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私奔
膳房做的很快,一盏用以玉碟装好的白肉由延北亲手端了上来,裴疏望着端在自己面前的膳食,秀眉紧蹙着。
作为狸奴时,他尚觉这白肉难以下咽,如今端在他面前时,他总觉有股散不去的荤腥味,一旁的延北见状,也劝说道
“殿下金玉之身,此物如何能贡之殿下面前。”
“多嘴。”
裴疏闭紧了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才伸出玉槠去夹,随后放进了口中,延北适时递一张金绣帕过去,以便他遮唇。
直到他面色铁青的将口中之物尽数吞下后,才放下了玉槠,有琼花玉露递到他的嘴边,裴疏的脸色才好看些。
“去制造些动静。”
他以丝帛轻抚嘴唇,淡淡吩咐着,延北头上的淤肿还未消下,闻他此话更觉奇怪,然还未来得及发声就被裴疏轻飘一瞥吓得拱手告退。
而后他不知从哪寻来几只锣鼓,小心翼翼端进了寝宫,还未待裴疏看清那是何物,他便动手敲了起来。
如裴疏所想,锣鼓喧天声中,他的心口处隐隐作痛起来,只是和方才相较,并无好转迹象。
“停了吧。”
不知是食用时间的长短还是方式有关,目前来说并无变化。
裴疏的头疼了起来,转念一想,似柳暗花明。
莫不是与那许家小姐喂的肉有些许差别,那肉的来源,与烹饪方法不同?
他思绪过多,额角传出凸疼,底下的延北并未听到他方才的话,此时使了牛劲的敲锣鼓,心想,这回殿下该不会罚他了罢。
很快的,殿上飞下只金蟾,径直砸中了他的头,而后青宫的声响停了下来,归于平静。
许明意是被人抬回府中的,许夫人瞧见她那张苍白的面容时,吓得一蹬脚,也昏厥了过去,吓得那尚书大人都不知先哭谁好。
恰逢第二日上朝之时,有人借许明意之事参上许尚书一本,妄言,许明意窃花一事定是尚书大人有意而为之,这是赤果果的对皇权不满。
墙倒众人推,自那本册子参上后,便有流水般的册子呈上,今日是尚书大人府中用了金丝燕窝,是为吞脂民膏,明日是尚书府中谴出了一个奴仆,是为苛待平民。
于是乎一道旨意降了下来,尚书府例银缩减,三餐为素,衣着棉纺。
然朝上对此议论纷纷,只有宋时宋大人出言为尚书府力争据理几番,然都如石落大海,了无声息。
“明意,如今之事并非你的错。”
许府阁中,许明意没甚精神的伏在许夫人的膝头,头上系着白绒卧兔儿,也难掩面上憔悴,听闻许夫人的话,只是无声点了点头,手中还攥着前几日裴疏的“墨宝”。
“倒是宋大人,情深意重,屡屡在朝上替我们家上柬。”
许夫人指尖轻绕着她鬓角的额发,如此说着,许明意却依旧没有回话,恰在此时,外头有人来报。
“宋时大人来访求见。”
闻言,许夫人忙将许明意搀坐起来,倚在床头,又将纱帘放下,一切妥当后,才唤人去前厅迎他前来。
宋时那张俊秀的脸无论何时看都很秀丽,尤其此时带着急色与愁意,今日穿着一身青衫,更如春柳般飘然。
“明意,夫人,冒昧前来,叨扰了。”
许夫人缓而起身,轻拍了他的肩头
“无妨,你的情谊,尚书府上下都明鉴,如今尚书府蒙冤,宋大人尚在进取之时,不必为尚书府多过辩解。”
“且大人与江小姐既已有婚定,更是须挂记江小姐一些。”
宋时的眼一直未从许明意毫无血色的脸上挪开过,听到此番话,只是拧眉道
“我与明意,不必如此生分。”
他快步至梨花木棱床前,隔着纱幔朝内里轻声唤道
“明意,你可还好?”
许明意闻言,勉强提起些精神,疏礼答“劳宋大人挂念,并无大碍。”
宋时见她如此憔悴,面上又多了几分急色,他透过纱幔窥见内里摇晃的人,柔声细语。
“若府中有缺的,尽管派人来寻我。”
许明意垂下眉眼,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眼角滑下几颗泪来,隔着纱幔,她缓而开口
“明意确有一事请求大人,不知如今,是否还能恳请大人帮忙?”
宋时闻言,宽慰望向她,耐着性柔和发问
“所为何事,明意所想,我必当成全。”
许明意犹豫一瞬,才开口道
“前几日宴会之时,三殿下的侍从将府中狸奴带走,大约已经……人尚且需安葬故里,我想带它回家。”
她语气发着飘,似乎连魂都丢了,越发看得宋时心中生起一股怜爱之意,于是乎铿锵回
“我必全力以赴。”
木棱窗外,恰有一处蟾衔烛瓦处,可以窥见其中画面,若耳力甚好者,可听闻其中秘谈,此为延北蛰伏之时得出的经验。
屋檐上有黑影频频而动,最终往青宫而去,宫门早有一人候他,很快,延北闪身进了内殿,对着倚在棱窗外看雪景之人道。
“殿下,宋大人今日去许府中献殷勤,似还与许小姐许下了什么承诺。”
“什么承诺?”
“听不真切,只听到什么人死尚魂归故里,而后就是带谁走。”
说到这,延北像是想到了甚惊世骇俗之事,以手遮嘴,哆哆嗦嗦道
“这许家小姐莫不是求着宋大人带她私奔而去?”
裴疏不甚在意的瞥了他一眼,无谓般道
“你很舍不得她?”
闻言,延北蓦的跪了下来,忙不迭道
“属下并无此意。”
裴疏又将视线挪回了窗外的雪景,此时已是寒冬,皑皑白雪中,并无一人的身影,只他一晃眼,远处又似有二人相依偎着而来,衣着华贵那人满面急切。
“私奔。”
他淡淡咬嚼着这两个字,思忖着,若她当真要与那姓宋的私奔,那可治他心疾的白肉他恐怕再也无法寻及了。
可若直接了当告诉她,岂不是将自己的性命压在了尚书府?
思虑片刻,他微侧过了头,吩咐道
“寻一只与先前许氏女所养的狸奴长相相似的狸奴来,速寻。”
闻言,延北虽不解,但也迅而接命,往外而去,不到半刻钟,便以软袄拥着几只依偎在一起的狸猫来,几只狸猫发出细碎的呜咽声,葡萄般的眼睛提溜转着。
“殿下,请您过目。”
裴疏缓步下阶,一身裘毛竟是比那些嘤呜叫唤的狸猫还要软和,他的目光在一众狸猫中流连,许久才停在一只三花长毛猫上。
见他目光停滞,延北以为,正是阿谀奉承之好时机,于是连忙道
“殿下,这只狸奴比许小姐那只好看万分,且品种名贵,定能让许小姐回心转意。”
他以为,殿下必是不想让许小姐同那宋大人走,才出此计,为的就是不动一兵一卒,俘获人心。
不过为何殿下对那许小姐心生不舍之意了?
想着不多过问主子的事,他挺了挺胸脯,等着裴疏赏他,只是不待片刻,从裴疏的方向飞来一盏青花瓷茶盏。
“……”
延北抱着头,保持了沉默。
裴疏用手指居高临下轻轻逗弄着那只狸猫,很快就被两只毛茸茸的爪子齐齐抱住了手指,那狸猫被娇惯,得寸进尺起来,发出呜呜声,用脑袋蹭着他的手心。
俗色。
怎能与本宫相较。
裴疏见其急不可耐,冷哼了一声,收回了手,随后一展衣袍,朝宫外去
“去尚书府。”
金轿浩浩荡荡往许府而去,许明意依在床头时,许夫人快步而来,唤了吟霜,手中还端了素衣,见宋时还坐在床榻旁,忙道
“宋大人,三皇子殿下的教撵到了中街,明意需得更衣梳妆面见,还请回避。”
闻言,宋时面露些愠色,轻启口唇,刚要说些甚么,却被许夫人以眼神示止。
皇恩浩荡,如今许家岌岌可危,务勿节外生枝。
许明意白着脸,由着吟霜扶起,从一面不忿之情的宋时面前而过,而宋时被府中侍女往外带。
锣鼓金铃由远渐近,最终落在尚书府外,有内宦长呼
“三皇子殿下到。”
许家上下,及其宋时,早已在门口候君,天冷风寒,许明意大病初愈,站在最正中风口之处,风雪飘拂而过,虽尽力克制,仍轻抖颤。
“臣携妻女奴仆恭迎殿下。”
冽风而过,卷起金撵帘,风雪中,显露出比雪而绝色的脸,延北适时撑起把油纸伞,恭敬举起,裴疏缓而起身,踱步下轿。
金丝玉佩,雪衣纱帛,蜀锦琉璃冠,黛氅貂毛,却远无他的芙蓉面夺目。
“平身。”
他淡身道,然无一人敢抬头。
他从延北手中接过油纸伞,在皑皑白雪中如红梅浸染,而后众目睽睽,抬伞至许明意之上,一些胆大的奴仆偷而抬眼去望,均是被骇得说不出话来。
姑爷虽貌美,却不能行人事。
许明意感知周身雪意稍减,不解抬头,却见红纸伞将自己笼了周全,裴疏举着伞向她倾斜。
“许小姐,别来无恙。”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