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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
白玉京的弟子们登上飞舟后,在舟舱内各自寻了位置坐下。
谢惟端坐在靠近舟首的位置,玉微宁和另外几位曾向谢惟表示过好感的女修围坐在他身旁。
她们的目光望向那道安静的素白身影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倾慕。
谢惟不但身负“当辈第一人”的天才之名,还姿容胜雪,气质出尘,浑若谪仙一般,为人更是霁月光风,待谁都是一派沉静温雅的气度。
因此,虽然他性子冷了些,依旧是宗门内最受仰望与追慕的天上皎月。
去往北境的路途迢遥,途中,玉微宁和另外几位师姐师妹或是开口与谢惟请教修炼心得,或是好奇秘境传闻,向素来博闻广识的谢惟询问打听。
一时间,舟首处的交谈声、清脆婉转的吟笑声不绝于耳。
白衣胜雪的谢惟端坐其间,神情平静,举止依旧保持着那份惯有的、无可挑剔的温雅端方。
谢惟耐心地倾听着师姐师妹们的话,不时温声回复几句,言辞简洁,却教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只是,他的眸光看似落在正在说话的师妹脸上,但眼角的余光却如同悄然生长的藤蔓,始终若有似无地缠绕在一个人身上——那位坐在最外侧的,容色明艳,举手投足俱是风情的柳师妹。
看着柳红拂与其他女修笑闹时露出的那甜美的笑靥,谢惟将搭在膝上的、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拢了,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断愁峰的柳红拂,谢惟原本对她没什么印象,但是……
前几日,李见欢曾以一种轻佻而挑衅的语气对谢惟说,他正在和柳师妹探讨“双修之法”,还颇有所得。
因此,谢惟的注意力不能不被她吸引去。
谢惟想到柳红拂讲话时,李见欢会在一旁含笑聆听,想到他们举止亲密,耳鬓厮磨,甚至共赴云雨的画面,一股阴暗的、嫉妒的火焰,便从谢惟素来平静无波的心底猛然窜起。
她有什么特别的?
师兄喜欢她,和她双修……
其实谢惟心里清楚,那可能是李见欢为了气他而有意编造的谎言。
这些年和李见欢有过暧昧传闻的女修数量不少,可谢惟在仔细了解过后,发现李见欢其实并未真的和谁发展过亲密关系。
但,谢惟仅仅是想到李见欢的注意真的曾落在柳红拂身上,与她有过自己所不知道的亲近的接触,心底那些常年要靠清心丹压抑的情绪,便被搅起了难以息止的波澜。
师兄会对她笑吗?会用曾经看自己的那种温柔纵容的眼神看她吗?
这一瞬,谢惟心中翻涌的阴暗情绪,几乎快要压制不住。
“谢师兄?”旁边一位女修见谢惟似乎有些走神,轻声唤道。
谢惟深吸一口气,收回了心神,冰蓝色的眼眸恢复了一贯的清明与疏离,微微颔首:“无事,你方才所言,关于灵力运转……”
谢惟继续耐心地解答着问题,声音平稳无波,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沉寂从未发生。
然而,在他垂下眼帘的瞬间,那纤长浓密的眼睫遮掩下的眸光,如同寒冷的冰刃,无声地扫过柳红拂。
柳红拂正两手托腮,望着舟尾李见欢的方向,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谢惟注意到柳红拂的目光所向,不露声色地端起手边的清茶,缓缓饮了一口。
原本甘美清冽的茶水,此刻喝起来,却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冰冷的铁锈味。
-
飞舟破云向北,白玉京的仙山琼阁在身后逐渐淡去,最终隐没于缭绕的云雾之中。
前往北境的弟子们都是宗门里资历颇深的,多数在抓紧时间调息,为即将到来的秘境探查做准备。
也有人在和自己相熟的人兴奋紧张地低声交谈着,话题多是围绕着鬼章谷的传说和在秘境中可能遇到的机缘。
李见欢独自站在舟尾,手指紧扣着冰冷的扶栏,望着下方飞速掠过的山河大地。
凛寒的罡风扑面而来,吹得他长发飘扬,衣袂猎猎翻飞。
李见欢刻意远离了人群,远离了那些熟悉的面孔,尤其是远离站在舟首的那道清冷如月的身影。
谢惟。
光是想到这个名字,李见欢就感到一阵窒息般的烦闷。
他承受着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猜疑和疏离,而谢惟却只需站在那里,便能轻易凝聚所有人的目光和信任。
这对比,像一根毒刺,无声无息地扎在李见欢心口最敏感最脆弱之处。
明明围着谢惟的那些信任、依赖和倾慕,都曾是属于他李见欢的。
而如今,他却像个无法融入的局外人,连“大师兄”这个称呼都变得刺耳而讽嘲——
他非但已经不是实力最强的弟子,修为还接连几年都停滞不前,却仍担着大师兄、首席大弟子的名头,旁人会如何议论?
与此同时,李见欢体内那股阴寒的魔气也在经脉中不安地窜动。飞舟越是往北,这股躁动便越是明显,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它。
李见欢不得不分出大半心神来压制,这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了几分灰败。
“见欢。”
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李见欢身体微微一僵,没有回头。
明昱走到李见欢身侧,学着他的样子凭栏远眺。
飞舟下方,葱茏的绿意逐渐褪去,苍茫大地逐渐显露出北境特有的荒凉和冷硬,灰褐色的山岩裸露,植被稀疏,天地间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你从登舟起就心神不宁的,在想什么?”
明昱没有看李见欢,语气是惯常的,带着点大大咧咧的关切,但李见欢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担忧。
李见欢扯了扯嘴角,没有立即回答。
他能说什么?说自己体内的魔气正在折磨自己,说自己时时刻刻都担心着被谢惟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眸看穿?
“没什么。”李见欢最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听李见欢这么回答,明昱拍了拍他的肩。
然后,明昱忽然压低了声音,朝李见欢凑近了些,“这秘境恐怕不简单。”
“这任务来得突然,掌门只说‘探查’却不交代具体任务,言辞模糊,我总觉得不对劲。”
“所以,出发前,我偷偷溜去藏经阁的禁阁里翻了些古籍。鬼章谷那里……可不止是魔族辖地,妖兽横行那么简单。”
听到这里,李见欢终于侧过头,看了明昱一眼。
明昱将声音压得更低,近乎耳语,“古籍上说,鬼章谷之所以得名,是因为谷中深处有一座‘鬼章城’的遗迹。”
“相传上古时期,那里曾是一个繁荣的修士城邦,但不知为何,一夕之间全城覆灭。所有生灵,无论修士还是凡人,皆化作怨魂,永世不得超生。”
“怨魂?”李见欢蹙眉。
“对,”明昱点头,“而且据说那些怨魂与寻常鬼物不同。它们被一种诡异的‘咒’束缚着,会引诱活人自相残杀,夺取生魂,但具体方式却不得而知。”
“鬼章谷的上古秘境,指的应该就是这鬼章城遗迹了。”
李见欢从前多次带领师弟师妹们前来北境执行任务,但却从未涉足过这鬼章谷,对此一无所知,故而听得格外认真。
“到这种秘境探查,若只为让门中弟子历练历练,未免太凶险了,所以我还偷偷去翻了翻我师尊舍脂真人照管的卷宗记录。”
“我发现了一件怪事——每隔百年左右,宗门都会派遣一批弟子外出‘历练’,目的地虽然不尽相同,但最终活着回来的……十不存一。”
“而卷宗对此往往语焉不详,只以‘遭遇强敌’、‘秘境崩塌’等理由一笔带过。”
李见欢沉默地听着,只觉脊背有些发寒,心中那股不安感愈发强烈。
明昱见李见欢脸上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又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恢复了轻松语气,“不过,这些都只是传说罢了,古籍记载与现实多有出入,不可尽信。”
“再说了,掌门他们明知凶险,还能让我们来这里白白送死不成?”
“你仔细看看这一飞舟的人,基本上都是年轻一代的天才翘楚了吧。掌门甚至还煞费苦心地把向来不对付的见欢你和小惟都凑到一起了。”
“我们要是都折在这了,宗门未来可就真的没有能挑大梁的人了。”明昱笑着看向李见欢。
“……小惟?”
一直一言不发的李见欢听见明昱对谢惟的称呼后,抱臂冷哼了一声。
“喊得好亲热啊……”李见欢顿了顿,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真恶心。”
“当年大家不都那么喊小师弟吗,我只是喊习惯了嘛。凭你我之间的交情,我当然是站你这头的。”
明昱先是一愣,然后无奈地笑笑,搂着李见欢的肩接着说,“而且见欢你还说我呢,你当年不也一口一个‘惟惟’?”
“那是当年。”李见欢又冷哼了一声。
“当年啊……”
明昱明显是被这两个字勾动了回忆,语气怀念。
“说起来是有好些年了,从前都是见欢你领队,小惟只是个跟在你身后给你递水擦剑的小孩子,一晃眼,他都长这么大了,而且还……”
明昱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于是赶忙将那后半句没说出口的“修为进步神速,成了众弟子之首”咽了回去,生怕惹李见欢不快。
然后,明昱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李见欢的脸色,试探性地说道:
“见欢,当年我们这些人里,就你和小……谢惟处得最好了,他天天围着你转,恨不得把自己黏在你身上,你一喊他的名字他就害羞脸红。”
“就是我们这些师兄师姐看他生得可爱,有意逗他,他都没有什么反应。”
“所以……你们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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