是战斗越是感到失控。

　　“他……他就是那赤尾狐妖……”黄三闲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赤九煌瞥了他一眼，没搭理他，径直走向庙中的神像，沉默驻足，面色似乎带有些许哀伤。

　　众人顺着他目光看去，那神像是一只闭目的狐狸，身后长尾密布。

　　“一、二……八条尾巴？！这庙里供奉的是你？！”陈元修这下惊呆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赤九煌不语。

　　忽然门口传来响动，那黄鼠狼妖竟还没死，这会儿醒过来了。

　　赤九煌转身，冷眼朝那黄鼠狼妖问道：“被你抓去的信众，在哪里？”

　　黄鼠狼妖吓得连连磕头：“在……在我的妖袋中……我……我没伤害她们……”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只布袋，口中念念有词。

　　那布袋忽然膨胀变大，从里面摔出好几个妇女。

　　“都……都在这儿了……”黄鼠狼妖战战兢兢。

　　那些妇女惊慌之后，得知自己被救，千恩万谢，纷纷离开了。

　　忽然有一个妇女看着赤九煌，满脸不可置信地说道：“您是……赤九煌大人？！”

　　众人疑惑朝她望去，赤九煌也看向那名妇女。

　　“外祖母曾有过一张您的画像，我认得，那上面的人就是您！”那女子又惊又喜。

　　赤九煌仍是不说话，望向庙中的那尊神像。

　　红泥好奇道：“你的外祖母曾经见过他这副样子？”

　　那妇女摇摇头，说道：“我的曾外祖母见过，但她很早就去世了。这座庙，就是我外祖母为完成曾外祖母的心愿所盖，她说，赤九煌大人一定会回来的！”

　　赤九煌带着点自嘲道：“她倒是有心了。”

　　黄三闲凑过来：“什么故事？说来听听。”

　　“那是一百年前的事情了……”那妇女望着赤九煌的背影，陷入了回忆中。

　　一百年前，赤九煌还是青雷山的灵狐，庇佑一方。

　　一日，有位身怀六甲的妇人来到他洞前，希望他能让自己那天天流连花街柳巷的丈夫回家。

　　这是她第一个孩子，家中又无人帮忙，她担心自己临盆时会有不测。

　　那时赤九煌正在修炼关口，他并非天生九尾狐族，修炼一尾至少得百年，而他本只花了五百年就修炼出了九尾，却因缘际会被人斩去一尾，从此便将自己关在洞中。最后花了整整五百年，才终于到了将修炼出九尾的关口。

　　他本不欲管此时，然而那妇人却日日前来参拜。

　　赤九煌见她诚心又可怜，于是在她临盆那日，化作花魁，将那丈夫痛斥一顿并赶出了花楼。

　　丈夫无奈回到家，总算良心未泯，让难产的妇人度过一劫。

　　然而那丈夫死性不改，又回到花楼，让那妇人在月子中一个人带孩子，还要干农活。

　　幸而这妇人有位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大哥，每日帮衬她，才让她不至于那么辛苦。

　　然而邻居大哥的帮助却被丈夫怀疑对妻子别有用心，妻子遭受一顿毒打后终于忍受不了，要带着孩子离开，丈夫却又开始哭哭啼啼，看着怀中的幼子，她又心软留下。

　　本以为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下去了，但是在妻子生第二胎时，丈夫变得更为恶劣，动手打人的次数越来越多。

　　那妇人每日仍来赤九煌洞口供奉新鲜瓜果，赤九煌看着她新伤添旧伤，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但他要得道，就不能随意伤害凡人。

　　后来有一天，那妻子没有来，赤九煌这才得知，她已难产死了。

　　那一刻，他的道心动摇了，要成仙便不可杀戮，不杀戮就只能看着好人惨死。

　　他觉得做仙人不如做妖，仙人救不了凡人，妖却还能救人。

　　于是他破洞而出愤怒发狂杀了那个丈夫，断了自己的修仙之路。

　　而此事正好被青雷宫的老宫主墟微撞见，赤九煌与他一战后，被那女子剑仙封印在了洞府中。

　　面前这位农妇，便是那时的后人。

　　赤九煌嘲讽道：“求神拜佛，终是无用。修仙入道，更是狗屁！”

　　抬手就将自己的神像劈成了两半！

　　众人愕然。

　　那农妇扑到神像旁啜泣：“不，赤九煌大人！是您给了曾外祖母活下去的勇气！”

　　“她何尝不知道，人的命得靠自己，可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妇，如果不是您，她根本撑不下去！”

　　“生活本就无望，她相信仙人能听到自己的愿望，即使不能拯救她于水火，仍然心存希望，即使结果并不如意，但那已经是她唯一可以指望的东西了。”

　　那农妇抽泣不已。

　　红泥上前扶起她：“不，你错了。”

　　农妇愕然抬起头。

　　“你曾外祖母不是无力逃脱命运，而是害怕去反抗。她寄希望于神仙真人，不过是一种逃避。她不敢离开那个恶劣的丈夫，是因为怕自己无力生活。”

　　“无法自救之人，神仙也难救。”

　　红泥说完这番话，那农妇不可置信地摇头，瘫坐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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