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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脸
藏狐跳到数十米外的黑暗里徘徊,看见人来了有些害怕,视线却还是直勾勾盯着藏进衣服里的雪貂,橘黄色的瞳仁闪着贪婪的光。
裴希简打了个惊颤,拱着身子将头往怀里埋了埋。
来人身板挺正,此刻胸脯剧烈地起伏,裴希简甚至能感受到一阵一阵的剧烈心跳,和肌肤相贴才能产生的滚烫热意。
他的呼吸很热,却是截然相反的清冷气味,明明是互不交融的两种感觉,却意外完美调和。
上一秒鼻腔里还灌满了血腥气,现在却被温暖包裹,情绪仿佛坐了过山车两级扭转,裴希简几乎要溺死在路盛绥的怀里。
被放回温暖亮堂的观察箱里,裴希简意识还是懵的。
不只是他,路盛绥环着胸,垂着眼倚靠在对面的桌子上,很久都没有动静。
直到其他人冲进来,这人才微微侧头,撩起眼皮。
“发生什么了师兄?外面怎么有血?”肖檬裹着羽绒服,头发披散,看样子刚醒就跑来了。
路盛绥来不及回答,小刘一个箭步窜了进来,眼皮还没睁开,就一把护住观察箱,大声喊:“雪饼!雪饼没事吧?刚刚雪地上一行藏狐的爪印,还有一滩血迹,吓死我了!”
下一刻他看见了路盛绥,又飞快拉起他的手,说:“又没睡着?”
路盛绥迟疑片刻,点了下头。
小刘立刻阿弥陀佛:“还好还好,多亏了你这失眠,不然雪饼出了事,我们团队也要完蛋了!领队不愧是领队!领队英明!”
路盛绥:“……”
小刘看见他垮着一张批脸,又立刻抬起手拍了下自己这张嘴,“嘴快了!瞧瞧这张嘴!真该死啊!”
路盛绥却不甚在意,等他拍完自己的嘴巴,去抽屉里摸了只手电,说:“我出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守着。”
其余两人纷纷点头,小刘叮嘱:“别逞强,感觉不对就赶紧跑回来,三个人还撑不起场子吗?”
路盛绥勾了勾唇:“放心。”
他这一走,时间流逝的速度恍然变慢。
雪貂应了激,不让人碰,肖檬只能拿着条小方巾给裴希简捋毛,见他稍微冷静下来,才开口问:“师兄,我还是觉得奇怪,藏狐一般不会主动靠近人类的领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谁知道呢?”小刘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却在某个瞬间忽然想到了前天救助的那只藏狐。
“受伤的那只藏狐还好吗?”他问。
肖檬点点头:“我晚上才去看过,状况很好。”
小刘稍稍放下心来,探头探脑往外看,时不时用手电照一下白茫茫的雪地,除了一路向外延伸的脚印,黑暗里空无一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帐篷外除了呼呼风声,再无其他。
“怎么还没回来?”两人一貂在某个瞬间突然一起变得紧张焦躁起来,小刘从抽屉里拔出手术刀,面色凝重地理了理衣服,大有一副英勇赴死的模样。
就在他按耐不住大喊着“老路我来救你了!!!”准备冲出帐篷,门帘被猝然掀起。
路盛绥几乎与摩拳擦掌的小刘迎面撞上。
“我艹!”小刘被吓了一跳,猛地收回握着手术刀的手。
路盛绥一脸莫名地看着他,“怎么?我是鬼?”
小刘唰的将手术刀扔了出去,连连摆手:“不是不是!”
路盛绥对谈话的兴致明显不高,没吭声,只抬手拍拍他的肩,闷头往里走去。
他在观察箱旁停了下来,稍稍垂眼,视线轻飘飘地落在某只蜷缩在角落里微微发抖的小家伙。
裴希简浑身的绒毛沾了雪,又不好好清理,此刻稍显凌乱地贴在皮肤上,身上的纱布也被扯得松开。
路盛绥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们回去吧,我守着就行。”
小刘看向他,表示怀疑:“你一个人可以?”
路盛绥点了下头。
小刘思索半天,还是说:“我陪你吧,两个人总比一人强,小檬你先去休息。”
肖檬立刻表态:“我没关系,我也留在这儿,我们一起。”
小刘:“你别犟,小姑娘睡眠不足容易长皱纹哦,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肖檬摇摇头,还要说什么,就被另一人出声打断。
“行了,你俩杵这当门神呢?三个人都不睡觉明天怎么干活?还想不想评奖了?”路盛绥声线冷淡,但字字珠玑。
其余两人一想,发现没法反驳。
两人被赶走时,小刘一步三回头:“你……”
路盛绥一把将他推出帐篷:“真闲就去操心一下下个月的测评,第二份调职还没砸下来。”
小刘一下噤了声:“……”
帐篷里终于安静下来,裴希简怔愣的脑子清醒了点,眨眨眼,缓缓将四只爪子全部拢进自己的肚皮下护住,再抬眼时,身边站了个人。
裴希简刚抬起头,一双手就伸了下来,穿过他柔软的腹部,将他捞了起来,动作意外的很轻。
雪貂没抗拒,但也不给任何反应,直到一包温热的、被塑料袋装着的东西塞进他的怀里,他才有了动作。
裴希简顺着肚子往下看,最后目光暂停在一包雪白的小圆饼上。
那是……一包未开封的雪饼。
裴希简愣住了。雪饼夹在他的两只前肢里,因为没有使力,顿顿往下滑。
即将滑落时,一只手伸过来托住雪饼,将其再次塞进他的怀里。
路盛绥垂着眼,语气淡淡:“抓好。”
帐篷里的大灯开着,明晃晃的白光打下来,在路盛绥的眼下照出一片阴翳。
他眼皮微垂,皮肤上细小的纹路和双眼皮形成的褶皱清晰可见,半掩着的眸子漆黑,看不清情绪。
即使是这样,裴希简还是能感受到身前人的疲乏。
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好几次裴希简都怀疑路盛绥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待久了,冻来冻去,脸都冻坏了,每天都僵着一副表情。
但事实上,这人每次的情绪都来得很汹涌。
意外的是,每一次,裴希简都能感受到。
他眨了下眼,视线从路盛绥身上回到自己的怀里,紧紧盯住那一包雪饼。
原先从储物柜里叼出来的雪饼早就不知道甩去了哪里。不过也不需要了,因为路盛绥给他重新拿了一包,完整、崭新。
雪貂两只小手捧起了那一包雪饼。
之前还带着温热的体温,现在时间久了,有点凉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他小声咕哝了一句。
虽然刚刚路盛绥救了他的命,但今天才和这混蛋吵过架,而且因为怄气,什么话难听就挑什么讲,再遇到竟是这种场景,裴希简感到非常别扭。
想到下午他含着泪吼出的那一句“我再也不要理你了!”,裴希简浑身的鸡皮疙瘩就掉了一地。
谁知路盛绥一点儿不解风情,问得毫无心理负担:“在说什么?”
裴希简被问得汗毛直立,不敢看他,只低着头戳了戳那包雪饼:「什么意思?」
路盛绥瞅他一眼,语气仍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样:“你说呢?”
听到这混账话,裴希简火气又上来了,「我从哪儿知道?」
路盛绥抬手就要拿走那包雪饼:“不吃收了。”
“???”裴希简瞪他一眼,下意识伸手护住。
余光里路盛绥好像勾了下嘴角,但速度太快,裴希简没看清,再回去时,这人嘴唇还是一条直线。
往上看,这货的面部表情都写着“如我所料”。
“……”
裴希简挂不住脸,举爪一把拍开肚皮上的雪饼,头一扭,「不吃就不吃,说得好像我很饿似的。」
貂在做天在看,这话刚说完,尾音都没消失,咕噜一声,肚子响了。
路盛绥撩起眼皮,与他对上视线。
裴希简表情一僵,一张老脸急速升温:“……”
要不是他,路盛绥根本不知道原来雪貂害臊的时候也会红耳朵。
世界奇迹。
裴希简已经死了有一会儿了。
他充血的脑袋瓜子突然开始思考,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有的貂活着,但他不如死了;有的貂死了,反正他也不想活了。
反思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不厚道,人刚把他从藏狐的爪牙下拯救出来,自己竟然开始想这种事!对比一下,比起被藏狐开膛破肚,丢了面子算个屁!
面子值几个钱啊?能……能当饭吃啊!他这脸丢了,以后还怎么在路盛绥面前示威啊!
裴希简垂下眼睛在地板上扫来扫去,祈祷能莫名出现个地洞让他钻。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举着他的那人微微俯身,将雪饼捡起来,却没给裴希简,而是放进观察箱,从另一处拿了几粒冻干,卡在雪貂嘴边。
“死是死不掉了,帐篷质量很好也不会突然出现个洞给你掉,张嘴吃饭。”
裴希简:“……”
冻干在此时散发出极其诱人的香气,雪貂下意识耸了耸鼻尖。
路盛绥手没收,冻干就这么吊在唇角,一张嘴就能咬住。
裴希简深吸一口气,最后坦然为自己开脱。
反正横竖都要尴尬,总不能丢了面子,还要饿肚子!
就算要死,羞愤致死,也比当饿死鬼好一万倍!
想到这儿,裴希简瞬间释然,悍然张开嘴咬住冻干。
几个冻干下肚,裴希简稍微缓了过来,但还是饿,见路盛绥没有再给他喂食的举动,两只后脚扑棱了几下,示意这人把他放下。
回到观察箱,他一下跳到心心念念的雪饼上,张嘴就要咬。
一根修长的手指伸过来,霸道地挡在了二者之间。
“?”裴希简牙齿都碰上包装袋了,又被这人推开。
「干什么?」
路盛绥垂着眼,挑了挑眉,“还吃?”
裴希简瞪了瞪眼:「不能吃?」
谁想对方不要脸地顺着台阶滚了下去:“不能。”
说完,雪饼再次被收走。
“???”裴希简双目震惊。
路盛绥将雪饼塞进衣兜,毫不留情地说:“睡觉去。”
没被吃掉,没被羞死,没被饿死,裴希简要被气死了。
「你让我睡就睡??」
“那就别想拿回去了。”
路盛绥将帐篷的拉链拉起,“啪”地将灯按灭。
裴希简:“……”
雪貂的视力不好,天一黑就和夜盲无差,需要适应很长一段时间。
可就算他看不到,他也能猜到,路盛绥一定在黑暗里看着他。
托对方卑鄙的招数,裴希简只能趴回老巢,勾着脖子闭上眼,装乖睡觉。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闭着眼的雪貂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
在黑暗里待了许久,他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一双黑豆似的眼睛转了转,视线停在对面桌上趴着的某人身上。
衣兜敞着,雪饼就在里面。
裴希简心下一动,屈了前肢,抖了抖身体,蓄力蹦出了箱子。
刚刚落地,他就踮着脚跳到了路盛绥的脚边。
他动作很轻地扒拉着对方的衣服,一点一点爬到了衣服口袋。
然后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按理来说这人出来的时候应该挺急,但他脚踩一双还算干净的运动鞋,套了条黑色的直筒冲锋裤,身上虽单单只披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但抬头看,能看见内搭的高领毛衣的一角。
怎么看怎么不像临时跑出来的模样。
说是全副武装一站起身就能走掉还差不多。
想到这儿,小刘的话突然窜进了裴希简的脑袋。
“又失眠了?”小刘这么问了。
而路盛绥回了什么?
他什么都没回,却点了头。
失眠……
裴希简眯了眯眼,思忖片刻,还是跳上了桌面。
帐篷里所有的拉链都被拉上,只能听见户外风沙沙的吹,但帐篷内却安详温暖。
他们正对面就是一扇窗,外层被卷起来,只有一层透明膜死死守着。
这里海拔高,高悬的明月又大又亮,从帐篷里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浅淡的月光打下来,照在闭着眼的人身上,将其的轮廓勾勒得愈加冷硬深邃。
路盛绥的五官非常出众,这无可厚非。要不然也不能一秒吸引到视力差到令人发指的裴希简。
唇薄鼻挺,眉骨微凸,一双眼睛眼尾稍稍勾着,凌厉又好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眼下那两团在黑暗中都肉眼可见的青紫。
他的睡姿也很奇怪,一只胳膊撑在脖颈下,下颌抵着桌,勾着头靠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则往外伸,微微拢着,看起来想抓住什么。
但那里什么都没有。
路盛绥的侧脸在倾泻的月光下显得平淡了些,只是气质依然是冷的,而且也不知道这人是做了恶梦还是什么,眉心微微紧着。
裴希简打量着,视线一晃,瞅见了这人的耳垂。
那里陷下去一块,显出更浅的肉色,像是一个小洞。
裴希简歪着头盯了会儿,最后啪叽趴下,试探地伸出爪子,想去摸这个小洞。
就在他即将碰到皮肤时,一根手指勾住了他的爪子。
刚刚还闭着眼的人毫无征兆地睁开了眼,薄唇轻启,声音带着清冷的哑意:“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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