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表里不一的夫君

　　两日前。

　　谢玄本是在医馆中煎药，百无聊赖地观察着火候，心里算着时间，一步一步虽是漫不经心，但也没出错。
　　把熬出来的药承装好，他撇头看了眼外边的天色，时间已经很久了，今天天气还很不好。

　　江杳早上说要出去买点东西，照理说该回来了。谢玄收回两条无处摆放的长腿，从破旧低矮的小木凳起身，走到门前，跨过门槛往外张望，街道空旷得甚至有些凄凉，街角处常坐着的大妈也没有在外面坐着。

　　忽地刮起一阵大风，呼啦啦将地上的落叶卷起，飞在空中落不了地，门板也被刮得撞到墙上，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清响，地面抹上湿痕，他伸出手，下雨了。
　　雨丝细细密密，下得不算大。

　　谢玄走进屋内取了把伞出来，将医馆的门关好，顺着江杳往日买东西的路线走，走到往日繁华的集市，街道正中躺着一个酒瓶子，本已小些的风又大了起来，“咕噜咕噜”酒瓶子滚至谢玄脚边，耳畔幌子翻动声似哭嚎。

　　风这么大，江杳可能会走小路，近一些早回家。谢玄转身迈进一条小路，脚踩青砖，溅起水痕。
　　他下意识凝神听着两边动静，低头看路时发现异样，一丝血痕和青砖上的泥土混在一起，其余的一切平静的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弯身用手指蘸取血丝，往日的鲜红早已被雨水冲散，兴许只是途径的小动物受伤。

　　谢玄皱眉，这血迹是不久前留下的，异常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他往前一步，并未发现新的血迹。
　　当机立断继续向前走去，墙壁，砖缝，泥土，一定还有地方标记着什么。
　　侧面砖瓦又出现血痕，位置很低，是正常人垂下手臂的位置，强烈的心悸和不安……

　　他快步向前走去，顺着一路上碰到的微乎其微的血迹，他摸索到一个破旧的小房子前。

　　万幸，万幸雨还没有下大，血迹没有被完全冲刷干净，谢玄还未松下口气。

　　“去死吧！”尖锐阴森恶毒的叫喊声穿透空气雨幕传进他的耳朵。

　　声音击打着他的鼓膜，与心脏的跳动声同时敲响，震碎了他的大脑理智，脑子一片空白。

　　身体凭着本能，一息之间，竟已来到屋内，他一手握腕，一手抓肘，抬起，扭转，“啪”一声清响，是刀的落地声。

　　男人受惊回头，挣扎反击，谢玄抬腿横踹，男人竟被踢飞，背部狠狠砸在地上，他呕出一口血来，竟直接晕了过去。

　　谢玄没空看地上那人，他看着眼前的江杳，心颤了颤。

　　簪好的头发已经散开，披散在肩上，有些粘在流血划伤的脸上，脖颈处的掐痕触目惊心，下巴上竟也印上了印子，青紫红肿。挡在眼前的双手满是血痕，指甲缝竟还在渗血，衣袖因为手抬起的动作褪下些许，露出来的却是青紫勒痕。

　　那一刻，谢玄恨不得杀了地上那个畜牲，双眼猩红，却被江杳的一声轻笑吓得慌张回头，眼睫轻颤。

　　谢玄张嘴却几近失声，再次张口才出声，他把声音放得轻柔，故意装得轻松，开玩笑道：“吓傻啦？”

　　谁知江杳连笑都不笑了，把手慢慢放下，她双目茫然，似有水光，眼尾处的红痣被血浸染，又与眼尾的红连接到一处，破碎又惊艳。

　　她一句话都未说。谢玄慌了，他下意识张开双臂把江杳拥进怀抱，无措地一句一句说：“对不起，对不起……”

　　怀里的人依旧没有回答，一个圆圆的脑袋轻轻落在肩膀，额角的发粘黏在白皙的皮肤上，谢玄感受着怀里人的呼吸心跳，还好，只是晕过去了。

　　他把外衣脱掉，轻轻罩在江杳身上，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让她尽量舒服地靠在墙角，柔声说：“等我一会。”

　　他起身一步一步走向男人，如同来自地狱索命的恶鬼，他笑得灿烂，蹲下身，嫌恶地拿起地上的刀，挑起男人的下巴，疑惑道：“还不醒？”

　　刀刃贴近皮肤，狠厉下压，血渗了出来，男人的整张脸浸在血液里，感受到皮肤上的异样，男人惊恐地睁开眼，谢玄笑嘻嘻地问：“你做了什么？”

　　王武只一味摇头，瞪大双眼，说不出话。

　　谢玄蓦地收了笑容，双眼森森然地看着男人：“这么管不住自己，那就——”

　　“废了吧。”

　　他将整个人拖去屋外，毫不犹豫握刀向下，“啊——”凄厉的惨叫还没出口就被一块破布堵住。

　　谢玄面不改色地歪了歪脑袋，问：“手是不是也不老实？”

　　还未等答话，血已溅出，点点血迹落到脸上，如盛开了一朵血红的彼岸花。

　　他用雨水抹掉脸上的血迹，血却越来越多，顺着脖颈喉结锁骨顺着往下，浸入衣领，他皱了皱眉，问出的问题却天真得像五岁稚儿：“洗不干净吗？”

　　没有人回答，他低头看向疼晕在地上的那人，一动不动和死了一样，却没想到他的脸竟慢慢褪色，黝黑的颜料顺着脸测倘入土地，污染了青砖……

　　“有意思。”谢玄洗不干净脸上的血便放弃了，蹲下身好奇道，“胡子是不是也是假的？”

　　他当真不客气地撕扯起来，混过雨水有些松动，谢玄真拽下了一缕，他张嘴笑出来：“是你？王武。”

　　半晌他便想明白其中关窍，讽刺道：“自始至终那个卖假药的都是你假扮的，我是不是该感慨鼓掌欢呼！说多好一出戏啊。是吗？”谢玄抓起王武的衣领，没有得到回答就自顾自说下去，“所以今天这一切是你在报复？”

　　“报复我们拆穿了你们的诡计，没入你们的套？”说到这里，他好像回忆起了什么，笑得愈发癫狂，“你真令人恶心，如同阴沟里的臭虫！”

　　谢玄说完甩开王武，自己也躺到地上，幼稚地离王武很远，雨水下得愈发大，他身上的血迹终于能被冲刷干净了。

　　他起身，还是不解气地狠狠踢了王武一脚，这才回到屋中，兀自坐在一个角落，拧干衣服上的水，等身上的寒气散得差不多了，他才起身凑近江杳，还没醒。

　　晕倒后的江杳少了些平日的狡黠，没了平日小狐狸似的那股机灵劲儿，这时候的她多了分脆弱，双眸紧闭，眼睫似鸦羽，面色却苍白，眉头微微皱起，连梦里都不安心。

　　谢玄低头看遍自己全身，经过刚刚那一番身上没一处干净的，他懊恼地叹了口气道：“我找不到干净的布料给你擦擦脸。”

　　“都怪那个人，但是我会处理干净的。”他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很好，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他不该那样对你，死了算是便宜他了。”

　　“我今天没有控制住自己，幸亏你晕倒了，不然会吓到你的。”沉默了很久，他又说：“但是我确实是这样一个人，谁都不会喜欢。”

　　外面的雨势渐小，他用那件外衣重新把江杳裹紧，全身不露一丝寒气，他两手抱起江杳一步步走入雨幕。

　　雨丝打在谢玄脸上，顺着下颌线堆积落下，淋湿不到怀中的人。

　　“你身上有草木香，很好闻。”谢玄低声对江杳说道。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