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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总报告
今天在食堂里发生了一场小小的闹剧。我知道上回刚写道高年级的性别对策变化,但请允许我用今天的事来引入。
时间是在午餐时,但事发在低年级区域,我到下午才听说。四个高年级男生跑去低年级区域为自己挑选“未婚妻”。这类事情之前也发生过,一般情况下始作俑者都是高年级,外面的父母或哥哥姐姐有着较高的社会地位,以及无可救药的低绩点外加同样低劣的人品。这些人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在星星根本没什么可做的,只要最后能毕业就行。而且很容易想象出,有多少同样迫切想在外面得到照应的小星星愿意分出一些自己的绩点来帮他们走到毕业那天——不过当然不能过多分享绩点,否则星星会出面干预。
前面就说过新联邦仿佛一直没有完全脱离战时状态,也就是实用主义至上。在这一点上竟有种让人意外的平衡感。你的亲人朋友,他们或许有卓越的成就,可以尽最大努力给你提供保护,但他们不会也不能给别人提供超出其能力范围的工作。而介于这些人毕业后没有能力也没有资格去接管家庭的业务,他们在星星的另一个目标就是找一个能去弥补这一“小小缺陷”的伴侣。
这就是星星的漏洞,或者我更愿意称其为“纵容”。如果说在低年级时仅和异性对视一眼就足以把你送进班主任办公室,那么高年级就恰恰相反。
我仍记得进入高年级的第一天,只感觉身边那些女生仿佛是从稀薄空气里走出来似的。四年来我早已习惯了身边单一的性别,想当然地把整个世界也据此描绘,这就好像一个全新的开始,而我之前的认知和判断也都要被打碎后重新塑造。我能感觉到身边所有人坐立不安,自我意识过剩的难堪,包括女生们。创新班学生不多,男女合并到一起后也才不到二十人,我之前从没有意识到我们是一个多么封闭的小集体。也许当聚在一起的人数过少,并且几乎没有什么和外界接触的机会时就是如此——我们习惯了彼此的面孔,以至于任何一组陌生的五官都会在心里激起警惕与恐慌。像是我小时候住的“特殊”家属区,我们不会去向每个人解释暗语和讯息,因为所有人的世界都是相似的,如果不是一模一样。而对于在这之外的那些不懂得这些信号的人,我们会下意识地产生一种排外心理。这也就是我当时体会到的,并且我相信也是班里所有人都感受到的不适。
但星星从不会给任何人太久的适应时间。你加入,或者被淘汰。高年级的课堂规定之一就是必须男女两人同桌。如果人数为奇数则拼一组三人桌。这其实并不算困难,一旦克服了对自己每个感官都异常敏锐的新认知后,我完全可以继续自己的每日流程。不要忘了,女生们同样也来自创新班,我们都有海量的课业任务,并且在本质上都是一群很容易沉迷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的人。
然而事情没有在这里止步。星星马上就要进一步打开我们的小世界。课堂上出现了一种新的互动形式,不同于以往的小组讨论,现在是同桌讨论,并且要完成发言。不仅如此,突然之间,一切东西都可以加上同桌两个字:同桌作业,同桌交换批改,同桌检查背诵等等。在长达四年的性别隔离后,现在我们几乎是被拎着后脖颈强行贴在一起。
”像是被配种的动物。”有天我听到室友嘟囔道,他碰上了我的眼神,但对视了一眼便转开目光。斯佩思和我一直保持着一种礼貌而无不干扰的关系,融洽,但一分也不多。诚然我们在低年级时会一起去教室,在周末如果一个人需要去什么地方,另一个也会陪同前往,但这比起盟友关系,更像在为彼此“贷款”——又一个新联邦没有的词。如果我这周末陪他去拿什么资料,那下次在我有事时他就不能拒绝如此类推。谈论星星和教学政策并不在这种关系的范围内。
不过十六岁的青少年总是很多变,并且有着很强的适应能力。没过多久,我们身边就出现了一对情侣。在有了这个开头后,班里的气氛明显放松不少,在刚合并不久时兴起的扣指甲,揪头发,结结巴巴地说话等一系列神经紧张的小习惯也得以缓解。创新班似乎又恢复了以往沉浸而安静的氛围。但有些东西改变了,虽然无人谈论但每个人都能意识到。写题时故意相碰的手肘,不必要的问题和低声激烈的讨论,偶然对上后互相打量的目光。有人兴奋地投身这片电磁场,迫不及待地释放属于自己的电流;有人满怀郁结,但最终戴上画着笑脸的面具也踏入场内;还有人在场外徘徊,不安地躲避着身边人的目光,但却情不自禁地伸出渴望触碰的手。
空气中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电光与火花,在一些过于静谧的时刻噼啪作响。到现在我仍不确定那是美好新世界的小小烟火,还是前方危险的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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